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漆身(3)
“你敢不敢把你剛才說的話再重複一遍?”祝玉寒掏掏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
那小哥也是個愣頭青,不知是真聽不出祝玉寒話中怒意還是本就犟,竟然又聲音提高再來了一遍:
“我們店有規定,必須穿正裝才能入內。”
“你們這是歧視!”
“對不起,無論您怎麽說,我們這裏都必須穿正裝。”
祝玉寒想不通,明明就是花錢來吃飯的,怎麽反倒他們成了大爺,說不讓進就不讓進。
不過祝玉寒可不是那種為了進什麽高檔場所就特意去搞身西裝過來,門童小哥犟,他更犟。
不進就不進,也不稀罕。
祝玉寒整理下外套,睥睨那小哥一眼,“哼”了聲就氣鼓鼓地走了。
沿着餐廳的落地窗邊走過去,望着裏面昏黃略帶倦色的燈光,以及那個坐在情侶專座上望着桌上食物發呆的傅懷禹。
看來傅懷禹對于今天的約會非常期待,裁剪合身的西裝勾勒出他精健的身材,似乎還特意去修了修頭發,拿定型水精致地抿到後面。
其實他一直都覺得傅懷禹顏值挺高的,就是性格不太好,給整體減分。
傅懷禹看起來已經等得不耐煩,掏出手機一遍遍解鎖再關掉,再解鎖再關,循此往複。
他終于磨光了所有耐心,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祝玉寒被這死猴子叫聲吓了一跳,手機差點沒拿穩交代在這。
“你到底過不過來,服務生一直問我要不要撤掉重上,我說,我真的很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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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玉寒握緊手機,欠身躲到一邊,輕聲道:
“不去了,走不開,不好意思,你自己吃吧。”
“你又耍什麽小性子,別鬧好不好。”
自己上大學學馬哲的時候,老師曾經講過一個詞叫做“階級性”,通俗來講指的就是不同階級程度他們所處的社會地位,以及屬性,經歷,思想都大相徑庭。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
自己愛吃火鍋,傅懷禹則更中意西餐。
表面看起來是口味問題,其實究其根源會有一種深層次的心理上的逃避感。
自己在逃避這些高檔場所,同樣的,傅懷禹也在逃避這些大衆場所。
其實哪方更好這都不重要,畢竟大家的經歷不同,眼界不同,所以理所當然的,主觀意識也不同。
但就是因為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祝玉寒卻覺得自己離傅懷禹真的很遠,哪怕肉體靠的再近,心上卻始終有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祝玉寒笑笑,笑容極其苦澀:
“我沒鬧,真的有事走不開。”
“那我打包帶回去給你吃。”
“不要了,哪有人在西餐廳打包的。”祝玉寒擦擦鼻子,徑直走向地下停車庫。
“你覺得打包很丢人麽?”傅懷禹的語氣聽不出來是什麽情緒。
“怎麽會,我只是為你考慮。”
“為我考慮,所以就一直站在外面不進來,怕丢我的臉?”
祝玉寒愣住,眼睛倏然睜大,睫毛随着微微顫動。
他緩緩放下手機,接着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再溫柔不過的:
“已經十二月了,小祝隊長,不冷麽?如果不想進去,就來我懷裏。”
就在自己轉身的那一刻就被收進一寬闊的懷中,薰衣草的味道漫天蓋地襲來,就是這種再熟不過的,早就成為傅懷禹特有味道的薰衣草的芬芳。
自己怎麽忘了,傅懷禹讨厭火鍋的味道,卻還是随自己一起去了。
他讨厭不屬于自己的階級性,也還是慢慢向那裏走近了。
“其實,今天選在這家餐廳,是因為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說着,傅懷禹緩緩放開他,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只深藍色的絲絨盒子。
太過爛俗的場景,可祝玉寒的小心髒卻還是不可抑制地狂跳不停,猶如悶鼓擂擂,自己甚至都能聽到這不符合常理的心跳聲。
傅懷禹打開那只絲絨盒子,兩只鑽戒靜悄悄地躺在軟墊中,即使于昏暗燈光下依然璀璨萬分。
“好像一般男人和男人求愛都會買鉑金戒指,光禿禿一個圈的那種,但是我比較俗氣,就喜歡亮晶晶的鑽石。”
說着,他拿出其中一枚鑽戒,拉過祝玉寒的手,輕笑一聲:
“小祝隊長,戴了我的戒指可就把你套牢了,以後就跑不了了。”
祝玉寒怔怔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太突然了,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
狂潮就襲來了。
“再給你最後三秒鐘考慮一下,如果不回答就當你默認了。”
祝玉寒倏然擡頭,看着傅懷禹的臉:
“沒有氣球,彩帶,圍觀群衆麽?”
