第79章 漆身(16)
最終,兩人從拔劍弩張的争吵轉換為偃旗息鼓的和平商讨,拿出了最合适的方案計劃——傅予星可以住在這裏,但前提是不能吵鬧不能麻煩別人不能進他們的房間不能碰他們任何東西。
“你也太苛刻了點吧。”祝玉寒撇撇嘴,對于這個決定還是稍有不滿。
“穿衣服,現在出發去儲榮家。”說着,傅懷禹随手拿起來桌子上的車鑰匙。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會和他講明白的,但是你也不能欺負人家。”祝玉寒說着,嘿嘿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小白牙。
傅懷禹瞧着他,冷哼一聲:“再加一條,戒煙。”
“這就過分了啊。”被無良傅扒皮殘忍剝削的祝貧農發出了抗議的聲音。
傅懷禹一把捧住他臉,聲音帶着那麽絲堅決:“如果你不想比我早死,如果不想變成大叔的煙漬牙,必須戒煙。”
“算了,服了你。”祝玉寒打開他的手:“我知道了,戒還不成嘛,說好了,不要欺負人家小星,罵也不可以,重話也不能說。”
一紙協議,蓋章定論。
而事實上,傅予星不光不會打擾他們,甚至在很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飯也不吃,話也不說,只有傅懷禹不在家的時候才敢偷偷溜出來喝一點自來水管裏的水。
祝玉寒看他這副樣子,又氣又心疼,買了一堆零食塞到傅予星屋子裏,還特意買了飲水機給他裝好。
沒辦法,祝玉寒現在不想得罪傅懷禹,又不能委屈了傅予星。
而傅懷禹自從辭去警局的工作後行蹤愈發神秘,每個月是有固定工資,但卻沒人知道他到底在從事什麽職業,但似乎看起來工作時間比較集中,大多是在一三五日這四天,二四六的時候他就像只蜥蜴一樣窩在家裏冬眠。
傅予星在他們家借住第四天後,崇文中學進行了期末考試,缺考率高達百分之三十,收到教育局的嚴重黃牌警告,要求崇文中學利用寒假時間大範圍整改,盡快找出兇手,否則直接封校處理。
崇文的校長有苦說不出,這下子也難找誰再去頂鍋,能頂的都走得差不多了。
可以說,現在的崇文已然變成了一具空殼,請假的請假,轉學的轉學,能留下的一部分是為了和儲榮的約定,另一部分則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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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生活太無趣,太枯燥了。
而我們盡職盡責的小祝隊長,除了白天的正常上班工作,沒工作時就變身全職保姆,煮好飯菜端進傅予星的房間,半夜還要起來給他蓋被子,天氣好帶他出去散步,天氣不好就帶他在家裏和阿杜玩。
傅予星這個小孩子,實在天真爛漫,智商年齡看起來只有□□歲,吃飯連筷子都拿不好,經常掉一桌子飯菜,也只有祝玉寒願意不厭其煩地給他收拾整理。
反正,傅懷禹意見是很大。
但他知道祝玉寒這是好心,所以不忍打擊他,索性眼不見心不煩,沒事就跑健身房,盡量不同傅予星碰面,不然,就自己這張嘴,難聽的話是肯定要說的。
警方這邊也多次聯系了傅予之的父母,可他們态度堅決,說什麽也不要這個傻子了,哪怕起訴或者強制執行,也絕不會容這個掃把星再踏進他們家門一步。
因為在傅予之父母的潛意識中,好似傅予星才是真正的兇手。
傅予之休學轉學都是為了這個傻子,在這個學校被殺也是因為這個傻子。
其實祝玉寒很不喜歡傅予之爸媽對于傅予星的這個稱呼。
傻子。
窗外,雪花洋洋灑灑而下,前不久的回溫如同昙花一現,稍縱即逝。
果然北方還是這種幹冷的氣候才是适合的。
又是一年過去了。
而今年,自己甚至和三十出頭的那個“頭”無緣了,三十三歲,四舍五入可以算作三十五歲,再四舍五入可以算作四十歲。
其實自己離着這中年危機也不遠了。
自從今年年初的相親被儲榮攪黃了之後,祝玉寒老媽的确是消停了陣兒,但過年相親這似乎已經成了種風俗習慣,還不等祝玉寒确定今年是否有年假時,他老媽已經在那邊給他張羅了個姑娘。
還是千篇一律的名牌大學、編制工作、人美心善、賢惠禮貌。
這些個比老太太裹腳布還臭還長的前綴詞自己真的聽膩了。
自己和傅懷禹的關系要不要就在今年坦白呢?和傅家森鬧成這般的傅懷禹鐵定不會回去過年了,自己又不能把他扔這兒單把儲榮薅走,聽起來不太像回事兒。
麻煩,糾結,一個腦袋九個大。
而更糾結的是,傅予之的“國王”身份還未完全确認,他就死了,這下可好,死無對證了。
“祝隊。”
正發呆,小劉破鑼嗓子一聲喊吓得祝玉寒打了個寒顫。
“說話能不能溫柔點。”祝玉寒揉揉酸痛的脖子,最近長時間待在電腦前,身體有點吃不消,不是這疼就是那疼,甚至還有近視的趨勢。
“派出所那邊打來電話,說今天才有人報失蹤,失蹤者為崇文中學三年級的學生,就是童嗣卧底的那個班,名叫俞野,之前父母一直在國外做生意,快過年了才回來,結果發現兒子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家,找了學校,學校說孩子之前自己請了假,因為聯系不上父母,所以只能以醫院提供的病歷為準批了假。”
小劉翻開報告,遞到祝玉寒面前,俯下身子輕聲問道:“您說這個失蹤的學生會不會就是我們從高速匝道那邊發現的屍體。”
“這事你和他父母說了麽?”
