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紅妝(15)
童嗣他姐這幾天就要進醫院待産,童嗣實在不放心,打算先給他姐打個電話,結果掏出手機一看,意料中的,沒有信號。
祝玉寒掏出當地派出所提供的村民信息,打算挨家挨戶暗訪。
一扭頭,童嗣還在那變換各種姿勢找信號。
“過來!快點的。”他不耐煩喊了一聲。
童嗣撇撇嘴,收起手機,趴到祝玉寒旁邊。
“這長春村一共就二十六戶居民,在這扡挌不通的大山就只能靠吃低保度日,随便找份工作,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沒幾天就被人家開了,然後去領個失業救濟金,繼續混吃等死。”
童嗣砸吧砸吧嘴:“我跟你講,窮不是因為別的,就是懶。”
祝玉寒點點頭:“在這二十六戶中,有十七戶家的兒子都超過三十歲還在打光棍,這裏的女孩都嫁出去了,男的又娶不到媳婦兒,所以只能靠買。”
祝玉寒在地圖上根據派出所提供的信息将這十七戶光棍的位置圈出來做好标記。
童嗣“呸呸”往外吐着吹進嘴裏的沙子,拿過望遠鏡向村中探去。
“我發現,每間土屋旁邊還會有間柴房。”
“正常啊,冬天存存土豆白菜什麽的,你總不能讓人家把菜放睡覺的屋裏吧。”
兩人互相沖對方翻了個白眼,稍作整理,根據地圖找了下去。
他們倆裝成藥販子在村裏兜售防治流感藥物,花幾十塊一盒買來的西藥全都幾毛一盒賣給了村民,在取得了部分村民的信任後,便開始旁敲側擊地打聽起買賣媳婦兒一事。
“你看我這兄弟,模樣端正,又老實,就是家裏窮得揭不開鍋,一直娶不到媳婦兒。”
祝玉寒故作惋惜,和那個看着非常耿直的老頭攀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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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指童嗣,又神秘兮兮地湊到老頭耳邊悄聲道:
“而且,他那方面,還有點問題。”
老頭一聽,心領神會,馬上拍拍祝玉寒的肩膀:
“去年老王他們家剛從外面買了個閨女,可水靈着呢,聽說還是名牌大學畢業,你說說,小姑娘家家的讀那麽多書有什麽用,到頭來還不是一樣給咱老爺們兒生娃帶崽?”
祝玉寒暗暗瞪了他一眼,在心裏把這大爺罵了個千萬遍,然後又開啓了戲精模式:
“那你說要是像我兄弟這樣,那方面不行的,可怎麽傳宗接代啊?”
童嗣一聽就不依了,馬上擠進來,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地問道:
“我?那裏有問題?”
祝玉寒馬上把童嗣推到一邊,對那老頭嘻嘻哈哈道:
“他不光那方面有問題,腦子也不行的,別和他一般見識。”
老頭憨厚地笑,露出兩排煙漬牙:
“劉大人那裏,有……”
說着,老頭伸出手在自己腹部比劃着。
祝玉寒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你是說……孕婦?”
老頭點點頭:“聽劉大人說,昨天剛從城裏弄回來一個懷着身孕的,就三千塊錢,賣給老張了,說是下個月就生了,我看了一眼,長得跟個仙女一樣,聽說還是個英語老師。”
聽到這番形容,童嗣霎時愣在原地。
“這孕婦怎麽弄啊?”祝玉寒摸着下巴,盡量克制住自己顫抖的雙手。
“她男人帶她去醫院做産檢,劉大人想了法子把他男人支走……”
話說一半,那老頭忽然像意識到什麽,及時打住,用審視的目光來回打量二人,警惕地問道:
“你問這麽多幹啥。”
“嗨呀!我這不是……八婆嘛,就閑的沒事随便問問,別介意,別介意。”祝玉寒連連擺手。
就在老頭疑慮更深之時,祝玉寒适時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寫有手機號的紙條塞給老頭,湊到他面前悄聲道:
“我這兄弟可全仰仗您老人家了,要是有合适的,麻煩您幫我們打點着,事成之後,絕對少不了你的。”
老頭一聽,立馬喜笑顏開。
二人相視一笑,似乎是達成了什麽邪惡的共識。
閑聊了一會兒,老頭說得去排隊打水,先不和他們扯,說罷,就提着水桶趿拉着拖鞋向水口跑去。
“這老頭兒,那嘴就跟個茶壺一樣,什麽都往外倒。”祝玉寒搖搖頭。
“童嗣,愣什麽神,我們先走了。”
一回頭,發現童嗣還在那邊發呆。
祝玉寒推了他一把。
“老張在哪。”童嗣回神,猛地抓住祝玉寒的肩膀。
祝玉寒被他抓疼,忙從他的祿山之爪中救出自己的肩膀:
“什麽老張?”
“買了一個孕婦的那個老張,在哪!”
