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紅妝(9)
王法醫也沒有再同他廢話什麽,将蕭雅的屍體裝進屍袋,和幾個助理一起擡進停屍房,接着又打開其中一只櫃子,上面寫着“029”。
打開櫃子,拖出一具屍體,幾人又齊力将屍體運到解剖臺上,甚至其中有個小助理還習慣性地拍了拍手。
祝玉寒好奇地看了看那具屍體,忽的就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贊嘆。
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的小女孩,五官非常精致,有着一頭烏黑的長發,她靜靜躺在解剖臺上,表情安寧而祥和,看起來就像個正在沉眠的小仙女。
“這小女孩怎麽死的。”
“你不認識她麽?”王法醫忽然擡頭這樣問了一句。
祝玉寒愕然,傻愣愣地看着王法醫,頗為不解。
這小姑娘非親非故的,自己為什麽會認識她。
“這是最近少兒選秀節目中非常火的的一個小女孩,叫塗亞亞,美名選秀皇後。”
“哈?”祝玉寒有點不敢相信。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應該坐在教室認真讀書的年紀,偏被那些猥瑣的老頭子稱作什麽“選秀皇後”,說出來也不覺得惡心?
“是,三天前父母報警,說孩子失蹤了,警方趕到他們家中,還收到了來自綁匪的勒索信,就在大家都以為這是一起惡性綁架案的時候,孩子他爸在地下室發現了孩子的屍體。”
祝玉寒消化了半天這層信息:
“是說自家地下室?”
“對,四肢被反綁,嘴巴被透明膠封住,頭部有開放性傷口,內褲上還有少量J斑,被發現時死亡時間超過十二小時,初步推斷是由鈍器重擊頭部而亡。”
祝玉寒皺了眉頭,惋惜地嘆口氣:“這麽優秀的小姑娘,太可惜了。”
Advertisement
“是啊,長得又漂亮,家世又好,老天爺把所有最好的都給了她,但那些最壞的也給了她。”
祝玉寒捂住嘴巴,最後看了眼那個小天使,搖搖頭,推開門走了出去。
王法醫給他倒了杯熱水,然後将近期幾起案件的屍檢報告整理好拿過來:
“儲法醫病得挺嚴重的,所以這幾天都是我在這裏,有什麽問題可以給我打電話。”
祝玉寒呷一口燙嘴的熱水,問道:
“他怎麽了,風寒?”
“肺炎。”
“那還挺嚴重的。”
“一般肺炎,打幾天針就沒問題了。”王法醫又給自己倒了杯水:“不過我有一事一直很在意。”
祝玉寒擡頭:“什麽。”
“你和儲法醫搭檔了十年,有沒有覺得他這個人有點……偏激。”
“嗯?”祝玉寒有些不明所以:“偏激?沒有吧,我覺得他挺随和的,他還有點怕麻煩,基本大事小事都是得過且過。”
王法醫“哦”了聲,眼神似乎有點缥缈,他馬上起身,移開視線:“那行,我先進去忙了,您要是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祝玉寒放下水杯,擦了擦嘴角的水漬,也忙起身同王法醫握手道別。
“今天麻煩您跑一趟了,您看您,身體不舒服還這麽敬業。”王法醫笑笑。
“我?不舒服?”祝玉寒指指自己的鼻子。
他越來越參不透這個王法醫到底在想什麽。
“建議您回去吃點大環內酯類消炎藥,外用的也最好買點,這幾天也盡量避免行房,注意個人衛生,不然要是感染了治療就非常麻煩了。”
王法醫笑得一臉春光燦爛,說出口的話卻這麽殘忍。
果然,自己還是非常讨厭法醫科的,這還沒脫光呢就被他裏外看了個透。
拖着破敗的屁屁去藥店拿了藥,又拖着破敗的屁屁回家喂了阿杜順便上藥,最後拖着破敗的屁屁厚臉皮的去敲傅懷禹家的門。
這次傅懷禹開門倒挺快,就跟一直在玄關等一樣。
一開門,祝玉寒就遭到了他的白眼。
祝玉寒迷茫成表情包:“我做錯了什麽嗎?”
