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紅妝(17)
祝玉寒趕緊爬出土溝溝,跑到山頭,對着山腳比了個手勢。
山腳埋伏的刑警從望遠鏡中看到這個手勢,馬上聯系總隊,稱嫌疑人可能已經出現。
總隊當即聯系了派出所,說待會兒就要進行收網行動。
人口販賣組織一般有固定流程,被拐賣到手的人決不能在手裏過夜,夜晚會使人放松警惕,如果跑了一個對他們的損失非常大,而且如果逃跑的人報了警,他們很可能被一窩端。
天馬上要亮了,如果不在交易前将女孩們救出來就會增加她們的危險度,對于別人來說,天亮後的收網行動不過是轉眼即逝的三個小時,而對于受害者來說,每一分鐘都是彌足珍貴的,都有可能改變一生的。
他們不能冒這個險。
鎮上賓館的隊員們收到來自山腳埋伏隊員的通知,天還未亮就匆匆起床,穿好便衣,同隊員們進行最後一次演練。
“儲法醫,等救出女孩們之後,麻煩您為她們做一次詳細的身體檢查。”
儲榮比了個“OK”的手勢,整理好工具箱,随着調查隊一道上了車。
等趕到長春村山下時,刑警科的隊員早已在角落埋伏好。
或許是最壞的結果,二十多戶村民集體出動強扣人質,撒潑耍賴不許他們離開,因為他們算是買方,從意義上來講并非算是罪犯,所以警察也不能拿他們怎樣。
扮演受害者的女警将□□悄悄別在腰間,用寬松的長毛衣掩蓋住,做了無數次深呼吸,最後随着隊員們一同踏進這座與世隔絕的大山。
幾個民警假扮成人販子,拉着“女大學生玲玲”走在山間小路,路遇幾個砍柴的村民,看到細皮嫩肉的玲玲,都用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她,惹得玲玲渾身起滿雞皮疙瘩。
幾人剛一進村,馬上就有不少老頭老太太圍過來,上下打量着玲玲,就在警方躊躇着怎麽開口時,就有個老太太直接上手拉過玲玲,說“俺兒還缺個媳婦,這閨女三千塊錢賣不賣。”
馬上就有另外一個老太太跳出來,扯着玲玲的毛衣直嚷嚷:“俺出五千,豁出去了!”
這種像叫賣商品的方式讓女警玲玲倍感不快,但她不敢聲張,生怕露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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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玲身上的衣服被她們扯得亂七八糟,眼瞧着幾位老太太要打起來,就見不遠處走來一夥人,大約六七個吧,為首的正是那個他們盯了三個月的組織管事孫太寶。
孫太寶叼着根煙,衣服也不穿好,趿拉着雙破拖鞋往那一橫,一副流氓相。
“哥幾個……生面孔啊。”孫太寶猛吸一口煙,接着吐出長長的煙柱。
這時候,玲玲突然沖了過去,拉住孫太寶的衣服,故作驚恐:
“大哥,大哥,救救我,我不認識他們啊。”
孫太寶一看,樂了。
被拐賣的姑娘找自己這個同為人販子的求助,這可真是稀奇。
“這個你放心,有我在,他們不敢拿你怎樣。”說着,一雙鹹豬手已經揉上了玲玲的肩頭。
這邊扮成人販子的孫警官眼看他們上鈎,沖着玲玲悄悄打個手勢,玲玲心領神會,手悄悄向腰間的警槍摸去——
一聲槍響,打破了這個原本安寧的小山村。
玲玲愣了下,忙掏出警槍看了看。
不是自己的槍,保險栓還好好在那扣着呢。
再看看周圍其他人,好像是沒什麽事。
孫太寶一看玲玲掏出了槍,知道是着了這些便衣警察的道,和幾個兄弟拔腿就跑,卻被埋伏在四周的民警一擁而上制服在地。
這時,就見童嗣慌慌張張地推開這幫刑警,向着村中跑去。
他昨晚告訴他姐,如果那些人欺負她就讓她開槍。
而現在,槍聲真的響了。
但童嗣最擔心的還是他姐有沒有受欺負,或者開槍的時候有沒有被誤傷。
大腦一片混亂,兩條腿止不住地打顫,他逃命般向那間柴房跑去,嗓子眼被這幹燥的冷空氣割的生疼。
剛跑到村口,就見村頭圍了一堆人。
童嗣跑過去一看,一個男人正捂着自己的小腿躺在地上哀嚎,他的小腿血流如注,染紅了身下的沙地。
緊接着,就見幾個兇神惡煞的大嬸架着一個孕婦從柴房裏走了出來,将她往地上一推,孕婦手中的槍霎時飛了出來。
“姐!姐!”看到那個孕婦,童嗣差點就崩潰了。
他姐衣衫褴褛,上衣被扯的稀爛,露出了裏面的胸衣,鮮血染紅了褲子,血水透過褲子滴在沙地上,而童琦,已經處于一個半昏迷的狀态。
童嗣睜大眼睛,眼淚不住地打轉。
他用力喊着他姐的名字,但就像忽然來到了真空的環境中,他甚至聽不見周圍的一切嘈雜,只看見那幾個惡婦指着童琦不停詛咒她的嘴巴一張一合。
童嗣跑過去要扶他姐,卻被一個大嬸攔住,那大嬸咄咄逼人,出口成髒,吆喝要讓童琦賠她兒子一條腿。
