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紅妝(14)
童嗣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擦了擦眼睛,再瞧瞧,确實是真的,不是幻覺。
他忙像只小狗一樣搖着尾巴跑過去,又氣又急:
“姐,你怎麽來了。”
童嗣他姐童琦,一個稍微有點任性的小女人,比童嗣大了五歲,在一家普通高中教英語,三年前剛嫁了人,今年年初懷孕,下個月月初就是預産期。
說她任性她還真任性,半夜十二點多,自己一個人挺着大肚子去二十四小時連鎖便利店買了夜宵給童嗣送過來。
童嗣忙扶着童琦,小心翼翼地扶她到一邊沙發坐好。
童琦打開塑料袋,拿出一杯關東煮遞過去:
“快吃,吃完了我就回去。”
童嗣看着他姐,氣頓時不打一處來:“我姐夫呢!你怎麽不讓他下來!讓一個孕婦大半夜出來我看他是不想……”
“你打住。”童琦忙捂住他弟弟那張碎嘴:“別什麽話都往外說,是我趁他睡着了自己偷偷下來的,他要是知道我要來,你今晚保準要餓肚子。”
童嗣笑笑,小臉紅撲撲的。
他接過關東煮,接着将耳朵輕輕貼在童琦的肚子上,嘿嘿笑着:
“讓我聽聽,我大外甥在裏面幹嘛呢?”
童琦被她這個傻弟弟逗的“咯咯”直笑,然後催促童嗣快點吃夜宵。
警局關門後,童嗣小心地扶着他姐往家走,倆人漫步在小區裏,望着夜空中點點繁星,不禁心情大好。
“然然,我還記得,之前我出嫁的時候,你把我的鞋子拆了藏在各個角落,你姐夫怎麽也找不着,最後害我穿了兩只不一樣的鞋子迎客人。”童琦臉圓圓的,看起來很年輕,也很有親和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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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嗣跟着不好意思地笑:“事後我被爸媽男女混合雙打,隔壁聽得一清二楚。”
“你畢業後留在了臨市警局,還說什麽不想看到我和我老公恩恩愛愛,結果還不是回來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童琦一臉自信,笑聲宛若銀鈴。
童嗣翻個白眼:“我是被這邊警局要來的好不好,跟你可沒關系。”
“你真是幹啥啥不行,就嘴硬誰也不如你。”童琦拍了下他傻弟弟的後背。
童嗣忽然停住腳步,拉住他姐的手。
月亮微弱的光打在二人身上,使他們看起來有些模糊不清。
“童琦,相信我,我一定會保護好你還有未出世的寶寶。”
“叫我姐,笨蛋。”
童琦是個幸運的女人,有份不錯的工作,疼愛她的丈夫,以及一個拿她寶貝寵的傻弟弟,順風順水的人生,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可在那些法律觸及不到的盲區,還有很多女人,被當成物品一樣幾經轉手,受盡折磨屈辱,最後被轉賣到東南亞或者歐洲,成為地下黑色器官交易或者情se場所的标價商品。
“每一天,年輕的女孩子們都在被買賣着。”
————《人口販賣》
導演:克裏斯丁·杜瓦
“最可怕的是,這些組織的參與者甚至有可能是你的鄰居、醫生、老師……
而拐賣這件事,和你的學識、資歷、家庭背景都沒有任何的關系,它只關乎人性底線,這一點,你永遠也敵不過人販子。”
——————————————
“辮子女鬼”索命案一破,同時也牽扯出娛樂圈與警局的交易黑幕。
局長老陳,清廉一生,最後落了個“晚節不保”的下場,上面成立了調查小組,從局長到警員,無一不被請去喝茶。
老陳這輩子就辦了這麽一件糊塗事,但終歸是功大于過,所以念在先前的褒功之上,組織決定也就是沒收了那三百萬,給老陳停職查看半年。
但老陳一尋摸,自己還有三個月就要退了,正好提早辦個退休算了。
其實如果不是因為祝玉寒他們把案子破了,這事兒倒真不會有人往外說。
霍桑就比較聰明,他只管收集證據,破案的事就交給那個“閑事精”,自己樂得輕松也不會挨罵,穩賺不賠的買賣。
所以在老陳停職前,把祝玉寒叫到辦公室,語重心長地告訴他年輕人不要太沖動更何況他也不年輕了之類,然後把手上一塊肥差交給了他。
所謂肥差,就是打拐辦那邊跟了将近三個月的人口拐賣正在進行最後的收網工作,需要調集幾名有經驗的刑偵隊員以及幾名身手比較好的刑警。
但說實話,真正的偵查工作,那不是肥差,那是要命。
所以聽到這個消息,本來還想跟老陳請一個月假的祝玉寒兩眼一閉就想裝死。
自己好說歹說傅懷禹才同意去做手術,這一個月內都要有人守着照顧才行,小祝同學本來覺得自己屢破奇案,功不可沒,這種小要求老陳肯定會同意。
誰知就上了老陳的套。
鑒于周曉冉還在休養期間,于是這重擔就落到了自己和童嗣身上。
童嗣死活不依,說他姐快生寶寶了,要陪他姐,老陳說你不去也行,讓周曉冉去。
童嗣愣了下:“這,這哪好意思啊。”
于是,打拐辦帶了一幫刑警以及兩個刑偵警察,外加一個外形還不錯的女警員,在會議室進行最後的演練。
根據線人提供的情報,人販子會在三天後于邊界地區的山村進行一場違法人口買賣交易,而警方怕打草驚蛇,準備也扮成人販子混入其中。
但人販子警覺性很高,只有那些打了好幾年照面的同僚帶來的“商品”才敢接手。
所以警方準備制造一場人口販賣的“利益沖突”,将對方的“蛇頭”引誘出來再一窩端。
祝玉寒雖不情願,但也沒有辦法。
老陳雖然馬上就要停職了,但現在說話還有分量,不敢不聽。
回到家,傅懷禹正抱着阿杜一起看電視,最近全球人口販賣十分猖獗,到處都在報道。
祝玉寒脫了外套,往沙發上一倒。
阿杜興奮地跑來,伸出舌頭舔着祝玉寒蒼白的臉。
“請假了沒。”
祝玉寒搖搖頭:“非但沒請下,還被強塞了塊肥差。”
“說來聽聽?”