“還沒,死者的身份目前為止還無法确定,所以只能先三緘我口。”小劉說着,禁不住皺了眉:“但是說實話,種種跡象來看,死者就是失蹤者俞野。”
祝玉寒随手從一旁的文件中抽出一張紙,想要先把現有線索列舉出來做個比對,卻忽覺指尖觸感不對。
自從收到三份“死亡預告”後,祝玉寒對于快遞的文件袋那種滑膩膩的觸感有種莫名的恐懼。
而自己的手就在觸到那一沓文件的時候,雞皮疙瘩層層顫栗,寒意侵襲了身體的每一個毛孔,直沖大腦。
一份快遞文件。
收件人:祝玉寒
寄件日期:一個星期前
也就是傅予之被害當天。
祝玉寒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冷汗順着額間劃下的感覺,那種仿佛臨刑前遭受審判的恐懼感,等待着罪名被說出口的前一刻……
太煎熬了。
他手心發冷,只能通過不停吞咽來緩解緊張感。
文件袋打開,整整齊齊的兩張紙,這一次,畫面中沒有出現主人公的死亡過程,只有一個秀美沉然的背影,靜靜伏于桌上,看起來就像是睡着了。
畫紙的最後一頁,“HOLY KING”的字樣刺痛了兩人的雙眼。
祝玉寒輕笑一聲,笑容凄涼又無奈。
“被耍了……”他深吸一口氣,竭力克制住顫抖的雙手。
小劉抿緊嘴巴,不發一言。
事實上,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就在大家都懷疑對自殺的三人下命令的“國王”是傅予之時,他死了;
就在大家都以為雖是死無對證,但跟他必定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之時,真正的“國王”再一次出現了。
而這次,并非自殺,而是極有可能的“國王教唆底下平民奴隸殺人”,也就是俗稱的借刀殺人。
那麽,下一個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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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聲敲響,寫下最後一個句號,講臺上響起了監考老師要求停筆的命令。
童嗣,萬年吊車尾,縱觀整張文綜試卷,他只會一道:
請從以下人名中選出平定安史之亂的名将(單選)。
A.郭子儀
B.王大錘
C.霍去病
D.韓熙載
這是一道送分題,但答錯可能就要送命。
最後,童嗣依然是“不負衆望”地答錯了。
他知道正确答案,就是塗卡的時候眼暈看錯了。
當童嗣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的時候,卻被一妹子喊住。
他對這妹子挺有印象,倒不是因為她長得漂亮,而是自己在這學校卧底一個多月來,她老是像抽羊癫瘋一樣不停沖自己眨眼。
妹子看起來稍顯羞澀,細白的手指撓了撓腮幫子,朱唇微啓:“那個……一會兒有時間麽?”
這妹子目的太明顯,童嗣看一眼便知。
“幹嘛。”
妹子仿佛被這冷冰冰的“幹嘛”二字吓到了,愣怔了半天,顯得有些倉皇無措。
“就是說,如果有時間的話……大家約好考完試一起去聚餐,然後唱K……”妹子的聲音越來越小。
其實童嗣同學對于比自己小的女生沒有任何興趣,更何況,她還是個學生,傳出去,自己少不了被人诟病。
剛要開口拒絕,又忽然意識到——
一旦放假清校,案子查起來會更加艱難,或許這是現下從他們口中探得“國王游戲”最後的機會。
童嗣放松了表情,笑了笑:“好呀,但是先說好,我家裏管得嚴,十點之前我就要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