童嗣愣愣地看着趴在地上已經半昏迷的童琦,接着緩緩轉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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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祝玉寒他們趕來的時候,就見童嗣正大力扼住那老婦的脖子将她抵在牆上吼着什麽。
地上還有一個渾身是血已經昏迷的孕婦。
祝玉寒趕緊跑過去,脫下外衣罩在童琦身上,使出吃奶的勁兒才将她從地上抱起來,沖其餘隊員高喊着“叫救護車”。
村子裏的人眼見着老張家買來的媳婦兒要被帶走,這哪能樂意啊,一堆人抄起鐵鍬鋤頭将祝玉寒他們團團圍住,說今天不把人留下誰也別想走。
童琦雙眼緊閉,腦袋無力地靠在祝玉寒懷中,小聲喃喃着什麽,但這細弱蚊蠅的聲音很快淹沒于人聲鼎沸中。
而童嗣那邊,三四個民警上去攔才勉強把童嗣拉開。
現在的童嗣俨然已經殺紅了眼,就像一只受傷的野獸,火速從地上撿起警槍,對天連開三槍。
村民被這槍聲吓得不輕,忙退到一邊,還有不信邪的舉起鋤頭就沖了過來。
童嗣收回手,拿槍指着那個扛鋤頭的村民,一開口,聲音猶如跌入冰點:
“不想死,就,滾遠一點。”
那村民頓時慫了,但依然倔強,扛着鋤頭蓄勢待發,但雙腳卻不着痕跡地往後退着。
村民們被槍聲吓得噤了聲,都躲得遠遠的,只敢小聲嘀咕。
這時候,祝玉寒終于聽清了童琦說了什麽。
她說,肚子很痛。
祝玉寒也顧不得了,抱着童琦就往山下沖,幾個刑警随着他一道往下跑,将兩人牢牢護在中間。
當童琦被送上警車的時候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儲榮見狀趕緊湊了過來,打開醫療箱先替童琦進行簡單的止血處理。
“童嗣的姐姐怎麽樣。”祝玉寒喘着粗氣,直到汗水滴在座椅上他才擡手擦一下。
儲榮簡單的檢查過後,直搖頭:
“情況不太好,體表除了有幾處開放性傷口外,大出血狀況也非常嚴重,孩子是保不住了,趕緊送到醫院,先給大人輸血。”
祝玉寒“嗯”了聲,跳下後車座打算去開車,卻剛好對上了童嗣通紅的雙眼。
其實這樣的童嗣,祝玉寒是有點怕的。
一個成天就知道油嘴滑舌今天約lisa後天約麗麗的花心渣男,突然為了一個女人紅了眼,雖然那人是他姐,但祝玉寒還是覺得心裏頂不舒服。
“照顧好我姐,拜托你了。”童嗣忽然這樣說了一句。
祝玉寒撓撓頭,有點尴尬:“這是肯定的。”
“還有別的女孩在等我,我就不和你們一起了……”
童嗣說着,又看了眼他姐,接着扭頭就往山上跑。
儲榮下車,又叮囑了祝玉寒幾句後才追着童嗣一道上了山。
這是個不争的事實,如果有人真的遇上麻煩需要尋求幫助,那麽他求助的對象肯定是身強力壯的男性或者多人結伴的團體,而不是獨身一人的女人,甚至是孕婦。
如果有人以各種借口向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性求助了,你得堅信,他一定不懷好意。
而這些不懷好意的人,只會消費你的善心與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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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11.29打拐行動取得重大突破,警方經過多日偵查,按照線索順藤摸瓜,最終逮捕嫌疑人十三名,解救被拐賣受害者共一百一十八人,其中女性占百分之八十,兒童占百分之六十。
單人病房裏,童嗣正戴着有兔耳朵的帽子在童琦面前扮傻賣萌,童琦看着她這個傻弟弟直樂呵。
沒一會兒,童琦覺得困了,就和童嗣講自己要先睡了,也讓童嗣快回警局不要耽誤工作。
童嗣滿口答應着,放下那只兔耳朵帽,替他姐掖好了被子就蹑手蹑腳地退出了病房。
當日,童琦被送到醫院後錯過了最佳時間,胎死腹中,所幸大人并無大礙,但也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童嗣一直深處于自責中,他曾經答應過童琦一定會保護好她以及她腹中的寶寶,結果丢了寶寶不說,還險些害童琦失了清白。
他退出房間,在外面站了半個小時,一動不動,就這麽站着。
回神後,童嗣看了看表,擦擦眼睛,再次推門走了進去。
病床上的童琦蒼白又瘦弱,額間還包着厚厚的紗布,她将頭埋在枕頭裏,發出平穩的呼吸聲。
童嗣知道,她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一定很難過。
踱步到童琦窗前,坐在病床旁,童嗣伸手輕輕握住童琦的手,她的手,柔軟,冰涼。
他輕聲問道:
“之前是我食言了,但是,再給我一次機會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