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紅妝(4)
當今娛樂圈,層出不窮的錦鯉鮮肉,除了拼爹拼顏拼床上功夫外,還要拼經紀人。
圈中有三大王牌經紀人,分布于各個造星工廠。
其中一位經紀人,只要是經他手的歌手藝人,無一不紅透半邊天,他在這個圈中是個“風向标”式的人物,毫不誇張地講,想火,看看這位風向标先生現在在帶哪個藝人,朝着那位藝人的方向努力就成。
而Bandy,正是這位經紀人帶出來的。
Bandy在出道前一直是在網上唱一些半溫不火的網絡口水歌,人氣寥寥,直到她被星探發現,跟了這位“風向标”後,經過公司花大價錢的包裝營銷,終于一炮而紅。
也确實是一“炮”而紅。
而今天,這位外號風向标,真名範天麟的王牌經紀就坐在他們警局的局長辦公室,喝着局長親手泡的大紅袍,翹着二郎腿,輕呷一口茶水,瞬時皺了眉:
“陳茶。”
陳局長不好意思地笑笑:“最近一直在外地,昨天剛回來,沒來得及買新茶。”
心裏卻在罵:
“你這小王八羔子,不就是帶出幾個賣肉賣臉的戲子,跟我這兒橫什麽橫。”
“我也不同你賣關子了。”
範天麟放下茶杯,從随身攜帶的公文包裏掏出一沓文件,往桌子上一甩,神情極其不屑:
“昨天你們在網上發布蕭雅自殺一事已經引起軒然大波,今天上午,蕭雅娛樂公司的門檻都要被記者踏破,網上哀鴻遍野,甚至已經出現蕭雅的粉絲跳樓事件,說實話,你們也不想看到這種結局吧。”
老陳賠着笑,扭頭看向技術部部長,頓時換了張臉,幾乎是咬牙切齒道:
“一會兒讓發微博那小子來一趟我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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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天麟翻開那沓文件:
“這麽說吧,我其實不是煩那些辦案不力的警察,是煩那些不長腦子的警察。”
“你說話注意點,警方如實發布案情是法律明文規定,輪得着你這個妖怪來胡說八道?”祝玉寒沒忍住,回怼之。
範天麟懶得理他,将文件推到陳局長面前:
“蕭雅有個雙胞胎姐姐,一直待在國外,我已經和她商量過了,接下來蕭雅的一切工作活動由她姐姐蕭莉代替。”
陳局長愣了下,擡頭不解道:“這話是什麽意思。”
“意思很明顯了,不管是蕭雅也好,蕭莉也好,Bandy不能死,她要是死了會讓整個娛樂圈陷入大規模癱瘓,而現在,除了找她雙胞胎姐姐頂替她外我們別無他法,對我來說是無所謂,可是你要知道,這個娛樂圈魚龍混雜,你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惹了不能惹的人,要是擋了他們的財路……我奉勸各位,就把這保密合同簽了吧。”
陳局長拿過保密合同,見合同上詳細寫了幾條,大概內容就是在說:
要警方删除之前發布的內容并發布消息稱蕭雅死亡純屬造謠,是有人盜了警方的賬號發了不實消息,而當日在演唱會現場發現的屍體是一名粉絲并非蕭雅。
當然,作為報酬,蕭雅的娛樂公司會拿出三百萬給警局作為“辛苦費”。
這鍋甩得太有水準,技術部的賬號管理員沒接穩,被黑鍋砸進了地底。
“這個……”老陳看起來甚是糾結:“這不是小事,我得向廳裏報備一下,聽聽他們的意見。”
範天麟起身,整理下西裝,冷笑一聲:
“那你盡快,現在網民一觸即發,你大小也是個局長,也該學會自己做決定了——”
一個三十幾歲,論輩分他得喊自己叔的毛頭小子,口出狂言,傲慢無禮,大為不敬,可自己還得給他端穩了,這他媽什麽世道!