“你需要那些東西麽?”
“那如果以後後悔了,還能摘下來?”
傅懷禹将那枚鑽戒戴在他的無名指上,笑得狡黠:
“不能。”
祝玉寒看着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眨巴眨巴眼。
是的,他也喜歡鑽石,太閃亮太精致了。
“對不起,今晚是我太着急了,才對你說了難聽的話,因為在見到你之前,一直都很緊張,怕你真的就這麽不來了,也怕你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故意逃避。”
傅懷禹握住他的手,摸着他無名指上的鑽戒,接着在上面印下輕輕一吻。
“沒關系,你也不是第一次兇我了,我都習慣了。”祝玉寒“嘿嘿”一笑,反手摟住傅懷禹的脖子。
“那我今天表現還可以麽?”傅懷禹笑着,也伸手攬住祝玉寒的腰。
“馬馬虎虎吧。”
傅懷禹收緊雙臂,一個使勁兒将他抱離地面,仰着頭輕聲問道:
“就只有馬馬虎虎麽?”
“那……那就打個九分吧。”被抱離地面的祝玉寒十分惶恐,連忙改口。
“只有九分?”
“十分制的!”
傅懷禹伸長脖子湊到祝玉寒唇邊,一親芳澤,接着,悄聲問道:
“那今晚有獎勵麽?”
祝玉寒的大紅臉再一次刷新了傅懷禹對于正常人體生理的認知。
“有……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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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祝玉寒捂着屁股上班,卻破天荒的見到了已經歇了一個多月的周曉冉。
這丫頭把長發剪了,換了個成熟優雅的短發,和她倒也蠻搭。
“歇了一個月,現在身體怎麽樣。”
周曉冉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真好了,再躺下去骨頭都要生鏽了。”
“頭發怎麽也剪了。”
“還不是被長發吓到,有陰影了,就剪短了。”
“不錯,短發也挺好看的。”祝玉寒難得真心誠意地誇了一次別人。
周曉冉抿起嘴巴,笑得爽朗,她環顧一圈,卻沒發現童嗣的身影。
“童嗣呢,怎麽沒見他。”
“之前跟打拐辦一起去進行收網行動,解救了一個被拐婦女,剛好是童嗣他姐,被那些人虐待不成人形,還流了産,受了不小的驚吓,現在在醫院休養,童嗣就請了長假陪她。”
祝玉寒說着,連罵了好幾遍“畜生”。
周曉冉不可置信地搖搖頭:
“之前聽童嗣提過他姐,說他姐是那種特單純特善良的人,從小沒經歷過什麽大風大浪,一直這麽順風順水的過來了,這一次肯定吓壞了吧。”
“是啊,要不是我們攔着,童嗣差點連他姐夫都打了。”
“以前看不出來,他這麽魯莽啊。”周曉冉捂嘴笑笑。
“姐控嘛,沒辦法的呀。”
周曉冉話鋒一轉:“那……最近儲法醫那邊還順利麽?”
“他呀,你放心,小強體質,之前生了肺炎,現在好了,馬上又接了新工作。”
“啊?什麽工作啊,肺炎是很嚴重的,為什麽不多歇兩天。”
祝玉寒嘆口氣:“說是多歇兩天,可昨晚崇文高中那邊剛墜樓一個學生。”
他心不在焉地說着,餘光一瞟,就瞟到了桌子上那個文件袋。
祝玉寒随手拿過文件袋,抽出那幅連環畫遞給周曉冉:
“就跟這個畫的差不多,連死狀都很……”
腦子突兀的一空,祝玉寒猛地擡頭:
“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