“人口販賣,偵查,邊界山村。”祝玉寒有氣無力地回答道。
“去吧,這個比我可重要多了。”傅懷禹笑笑,側倒在沙發上,看着祝玉寒緊閉的雙眼。
他親了親小祝的眼睛,輕聲道:
“那些女孩太可憐了,務必把她們救出來呀,祝隊長。”
那邊,輕鼾聲響起,祝玉寒已經沉沉睡去,口水順着嘴角流下來。
傅懷禹笑笑,手指抹過他嘴角的涎水。
其實不用做什麽手術,只要你在這裏,我的心髒就沒問題,不光沒問題,還健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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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祝玉寒還不忘去看看儲榮,覺得他孤家寡人的實在可憐。
儲榮看起來恢複的不錯,正一邊看法醫劇一邊喝皮蛋瘦肉粥。
祝玉寒嫌惡地捂住嘴:
“不是,你是不是有這種癖好啊,就着屍體下飯。”
儲榮停下勺子,将粥推到祝玉寒面前,滿臉真誠地問:
“你吃午飯了沒,不嫌棄的話可以喝點粥。”
祝玉寒擺擺手:“不了,你慢慢享用,我就是來看看你,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明天還要出差,我先回去收拾東西。”
“出差?去哪兒?”儲榮擡頭。
“就是西部邊界那邊有個……荒山,叫什麽長春村,全國出了名的貧困村,比……我們上次去的那個秋雲山還窮,那邊買賣人口現象特別嚴重,打拐辦跟了三個月,近期收網,要兩個刑偵科的跟着一起去。”
儲榮放下勺子,拿過紙巾擦了擦嘴,然後問道:
“需要我跟着一起去嗎?”
“頭兒沒說讓你去,那地方條件很差,你病又沒好利索,依我看,你就老實待着,安心養病。”
儲榮沒有再說什麽,又繼續把視線拉回他的法醫劇裏。
其實儲榮這個人情商挺高,他不會和別人正面起沖突,也不會去反駁別人,哪怕他看得這部法醫劇裏bug多到喪心病狂他也不會跟那些無聊彈幕一樣刷個沒完。
所以,祝玉寒說什麽,他才不會反駁。
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呗。
就是出發當日,祝玉寒在隊伍中看到了提着法醫工具箱的儲榮時,才知道自己真的是低估他了。
他們一行人先坐了兩個小時的高鐵到中轉站,然後換乘綠皮火車,坐了将近六個小時才到達目的地。
他們在鎮上找了間小賓館,就是那種土樓改建的賓館,內衣褲在外面挂一排,各種顏色都有,随風飄揚。
這賓館不大,一共就十幾個房間,得兩人擠一間,還得單獨留出來一間給女警員住。
于是,小祝,儲榮還有從上車就開始抱怨的童嗣小朋友極不情願的但也沒辦法地擠了一間。
幾人換好便衣,還像模像樣的把頭發弄得亂糟糟的,看起來要多潦倒有多潦倒。
童嗣就不肯,誓死捍衛自己的發型。
他們先聯系了當地派出所,兩方交接工作之後,打算出動幾十個便衣警察埋伏在山腳,剩下的僞裝成人販子,其中還有被“賣”到深山的“女大學生”玲玲,穿着幹淨淡雅的長裙,往那一站,就是一道靓麗的風景線。
祝玉寒和童嗣二人要提前進山偵查情況,先蹲個兩天,确定受害者的具體位置以及蛇頭的具體交易時間。
這裏荒涼的就像沙漠,風沙亂吹,拍在臉上硌得生疼。
兩人帶上壓縮餅幹和水壺,尾随着下山砍柴的村民往村子裏走。
走了大半個小時,就在童嗣馬上倒地之際,他們終于看到不遠處的小村落。
不得不說,是真的窮,房子都是土牆圍起來的,連個房頂都沒有,找幾塊石頭壓張塑料布就算是能遮風避寒了。
這裏常年不見雨水,風沙肆虐,村民的皮膚也都是又黑又粗糙,就跟撒哈拉裏的亂石一樣。
全村吃水全靠一根扯到山下的水管,每天都有人排隊在那裏打水,還要限量,就只能領那麽一小桶。
洗澡這種問題,想都不要想。
祝玉寒感嘆的“啧啧”兩聲,拉着童嗣去勘察了下地形,找了個還算隐蔽的土溝溝,埋上幹稻草,接下來的兩天就要在這裏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