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漆身(1)
晚自習,上學時厭惡,畢業後懷念的一項課程。
好學的學生利用這短暫的三個小時狂寫四五套模拟卷,筆尖劃過紙張,似乎要起火。
黑板的一角挂着高考倒計時,随着數字的減小,這場無硝煙的戰争也漸漸逼近。
可對于崇文中學的學生們來講,倒計時計數牌上的數字無論是“365”還是“1”,都不會給他們現在的生活造成任何影響。
崇文中學,當地一所私立中學,裏面收的都是些家庭富裕成績馬馬虎虎的學生,讓他們在學校裏安穩混三年,畢業後直接出國鍍金,最後以“海龜”的身份回國後繼承家族企業,所以學習這種事情對于他們來說根本就是浪費時間。
照慣例的晚自習,照慣例由副科老師看班,下面的學生也照慣例睡覺、聊天或者看漫畫小說。
那個年輕的美術老師,就坐在講臺上抱着她的筆記本寫耽美小說,時不時擡頭看一眼底下的學生。
倒不是在看誰在違反紀律,而是看有沒有學生發現她這一特殊癖好。
還好,大部分在睡覺,非常安靜。
偶爾有幾個看漫畫的漏出一絲偷笑。
“後面看漫畫的同學小一點聲,不要吵到前面睡覺的同學。”美術老師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一個小時後,老師伸了伸懶腰,看着這群朝氣蓬勃的孩子們,不禁開始懷念起自己的高中時代。
她雙手托腮,望着坐在最後一排那個戴耳機聽音樂的男孩。
簡直就是标準的校園文男主,個子高,長得帥,家世好,性格高冷,身邊迷妹成群,這麽好的素材不寫到文裏真是浪費。
美術老師咧着嘴巴開始犯花癡。
那個男生掏出手機,手指飛快的在屏幕上劃過,随即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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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應該是給女朋友發信息吧,果然帥哥都有女朋友了,讨厭”這樣的想法,美術老師打開文檔,打算怒碼十萬字來緩解內心的嫉憤。
白蓮花女二該怎麽安排呢,就讓她跳樓好了,不然攻怎麽和受在一起。
美術老師擡頭,再次怒舔那男生的盛世美顏。
倏然間,男生擡起頭,望向窗外。
緊接着,班裏不少同學都站了起來,一股腦沖到窗前,層層疊壓,腦袋探出窗外使勁向樓下望去。
“好了,現在請四號平民從五號教學樓的天臺跳下去吧,這就是國王今天的命令。”
黑暗中,薄唇勾起謎樣的弧度。
啊?你問為什麽你必須去死?
因為我是國王啊,你要無條件服從我的全部命令,嗯……這樣解釋還不懂麽?
那就下地獄吧,撒旦會告訴你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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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十二月份後,北方就算是真正迎來了寒冬。
路邊梧桐樹的葉子已經掉光,只剩光禿禿的枝丫延展在冬季灰藍色的空氣中。
細小的雪粒從空中洋洋灑灑而下,在地面鋪成薄薄一層。
祝玉寒扯過脖子上的圍巾,使勁嗅着上面的味道。
薰衣草味的洗衣液似乎是傅懷禹的最愛,尤其是陽臺晾衣處,一過去就被這種香味萦繞。
所以,漸漸的,這種香味就變成了傅懷禹特有的味道。
傅懷禹停好車,随手抹過後車窗上薄薄的積雪,在手裏捏成一只小雪球。
接着傅懷禹就看見,那個圍着自己圍巾的男人,正扯過圍巾,貪婪地嗅着上面的味道。
傅懷禹愣住,手中的雪球應聲而落。
他大踏步走過去,從背後一把抱住小祝隊長,低下頭不着痕跡地親了親小祝的眉尾。
“你差點給我吓出精神病,這是大街上,你不怕被別人看見我還怕。”祝玉寒趕緊推開那個沒眼力勁兒的,彈出數米遠。
傅懷禹俯下身子,湊到祝玉寒面前,露出一排白牙:
“對呀,所以就算在大街上如饑似渴聞着我的圍巾,別人也不知道。”
說實話,這還是傅懷禹第一次見別人的臉就跟用SAI猛地鋪了層顏色一樣“唰”的一下子就紅了,他以前一直以為這種形容就是誇張,但這一次,他也終于明白,“藝術”來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你的臉為什麽這麽紅。”即使原因早已知曉,可他還要問。
“問什麽問,這麽多廢話。”祝玉寒扭過頭去,扯上圍巾蓋住臉。
祝玉寒不再理那個壞心眼的,一直用圍巾捂着臉往火鍋店裏走。
火鍋,小祝隊長的最愛,他一直覺得,人間至美,莫非火鍋。
傅懷禹就不一樣了,重辣重油重鹽,這是他對火鍋的第一印象,第二印象就是燙,其他的,自己實在不敢恭維。
但是沒辦法,誰讓小祝喜歡吃呢。
兩人挑了個靠窗的位置,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城市的夜景。
街市如晝,火樹銀花,車水馬龍,全部盡收眼底。
火鍋店中,顧客熙來攘往,火鍋袅袅升起的熱氣中模糊了一張張緋紅的小臉。
祝玉寒拿起筆在菜單上唰唰點了一堆,要了個鴛鴦鍋鍋底,說自己愛吃辣,傅懷禹不愛吃,那就分開吃。
傅懷禹倒是無所謂,反正不管辣不辣只要是火鍋他都不愛。
他愛的只有小祝隊長吃的滿頭大汗嘴巴腫似香腸的樣子。
“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祝玉寒擦擦嘴巴,使勁搖頭:“你知不知道有個說法,叫未來和意外你永遠不知道哪個先來,所以每一頓飯都要當成最後一餐來珍惜。”
“我知道,所以和把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當成是末日來相愛。”傅懷禹抱臂看着他,臉上是調戲的笑。
“要不要臉,抄人家歌詞。”
祝玉寒說着,抄起旁邊的杯子,攪了攪裏面的冰塊,剛要一飲而盡便被傅懷禹搶了過去。
“這麽不講究,胃不要了?”
