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紅妝(8)
“我相信,謠言止于智者,大家不傳謠,不信謠,謠言自會有被攻破的時候,另外,也非常感謝粉絲們對我的關心以及支持,愛你們呦。”說着,“蕭雅”沖着屏幕前的觀衆比了一個心。
祝玉寒望着屏幕中那個活潑可愛,同蕭雅一模一樣的女孩,拿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
“她到底死沒死。”傅懷禹在一邊接了句。
祝玉寒堪堪回神,苦笑一聲:“什麽謠言止于智者,真諷刺。”
傅懷禹循着聲音望過去,看着電視播放中那個在舞臺上又唱又跳大放異彩的女孩,猶豫許久,才緩緩開口:
“所以蕭雅是真的死了,而這個只是一個替代品?”
祝玉寒點點頭,像個老頭子一樣長長嘆一口氣:“這是她雙胞胎姐姐,蕭莉。”
緊接着,他又故作防範,睥睨着傅懷禹道:
“我忘了,你現在已經不是警察了,這種機密我不能随便洩露。”
“我明白,沒事,你不想說就不說吧。”傅懷禹站起身收拾桌子。
祝玉寒望着他的背影,一只手略有緊張的在咖啡杯上搓來搓去:“那,那你現在在做些什麽呢?”
“洗碗。”
“不是,我是說,在做什麽工作。”
傅懷禹洗碗的手頓了下,爾後微微側首,不着痕跡地看了眼坐在飯廳緊張摩挲着咖啡杯的祝玉寒。
他收回目光,似是漫不經心道:“抱歉,可以保密麽。”
祝玉寒幹笑兩聲:“沒,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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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凝固在空氣中,祝玉寒不敢再開口。
其實還有很多想問的,譬如,和父親現在的關系如何,是不是還在為母親的逝世而感到自責,更想問的是,對于現在的自己,他又是怎麽看待的呢。
破碎的鏡子因為分子間距離太大,因此分子力不足以使鏡片黏合在一起,但如果将裂痕處燒熔,再對接在一起,玻璃分子間距離小,達到産生引力的距離,就可以實現“破鏡重圓”。
但鏡子上終究是有了裂痕,且無法被填平或者消除。
祝玉寒正趴在沙發上晾着他因縱欲過度而火辣辣的屁股,敲門聲倏然響起。
一顆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大周末來敲門的無非是找主人有事,但傅懷禹搬過來後,除了自己再沒人知道,那麽外面的會是誰呢。
傅懷禹聽到敲門聲也有些猶疑,兩人就這麽大眼瞪大眼不知該不該去開門。
猶豫之際,喪心病狂的猴子叫赫然響起。
“我說你把那鈴聲換了吧。”傅懷禹忍不住開口抱怨了聲。
傅懷禹趕緊跑到卧室找手機,拿過一看,是童嗣打來的。
接起電話,祝玉寒張嘴便罵:“今天我輪休,知道輪休的意義麽?”
童嗣“嗯嗯”兩聲:
“我知道,但我只是來找你玩的,我已經根據你的手機定位找了過來,開門。”
“周曉冉醒了嗎?”
“沒呢。”
“去醫院陪她。”
童嗣那邊沉默半晌,才開口道:“醫生說她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需要靜養,我們早上已經去看過她了,被醫生攆了出來。”
“你們?還有誰。”
“就是刑偵科全體警務人員,哦,隔壁反黑組的幾個也跟着一起去看了眼。”
刑偵科加起來幾十號人,不給你們攆出來就怪了。
“我沒空,你去別的地方玩。”說着,祝玉寒就要挂電話。
“我就在門口啊,你開門不就得了。”說着,童嗣又伸手敲了敲門。
敲門聲一聲比一聲大,甚至驚擾了對門的住戶,她探出個腦袋,不耐煩地吼了童嗣兩嗓子。
眼看着快要把樓管招來,祝玉寒沒了辦法,跳起來一瘸一拐地過去開門。
剛一開門,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就戳了進來。
習慣了童嗣每天穿着警裝在自己面前晃悠,以前不覺得,這才發現原來童嗣還是個“潮男”。
“哎呀,傅組長,好久不見,沒想到你也在這兒。”童嗣摘下貝雷帽,沖傅懷禹伸出手。
傅懷禹看着這個不速之客,伸出手敷衍地握了握。
盡管內心已經蹦出幾十個大問號,但童嗣還是強忍八卦之心,盡量假裝不在意的同這位消失了小半年又莫名其妙忽然出現的傅組長聊天打屁。
“你頭發怎麽這麽個顏色,上班不允許染發。”
“一次性的,今晚洗洗就沒了。”童嗣打個哈哈。
“你怎麽還戴耳釘,不是只有女孩才打耳洞麽。”
“祝隊,你怎麽跟剛從土裏刨出來的一樣,都什麽年代了還發表這種直男言論。”童嗣翻個白眼。
“你不是不近視麽,為什麽戴眼鏡。”
“這是複古鏡框,裝B用的,別問了,你好意思問我都不好意思答了。”童嗣終于忍無可忍。
“你怎麽把褲子也磕破了,脫下來我給你補補……”
其實祝玉寒也不想繼續讨人嫌,但他怕童嗣這嘴上沒把門的和傅懷禹聊着聊着再漏出一些不該說的。
“算了祝隊,您老好生休息,我約個妹子出去玩。”童嗣實在受不了他們祝隊,揚了揚手機,轉身就往外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多心還是屁股太痛産生幻覺,祝玉寒隐約覺得在傅懷禹送童嗣出門的時候,倆人似乎用眼神神秘交流了一番,并達成了什麽共識。
不像玩笑的,而是一本正經的。
因為自己很少見童嗣有這麽正經的時候。
真是奇了,兩個認識沒多久,後來因為各種原因再沒見過面,比樓下樓管都生疏的人,再次相見,就交流什麽呢?