傅懷禹雙手抱臂,本來就比祝玉寒高了半頭,這再高傲地仰着臉,這下祝玉寒就真的只能看到他的鼻孔了。
他也不管那麽多,提着藥就一點也不客氣地進了屋。
“還過來做什麽,不去找你的金牌搭檔。”傅懷禹冷聲道,聲音幾乎跌破冰點。
“我的金牌搭檔生病了,不然我哪會回來這麽早。”
“那你這麽善解人意心靈手巧的怎麽不去照顧你的金牌搭檔。”
祝玉寒看他那樣子就知道他肯定又把醋壇子打翻了,當初還口口聲聲說什麽“我不會再管你和儲榮搭檔了”,果然真香定律不可違背。
“在兇手伏法前,我會一直住在你這裏,保護你。”
傅懷禹沒說話,也沒動,只是原本漠然的神情稍有緩和。
“随便你,我這人最煩別人吵吵,你注意點就行,別礙我的眼。”扔下這麽一句話,傅懷禹轉身就走。
結果剛一扭頭,就被人撞了個滿懷。
祝玉寒從來不敢想自己會像個小女生一樣撲進他懷裏,還伸手摟住他的腰,一臉俏皮相。
後來再回想起這一幕,他都差點吐出來。
“你怎麽又傲嬌啊,差不多行了。”
傅懷禹嘴上不說,手卻誠實地摸上了他的後腰。
祝玉寒從他懷中擡起頭,眯着眼睛笑道:“醫生說了,近期內不能同房。”
傅懷禹表情僵了僵,接着收回手:
“去做飯。”
“好的傅組長。”祝玉寒又拖着他破敗的屁屁提着順手買回來的胡蘿蔔進了廚房。
曾經指責過自己,也質問過自己,憑什麽去肖想傅懷禹;也懷疑過自己,到底有什麽可取之處才會讓傅懷禹如此死心塌地,難道真的如同他所說“我想研究家庭特殊者”這種牽強的理由?
兩個男人的感情注定要遭到社會大多數人的不恥,也注定要遭到兩方家庭的反對。
但所有的疑惑,所有的猶豫,在見到傅懷禹的那一刻就煙消雲散了。
人生苦短,何妨一試?
祝玉寒不會再去逼問傅懷禹要他一定給出自己一個理由;
而傅懷禹,也不打算将每次都找借口搪塞過去的緣由公諸于世;
即使是心愛之人,也要不想分享的自私的秘密。
因為那個秘密。
是你。
——————————
又是哀鴻遍野的上班日,某些人在浪了一個周日後又乖乖洗掉金色的頭發,摘下耳釘,換好警服,背上涉嫌賣萌的書包,乖乖來到警局報到。
童嗣呵欠打一半,正看見他們家祝隊站在大廳裏一臉慈祥老父親相地看着兩個隊員打羽毛球,心裏直犯嘀咕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
“祝隊,心情不錯?”童嗣嬉皮笑臉地湊上前去。
祝玉寒破天荒的好心情,回過頭笑眯眯地說:
“一好一壞兩個消息,先聽哪個。”
童嗣像個地主家的傻兒子一樣站在一邊,瑟瑟地抱着他的書包:“好……好的吧……”
“周曉冉醒了。”
此消息一經發布,迅速引來童某人的真情告白:
“真的?!太棒了!一會兒我去看她!”
祝玉寒笑笑。
“那……那壞的呢?”看這架勢,童嗣又覺得不太對勁。
“她失憶了。”
在一陣死一般的寂靜過後,仿佛能看到童嗣背後蕭瑟的秋葉飄過,他終于緩緩開口:
“是……像韓劇裏那樣失憶嗎?”
“差不多吧,不過不用你過去幫她找記憶,過幾天她恢複了就想起來了,這幾天你可別去招惹她,她現在真是六親不認,兇起來連自己都打。”
童嗣愕然,張着嘴巴,滿臉呆滞的開始考慮這從中的利害關系。
“其實這也不完全說是壞消息。”祝玉寒實在看不下去小劉那蹩腳的發球動作,薅過球拍親自做了個示範。
“在她受到刺激失常的那一晚,其實還遭受了來自外部的重力撞擊,導致神經記憶相關神經通路損傷,造成暫時性記憶功能障礙。”
童嗣一副看人渣的表情看着他:
“這算什麽好消息。”
“昨天下午小劉過去取證,在她的頭發內發現了一些特殊物質。”
“哇,她都四五天沒洗頭了,要發現也是發現頭皮屑好麽?”童嗣嫌惡地擺擺手。
“人家可比你幹淨多了。”祝玉寒白他一眼,轉身上樓。
童嗣也跟着屁颠屁颠追了過去:“發現了什麽。”
祝玉寒走進證物室,打開號碼箱,拿出一只透明的證物袋遞給童嗣。
證物袋裏是一點黃白色的像皮屑一樣的物質。
“這就是頭皮屑吧。”
“都說了不是!”
祝玉寒粗魯地扯過證物袋:
“這是慕斯乳膠。”
童嗣湊過去看着那袋乳膠碎屑,半晌,點點頭:
“這個我知道,好多特效化妝師都會用這個來制作假臉皮。”
祝玉寒點頭,又從另一個證物箱中掏出一只證物袋:
“并且還有這個,風幹後脫落的丙烯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