一聲咆哮,引得周圍的村民齊齊向這邊行注目禮。
祝玉寒趕緊捂住他的嘴巴把他拖到一邊:
“你瘋了吧你,喊什麽喊,怕別人聽不見?”
“快告訴我,老張在哪!”童嗣不管。
“怎麽,你和老張有仇?”
“不是!”童嗣再一次抓住祝玉寒的肩膀:“你知不知道,他買的那個孕婦,有可能是我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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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童嗣聽到那老頭說拐了個孕婦,下個月就生,還是教英語的時他就差點沉不住氣了。
這些個特征都和他姐太像了。
雖說怎麽想也不太可能,但這心,終究是咽不回肚子裏了。
但如果被拐的真是他姐,就算童嗣暴露了警方身份,将他姐救出來,這樣也只會打草驚蛇。
那些人販子可精着呢,稍有風聲就會立馬躲起來。
他姐是救出來了,驚擾了人口買賣交易組織的話,其餘的女孩怎麽辦。
這樣考慮着,童嗣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山中一直處于無信號狀态,童嗣換了很多地方也收不到信號,他覺得自己現在快他媽崩潰了,就想打電話給他姐夫問問到底有事沒有。
祝玉寒還在那邊吃壓縮餅幹,童嗣一點胃口也沒有,問自己能不能先下山一趟。
“你放心,你姐姐暫時不會有事,按照一般情況來講,他們會等你姐先生完孩子再進行下一步。”
話音剛落,祝玉寒就被人掐住了脖子。
“你會不會說話,會不會!”
“你冷靜一點,我實話實說而已嘛。”
童嗣甩開他,坐到一邊繼續擺弄他的手機。
祝玉寒掏出望遠鏡盯着上山的必經之路,只要有個人影出現,他就會渾身緊繃起來。
“你不知道,我姐膽子特小,怕黑怕鬼怕蟲子,真要是讓她自己在這裏待一晚,她都能吓哭。”
“把心放到肚子裏OK?這裏離咱們那十幾個小時的車程,你姐在路上稍微吵吵兩句就特別引人注目了,還能容人販子把她帶到這裏來?不可能是你姐啦。”
盡管祝玉寒一個勁兒地勸他寬心,可童嗣始終覺得心裏哏得慌,特不是滋味。
因為他真的不敢想象那些毫無人性底線的人販在将被拐賣的姑娘運送到深山途中,
為了讓她們安靜下來能做出什麽事。
漆黑的夜幕突然就這麽壓了下來,山中一片阒寂,連聲蛐蛐叫都沒有。
祝玉寒掏出水壺喝了口水,強忍吐意吞了下去。
這水是他剛從水口那接的,一股子鹽堿味兒,又鹹又澀。
他們一直守在土溝溝裏,不敢移位半步,眼睛一直戳在望遠鏡鏡片前,每一個經過的人都要清清楚楚地記錄下來,體型、特征等等,非常嚴謹且考究。
“我們只剩一天的時間,明天太陽落山前,務必要把劉大人的身份搞清楚。”
童嗣心不在焉地點頭,眼睛還一直往手機上瞟。
“我現在懷疑,這個劉大人就是他們蛇頭手下專門負責交易的管事。”
“一會兒等他們全部睡下,我想過去看看。”童嗣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工作上。
“看什麽。”
“看看那個被賣到這邊的孕婦,是不是我姐。”
“你姐知道你這麽烏鴉嘴,一定非常開心。”祝玉寒瞥他一眼。
晚上十一點鐘,在土溝溝裏趴了一天的祝玉寒只覺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他強撐着,直到村落中最後一戶人家的燈光滅掉,他才敢抱着他的水壺沉沉睡去。
童嗣在旁邊坐了一會兒,大概在祝玉寒睡着的半個小時後,待他确認了他們祝隊真的睡死了之後,才蹑手蹑腳地起身,并偷偷從他們祝隊的腰帶上解下拳環揣在兜裏,繞過土溝溝,向下面的村落走去——
這裏幾乎每家每戶的土屋後面都會另搭一間柴房用來貯存冬天的食物,每間柴房不大,也就三四平方的樣子。
童嗣小心翼翼地迂到柴房後面,撲鼻就是一股爛木頭味,伴随着陣陣惡臭。
仔細聞聞,這臭味還真不是什麽食物放爛後發酵的味道,就是那種臭茅坑味,讓人直想吐。
童嗣捂住鼻子,掏出手電筒,推開柴房的門。
可能是嫌麻煩,也可能是本身就沒什麽值錢玩意兒,這裏連門都不鎖,誰都能推門就進。
打開柴房的門,入眼就是一堆爛木頭,還有已經發黃的白菜葉子,遍地都是。
倏然間,房中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像是老鼠在啃食菜葉一樣的聲音。
童嗣沒在意,以為鬧個耗子再正常不過。
直到牆角傳來一聲嘶啞的呻y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