并且還是不能讓自己知道的秘密。
回過神來,就見傅懷禹正望着自己,一副所有所思的表情。
“你剛才和童嗣眼神交流什麽呢。”
傅懷禹聳肩:“你是不是哪裏不對,我和他有什麽可交流的。”
哦,既然他都這麽說了,那八成是自己看錯了吧。
“我衣服幹了沒。”祝玉寒轉移了話題。
“差不多了。”
“幫我拿過來。”祝玉寒起身,開始脫傅懷禹給他的睡衣。
“幹嘛。”
“閑着難受,去儲榮那兒看看有沒有什麽新進展。”
傅懷禹剛從陽臺上把祝玉寒的衣服收過來,正準備遞給他,聽到“儲榮”二字,他直接把衣服扔在了地上:
“自己拿。”
祝玉寒捂着屁股走過去,撿起衣服,斜了醋壇子兩眼:
“有能耐就把人家儲榮開了,不然,我和儲榮将是警局中最合拍的王牌搭檔。”
傅懷禹沒說話,轉身進了卧室,順手關上門。
祝玉寒穿着衣服,不屑的“切”了一聲。
當初儲榮一句“聞到”傅懷禹的味道,原來是真的。
儲榮這個人也太神了點吧,甚至有點可怕。
進入十一月後,氣候已蒙上一絲涼意,對于北方來說,已經顯得有些蕭條了。
大街上全是黃褐色幹的發脆的梧桐葉,甚至肉眼都可以看到空氣中那種帶着涼意的藍色。
在中心廣場的天橋上,是這城市特有的“風景線”。
穿過這長長的天橋,可以在這裏看到十幾個不同理由的乞讨者。
天橋的樓梯口上坐着臉已經爛的看不出模樣的老頭,正抱着一碗米飯用他那裂開已包不住食物的嘴巴嚼來嚼去,吃三兩掉二兩半。
往上走去,有一身登山裝稱登山丢掉了身份證和錢包的乞讨者;
有孩子躺在一邊,稱孩子得了病沒錢治希望好心人施以援手的乞讨者;
還有用粉絲在地上寫下方方正正的楷體以此希望得到伯樂打賞的乞讨者。
走過一圈下來,竟然沒有一個相同的理由。
祝玉寒看着那些乞讨者,掏掏口袋,将所有的零錢拿出來,走一路發一路。
他見了很多這樣的乞讨騙子每天用固定的方式在固定的位置騙來騙去都是那些固定的人。
他知道自己被騙了,可他還是覺得他們很可憐,因為他們下跪或者哭泣,看起來都太真誠了。
這個時代很虛僞,這個時代也很真誠。
趕到儲榮的研究所,剛好正午十二點。
本以為推門進去又能看到儲榮守着屍體吃什麽煎餅果子或者烤玉米的,甚至在進門前還做足了充分的思想準備,但是一推門,一個戴着圓眼鏡的男人看了過來。
“王法醫,好久不見,儲法醫呢?”
王法醫擡起雙手,橡膠手套上還沾着屍液。
“他生病了,今天沒過來。”
法醫的語氣聽起來總有點冷漠無情。
祝玉寒其實不怎麽喜歡和法醫科的這幫人打交道,他們少說都是碩士學歷,儲榮當初要不是懶得讀,現在已經是博士了,在學歷上就絕對碾壓自己;
再者這些人智商一個比一個高,上次下班順便和儲榮以及他手下的幾個法醫一起吃飯,鄰座坐了個大腹便便的男人,摟一小秘,就看了一眼,那法醫就說這男的昨晚和老婆打架受了點內傷。
本以為是玩笑,結果沒一會兒他老婆還真找過來了,抄起拖鞋就扇,一邊扇還一邊罵:
“昨晚打你打得輕了?今天還敢出來鬼混,不長記性的東西!”
而自己,站在他們面前就跟被扒光了沒什麽區別。
解剖臺上,蕭雅的屍體靜靜躺在那裏,在二氧化碳的貯存下,還依然保持着生前的嬌美生動。
她身上還是演唱會的服裝,在白熾燈下閃閃發亮。
看起來就像在沉睡。
陳局長終于選擇了最合适的一項。
其實沒什麽不好,有了這筆錢,可以為警局新添很多裝備;
更沒什麽不好,一個Bandy死了,另一個Bandy頂上,只要他們有錢,還可以“整”出無數個Bandy,安撫了粉絲的情緒,避免了娛樂圈的大動蕩,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王法醫,您這邊有什麽新發現沒。”
王法醫摘下護目鏡,搖搖頭:“死者蕭雅确實是死于機械性窒息,這沒什麽可說的,其餘那幾個被辮子女鬼吓死的,也确實由于腎上腺飙升造成刺激心髒,猝死。”
“不至于吧,我見過童嗣扮成那副鬼相,吓暈是吓暈了,倒不至于吓死吓瘋。”
“童嗣也沒見過真正的女鬼,只是按照別人形容戴了個假發套,能有多吓人?而且當時他們已經處于失常狀态,描述不具體,但你想想,你看鬼片的時候頂多覺得害怕,血淋淋的是挺難看,但你之所以沒有被吓死是因為你潛意識裏告訴自己那是假的,與你隔着屏幕,爬不出來也咬不死你。”
王法醫冷笑着搖搖頭:“藝術來源于生活,很多東西,鬼怪亂神或者前世今生,其實都是有所考據的。”
祝玉寒看着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之前在辦紅衣男孩案的時候儲榮還一臉高傲地說“法醫病理師不會信這些沒邊的的迷信”。
但看王法醫這架勢,很明顯就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