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紅妝(5)
“嚴格來講,死者指甲內的成分是滌綸,屬于比較劣質的一類合成纖維,和吊威亞用的纖維不是一種。”
祝玉寒“嗯?”了一聲,不太明白。
“這麽說吧,可以确定,死者指甲內的纖維和吊威亞的纖維成分不是同一種,所以,她指甲內的纖維可能是兇手的衣物成分,她在臨死前有過激烈的掙紮,所以你去現場看看,還能不能找到什麽特殊成分。”
挂斷電話,祝玉寒從後備箱抽出勘察箱向案發現場走去。
沒走兩步,又忽然停下。
他回頭望着童嗣,童嗣也回望着他,兩人就這麽尴尬的互相對望。
童嗣瞬間覺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忙雙手護胸,倒退一步躲在周曉冉身後:
“祝隊,我不接受潛規則,你死心吧。”
祝玉寒朝他勾勾手指,童嗣看了眼周曉冉,似乎在用眼神告訴她“如果祝隊對我不軌你就趕緊打電話報警”,接着,就如同纖夫拉船一樣以每小時一厘米的速度向祝玉寒移動過去。
“你不是今晚要去假扮辮子男鬼繼續se誘那個辮子女鬼嗎?怎麽跟着過來了。”
“我不去了。”童嗣一聽,打了個哆嗦。
“這等美差你還不去?萬一是個絕色女鬼,你豈不是就錯過了與人家共度良宵的大好機會?”
童嗣搓着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搖頭似抽風:
“不可能不可能,我今天下午聽刑警科的人說,到今天為止,見到女鬼的共有六人,下午三點鐘的時候,最後一個見到女鬼的人已經在醫院不幸逝世了……”
“哈?怎麽死的?”
童嗣撓撓鼻子,想了很久,似乎自己都有點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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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吓死的。”
“六個全死了?”
童嗣點點頭:“死了四個,兩個瘋了。”
“這也太不靠譜了吧,好端端的人怎麽會吓死吓瘋,更何況,這世界上哪有鬼啊,去查查,看是不是有人故意造謠。”
童嗣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看起來十分篤定:
“不是,那些目擊者都說,那女鬼穿着□□十年代的衣服,正面背面一樣,不管是臉還是腿腳。有目擊者在之前就聽說過這事兒,覺得是有人故意吓唬人,所以當他遇到那辮子女鬼的時候特意看了眼腳,發現那女鬼褲腿下面空蕩蕩的,根本沒腳。”
聽到童嗣這樣一番論述,在場的人都覺得頭皮發麻,渾身寒毛倒豎,明明還不到冷時候,但那寒氣一陣陣往毛孔裏鑽。
祝玉寒擺擺手:“得,你別說了,咱們把該做的做好了就成。”
三個人踏進黑漆漆的演唱會館,地上一片狼藉,都是粉絲留下的垃圾。
出了事後,這會館就被封了,連個打掃衛生的都不願意來。
“蕭雅的休息室在三樓,一樓會館高約十八米,她的休息室距離地面至少二十多米,不太可能是兇手從窗戶爬進去的。”祝玉寒打開手電,照向這空蕩蕩的會館。
“而且就當時監控錄像來看,在十點以後除了蕭雅和她的助理楊芷,再沒有任何人進過蕭雅的休息室。”
周曉冉擡頭看着牆角的攝像頭,覺得這會場的監控設施還不錯,攝像頭清晰無遮擋,大大小小遍布整個會館。
“你們說,會不會蕭雅根本就是自殺。”祝玉寒忽然這樣來了一句,打斷了其餘二人的思緒。
“怎麽說。”
“娛樂圈是個大染缸,不管誰跳進來都是沾一身髒,能全身而退的少之又少,你們記不記得早幾年韓國那個叫張紫妍的藝人在家中自殺的案子,她當時留下一本日記,其中詳細記錄了自己涉足娛樂圈後,□□的導演制片甚至是官員多達上百人。”
童嗣點點頭,若有所思道:“其實去年聖維他爾藝校的那個女生唐樂光,也是不堪恥辱折磨才跳樓。”
“不然除非是鬼怪,有通天的本領才能逃過監控的法眼,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人。”
“那她死前的激烈掙紮呢?”周曉冉湊過來:“說不通啊,她要是真的一心求死,還掙紮什麽。”
“兩個原因,要麽是在臨死前後悔了,要麽就是故意做出掙紮動作,引起警方注意,為她看似光彩絢爛實則腐臭潰爛的星途申冤。”
“我還是覺得這理由有點牽強。”周曉冉搖搖頭,煩躁地嘆口氣,拿過強光手電,徑自上了電梯。
“你怎麽看。”祝玉寒又轉向童嗣。
“站着看。”
“別嬉皮笑臉的。”
“哎呀,祝隊,幹嘛這麽嚴肅,放松放松,依我看,自殺的可能性更大。”
說着,童嗣走到窗邊,指指外牆:“二十多米高的房間,這外牆光禿禿的什麽也沒有,攀岩工具要先從屋內窗臺提前布置好,監控錄像又沒有顯示其餘可疑人物,又不是助理殺的,當然就是自殺。”
兩人走到蕭雅吊死的窗臺前,望着這高約三米的窗柩,稍微比劃了下,搖搖頭。
“童嗣,你踩着窗臺上去,看能不能把自己吊上去。”
“我萬一不小心吊死能算工亡麽?”