包括現在不少娛樂公司,仗着有黑老大撐腰,作威作福,瞧瞧,以前能決定他人生死,現在都能執掌死後輪回了,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一通電話打到胡廳長那邊,胡廳長現在看到這邊警局的電話就一個頭八個大,極不情願接起來,又聽到這麽一個天大的笑話,半晌,他問了一句:
“老陳,你說你想要童嗣這個警員,我調給你了,你又說想要霍桑,我也拉下臉去求人家周廳長了,我對你啊,真的已經仁至義盡了。”
老陳一聽“仁至義盡”四個字,就料到胡廳長下一步就要和自己撇清關系了。
果不其然,胡廳長一句“你自己看着辦,我什麽也沒聽到”後就火急火燎挂斷了電話。
掰掰手指算算日子,自己還有三個月就要退休了,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老馬失前蹄。
範天麟說得沒錯,黑幫勢力縱橫,多少警務人員做了他們的槍下亡魂,都是要錢不要命的主兒,擋了他們的財路,誰知道他們能做出什麽來。
尤其是Bandy,她光每年繳稅都是以億來計的,不得不說,她确實是槍花娛樂公司的大臺柱,搖錢樹。
得罪了她背後的團隊,那還不如提槍自盡來得痛快。
該怎麽辦呢,是選擇實話實說還是想不心動都難的三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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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玉寒穿好警服,喊了周曉冉和童嗣來,準備動身前往案發現場重新勘察一遍。
剛走到門口,想了想,打算先回去和局長打聲招呼。
畢竟老陳難得來一次,他還有三個月就退休了,沒事在他眼前晃悠晃悠總歸是好的。
剛走到門口,看見辦公室的門開着,蹑手蹑腳走過去,卻忽然聽到“叮”的一聲。
搭眼望去,一枚硬幣被抛向半空,劃過優美的弧度,接着落在掌心。
老陳伫立在原地,苦笑兩下,搖搖頭,收起硬幣。
一般在抛擲硬幣的時候,大部分人會将選擇權全權交給上天,所以那一瞬間,他們的腦中是空白的;
而另一部分人,在抛擲硬幣時,腦海中就已然出現了其中一種選擇方式甚至是結局。
有時候,人和草履蟲無異,都有趨利避害的共性。
就像清廉多年的陳局長,在将硬幣抛向空中的那一刻,看到了自己還在美國攻讀MBA的女兒,看到了還卧病在床的妻子,也看到了視人命如草芥的黑幫分子。
是的,自己及早就清楚答案了。
一回頭,正對上一雙呆滞的眼睛。
老陳略有心虛,晃了下身形,看向不知什麽時候來到門口的警局第一愣頭青祝玉寒。
而祝玉寒,就在那一刻明白了一元硬幣的含義。
在硬幣落下之後,陳局長并沒有去看是字面還是花面,因為他将選擇權交給了自己,所以上天決定的是什麽就已經不重要了。
他忽然知道了,在死者體內發現的硬幣,所謂的兇手想要告訴警方的秘密。
一般愛在現場留下标記的連環殺手有兩種情況:
一種是藐視警方,或者自認正義,留下記號,警示衆人;
另一種,則是人格分裂患者。
他們難以決定自己的思想,他知道自己在做錯事,但是思維不受控制,人格不受控制,也無法被消除,除非肉體的死亡,否則絕不會解脫。
這一結論,只是猜測,不好說對與否。
“祝隊,你還磨蹭什麽,天都要黑了。”
童嗣跑上來,看到他家祝隊正和老陳大眼瞪小眼,氣氛說不出的詭異。
被童嗣的破鑼嗓子這麽一喊,祝玉寒終于回神。
他同老陳敬了個禮,然後把胳膊套進剩下那只袖子裏,一邊往外走一邊掏手機。
那個曾經被自己設置為特別來電的號碼,撥過去就會有卡通猴子在屏幕上跳來跳去。
電話只是響,沒有提示關機或者空號,一直響,卻始終無人接聽。
最終,在忙音過後轉接為語音留言。
祝玉寒做了個深呼吸,捂緊手機,輕聲道:
“傅懷禹,我明白硬幣的含義了,給我,回個電話吧……”
“祝隊,別想了,傅組長都走了這麽久了,要是他想回來早就回來了。”童嗣搖搖頭。
“對,要是他想給你回電話早就回了……”周曉冉補刀道。
“你會不會說話,情商怎麽這麽低。”童嗣撇撇嘴。
“你才是不會說話,這難道不是你起的頭?”
祝玉寒沒心情聽他們拌嘴,兀自上了車,點火給油,開出了警局停車場。
後視鏡中,周曉冉和童嗣二人正拼了小命發揮博爾特的運動精神向這邊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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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來到演唱會現場,現在該稱之為“案發現場”了。
與上次的人頭濟濟截然相反,現在的演唱會現場冷清的如同秋後孤墳,連個人影也沒有。
祝玉寒的手機突兀響起,這詭異的猴子叫聲吓得三人都打了個寒顫。
拿起手機一看,由“或許是傅懷禹回的電話”這種想法帶來的興奮稍縱即逝。
“儲法醫,什麽事。”
“儲法醫”三個字,對于周曉冉來說,無異于一針振奮劑。
就見她不着痕跡地湊了上來,豎起耳朵想聽清楚儲榮到底說了什麽。
“我剛才檢驗了死者頸部傷口,勒痕深而細,可以确定是由韌性極強的軟纖維繩後勒造成。”
“軟纖維繩?”祝玉寒反問了一句:“如果把人吊上那麽高的窗柩,用尼龍繩或者麻繩不是會更結實一點?”
“這個我就不得而知了,興許是唾手可得的材料。”
“唾手可得”四個字猶如醍醐灌頂,驚醒了夢中人。
當今演唱會不似老幾年,歌手藝人站在舞臺中央老老實實唱歌;
現在,在這個花裏胡哨的時代,演唱會形式也極盡花裏胡哨之勢。
比如,裝個翅膀,吊個威亞,飛到半空,以神之姿态俯視衆人。
而超高分子聚乙烯纖維,正是吊威亞用的工具繩。
“那麽之前在死者指甲內發現的纖維,和勒死死者的纖維是不是同一種材料。”
“這也正是我打電話要說的。”儲榮稍稍清了下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