祝玉寒伸手去搶杯子,傅懷禹給舉得高高的:“喝點溫水,一會兒就不辣了。”
祝玉寒讪讪坐回去,哼了兩聲,接着瞅準一個路過的服務員就去拉人家。
可能是服務員的加速度計算有誤,也可能是高估了自己手臂,反正是祝玉寒的手就擱在了人家女服務員的屁股上。
那服務員還當是碰上了流氓,一個勁兒叫。
“幹嘛對人家動手動腳,不會用喊的麽?”看着被服務員鬧得滿臉尴尬的祝玉寒,傅懷禹只覺好笑,當然,還有點可愛。
“妹妹,水,冰水有沒有了。”
服務員瞪他一眼:“沒有!只有開水!”說罷便氣呼呼地走了。
傅懷禹一挑眉,手還舉在半空。
“快給我。”
“那叫老公。”
“你別給臉不要,我最恨別人威脅我。”
“随便你啊,反正開水全天供應。”
“老公。”
見祝玉寒湊到自己面前,一邊做賊似的東張西望一邊把聲音壓到最低,這樣極不情願地喊了句。
心裏一暖,傅懷禹順勢放下手。
他拿過自己裝有熱水的杯子,将冰水倒進去中和一下,試了試溫度确定保持在不會燙嘴也不會寒胃後才把杯子遞過去。
祝玉寒這嘴麻了半天,接過水就着急忙慌的往嘴裏灌。
傅懷禹就那麽瞧着他,希望将他每一處細節甚至是每一根睫毛都收進眼中。
“你真的不回警局了嗎?”溫水剛緩解了下嘴唇的痛麻,祝玉寒就又關不住話匣子了。
“不回。”傅懷禹別過頭去,似是不太願意談及這個問題。
“上次打拐,童嗣他姐受了不小的傷,流了産,現在還在醫院裏,童嗣這兩天在陪他姐,都沒怎麽來警局,曉冉那邊也還在修養期,我們隊就剩我和小劉了,實在是有點力不從心。”
說着,祝玉寒無力地靠在椅背上,長長嘆了一口氣。
傅懷禹沒說話。
“我跟你說,重案組新來那個組長,叫霍桑的那個,性格比你還差,如果你是茅坑裏的石頭,他就是化糞池裏的磐石,糞都沒了他還堅定不移地杵那兒。”
“你還真是造句鬼才,什麽都讓你想出來了。”傅懷禹聽不下去,也看他吃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去付錢。
一出門,寒風迎頭,暫時緩解了吃火鍋的燥熱感。
甚至不覺得冷,只覺得很涼快,很舒服。
一條圍巾蓋頂襲來,接着是傅懷禹的手按在自己腦袋上:
“這樣會感冒的。”
祝玉寒扯下圍巾:“怎麽可能,我身體可好着呢。”
事實證明,“真香”定律無人能違背。
當祝玉寒坐在辦公室了打了第四個噴嚏時,終于等到了姍姍來遲的小劉。
“祝隊,真不好意思,我又遲到了。”說完,他還恬不知恥地笑。
“算了,反正最近沒什麽事,晚就晚……”
話音剛落,辦公室的座機猶如鬼鈴般乍響。
“快遞!門口!”電話那頭的人不耐煩喊了聲。
祝玉寒穿上衣服跑下樓,看到了叼着煙在風中淩亂的快遞小哥。
從快遞小哥手裏接過東西,薄薄的文件,上面的收件人寫的不是個人而是警局。
這就奇了,難道是上面發來的密文?
看看發件人:
“KING?”
是的,KING。
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