“我在下面接着你,沒事的。”
童嗣又碎碎念了幾句,從工具箱中掏出一卷棉繩,踩上窗臺,将棉繩甩上挂窗簾的橫杆,再拉下來打好一圈專業繩結。
他把腦袋伸進繩圈中,試了試,俯身喊道:
“沒問題,高度可以。”
喊完了又覺得不對。
“如果高度可以,那吊不死人啊。”說着,童嗣還把腦袋伸進去,作勢往下蹲了蹲。
“總不可能是自己把腿擡起來吊死的吧,那死的也太沒有尊嚴了吧。”
祝玉寒望着那根“上吊繩”,眉頭緊蹙,仔細回想起蕭雅的身高。
窗臺到橫杆大約一米五,而蕭雅本身就一米六五,但那天她又穿了一雙十五公分的高跟鞋,所以怎麽想也沒有足夠的高度能夠吊死她。
不管是他殺還是自殺,她是怎麽吊死的呢?
童嗣将繩子解開,跳下窗臺,将繩子捆好扔進工具箱,拍拍手,剛直起身子,就聽見外面的走廊傳來一聲尖叫。
二人對視一眼,一齊沖了出去。
雜亂的腳步聲響起,伴随着劇烈喘息,黑漆漆的走廊似乎是一片混亂。
童嗣打開手電照過去,就見一個身影,靈活的穿過走廊盡頭,瞬間消失。
而走廊盡頭,還靜靜躺着一個人。
二人連忙跑過去,一看,地上躺着的竟然是周曉冉。
祝玉寒從童嗣手中搶過手電,急喝道:
“你先帶曉冉去休息,我去追人。”
說着,擡起手電向着那個不明物體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童嗣将周曉冉抱起來,一邊嘟哝着“她怎麽這麽重”一邊佝偻着腰往前小跑。
好不容易把這丫頭抱進了休息室,就像扔垃圾一樣往沙發上一丢,緊接着就掏出對講機聯系他們祝隊。
“呼叫祝隊,你那邊情況怎麽樣。”
“跟丢了。”祝玉寒怒罵一聲,喘着粗氣道:“什麽玩意兒,跑得這麽快。”
就連一向從容平和的童嗣都覺得徒生一股莫名的燥意,他收起對講機,走到沙發旁,看着昏迷不醒的周曉冉,伸手解下她腦後的皮筋,将她頭發披散下來,用工具箱墊起她的腳,然後打開窗戶通風。
十多分鐘後,他們那位“羸弱怪”祝隊才從外面趕回來,一進門,就開始像牛一樣大喘粗氣。
“曉冉怎麽樣了。”祝玉寒擦擦下巴的汗,走到沙發前。
童嗣看着他們家面色蒼白、氣喘如牛的祝隊,“啧啧”兩聲:“我覺得,她應該比你現在的情況要好一點。”
祝玉寒一屁股坐在沙發旁,解開制服外套,看了看周曉冉:“她是被剛才那人……吓昏的麽?”
“我估計應該是,祝隊,你看清那人的長相了麽?”
祝玉寒搖搖頭:“追過去的時候就有點遲了,他跑得又快,沒看見長什麽模樣,連是男是女都沒看清。”
話音剛落,就聽見沙發上傳來兩聲嘤咛。
二人忙看過去,就見周曉冉面如死灰,額頭沁出冷汗,嘴唇一直哆嗦着在說什麽。
童嗣湊到周曉冉嘴邊,将耳朵貼過去,仔細傾聽。
“童嗣……童嗣……救我……”
祝玉寒用下巴指指周曉冉:“她在說什麽。”
“她說……讓我救她。”
祝玉寒坐直身子,探過腦袋,伸手擦了擦周曉冉頭頂的細汗,輕聲道:“丫頭,醒醒。”
接着,又是一聲刺穿耳膜的尖叫,只見周曉冉忽然坐起身,雙眼瞪得比銅鈴都大,額間青筋暴起,她張大嘴巴,眼淚順着臉頰滑下。
“童嗣!救我啊!救我啊!有鬼!童嗣!”
說完,她雙眼一閉,再次躺下去。
童嗣被吓得不輕,手忙腳亂地抱住周曉冉,摸着她的頭發不停安慰:
“我在這兒呢,別怕,我在這裏呢。”
祝玉寒起身,焦灼着掏出手機:“她已經出現谵妄的症狀了,先打120。”
他們不知道,周曉冉剛才到底是看到了什麽,才會讓一個從警六年頗有經驗的警察吓得語無倫次甚至短暫性精神失常。
看着這個樣子的周曉冉,祝玉寒只覺得又心疼又難過。
他無從探究背後的真相,甚至慶幸剛才沒有追上那個人,不然自己是不是也會像周曉冉一樣吓得失常。
在這個時候,就會更加想念傅懷禹,那個總是會在他手足無措之際告訴他該怎麽去做,該怎麽冷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