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紅妝(6)
救護車趕來,擡走了周曉冉。
醫生說,周曉冉在昏迷前受到了過度驚吓,造成了暫時性的神經失常,而在她昏迷期間,已經出現了神志錯亂。
其實她自始至終沒有醒過來,而她忽然坐立起來後大喊大叫,不過是谵妄的一種典型表現。
童嗣在一邊耷拉着腦袋,看起來有點失落。
祝玉寒走到他身邊,安慰般的拍拍他的肩膀:“怎麽,心疼了?”
童嗣頭也沒擡:“你不心疼嗎?”
“心疼。”祝玉寒點點頭:“但是跟你心疼的原因應該不一樣。”
“祝隊,我發現你臉皮怎麽比鞋墊還厚,這種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
祝玉寒搖搖頭,心裏也明了了三分。
前幾天還說什麽“我能看上她?她比我姐都大”,今天就啪啪打臉了。
這種直男的心思真的太好猜了。
演唱會會館鬧了這麽一出,陳局長當下就聯合多個派出所派出将近百號刑警在會館輪流值班,說連一只蒼蠅都不能放進去。
就因為那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玩意兒這麽一吓,周曉冉已經昏迷了兩天,還發起了高燒,谵妄症狀非常嚴重,一直喊着“有鬼,童嗣救我”之類的。
一個警察被吓成這樣,鬧得人心惶惶的,臨近高考的畢業班都把晚自習停了,學生們六點一下課就匆匆趕回了家。
地鐵安檢口,機場火車站,無一不安排了帶槍特警。
這幾天去開房的小情侶聽到的最多一句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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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臉識別錯誤,請正對屏幕。”
而就在周曉冉出事當晚,因為會館大規模封停,電閘全部拉下,導致監控攝像頭并沒有記錄下這一畫面。
所以沒人知道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麽,而唯一知道的,也正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周曉冉她媽媽得知了消息,匆匆趕來醫院,一進門就見她的寶貝女兒正披頭散發地躺在床上,淺藍的病號服被汗浸成了深藍色,整個人就跟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周媽媽退到一邊悄悄抹了把眼睛,看着還站在一邊的童嗣,禮貌性的拉起他的手道謝,什麽“多虧你把我女兒送來醫院”。
那個一臉衰相的醫生一進門就板起了臉,說人太多會影響病人恢複,不由分說就把那群糙老爺們兒都往外攆。
那醫生掀開記錄本,拿圓珠筆在本子上“吧嗒、吧嗒”地敲着。
“病人情況很不好,一直昏迷,現在已經燒到四十度了,看她能不能撐過今晚,如果撐不過,我們也沒辦法——”
周媽媽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回頭望向女兒,不停搖頭,非常無助。
祝玉寒正站在病房外,聽到醫生這一番話,忽然扭頭就往外跑。
童嗣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懶得追,畢竟他現在也實在沒那個心情。
祝玉寒匆匆跑下樓,委身鑽進車裏,連上藍牙耳機,撥了傅懷禹的手機號。
電話響了很久,始終沒有人接。
如果這張卡被銷毀了,那麽肯定是會提示關機或者空號,沒有人接,就表示這號碼他還一直在用,沒有注銷,也沒有從手機中拔出卡。
之所以今晚一定要找到傅懷禹,是因為兇手下一個目标,或許就是他。
根據之前六起案件來看,六個被害人的姓氏分別是趙、封、朱、馮、張、範,如果單取他們姓氏的開頭大寫字母就是“Z、F、Z、F、Z、F”,而第七名受害者周曉冉則是“Z”開頭。
而祝玉寒之所以會覺得下一位受害者是傅懷禹,除了他的姓氏是“F”開頭外,最重要的是,将這些受害者所居地在地圖上标點連線,會連成一個類似于“死”的字,而傅懷禹家,恰好是“死”字最後那一筆提勾。
他趕緊聯系了信息科,讓他們查那筆提勾範圍內姓氏字母開頭為“F”的住戶。
不多一會兒,信息科就發來消息:
“那邊只是一家是F開頭的,就是原先重案組的組長傅懷禹。”
如果下一個是傅懷禹,那麽之後是不是就要輪到自己頭上了。
不,應該不會,自己家隔了十萬八千裏,況且到傅懷禹那邊後,“死”字就結束了。
“小馬,再幫我定位一下,這個手機號的所在地,要最詳細的。”
小馬在那邊爽快的應了聲,接着問道:
“祝隊長,什麽事這麽急,找到兇手了?”
祝玉寒轉動方向盤,漫不經心地說:“大概吧。”
“诶呦,要是破了這件大案子,祝隊長是不是要連升三級了?到時候可別忘了我們哈。”
“盡量吧。”媽的,這個小馬怎麽這麽多廢話,讓你查個定位叽叽歪歪沒完沒了。
小馬雖然墨跡,但辦事倒是個靠譜的,前後不過一分鐘,他又打來了電話:
“祝隊長,給你查了,這個手機號碼定位在大學路311號,就是師大二號門對面的小區,16棟3單元居民樓,但具體哪個房間不能确定。”
“行,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等您升職了請我們吃……”
不等小馬說完,祝玉寒已經毫不留情地挂斷了電話。
“卸磨殺馬呀你。”小馬望着電話,搖搖頭,大力扣上。
大學路,鬧鬼集中聚集地,因為這事兒,他們師大的二號門已經封了,後勤處連夜修好了門口荒廢多年的刷卡機,進出人員一律刷學生卡,否則直接請到保安室喝茶。
根據煩人精小馬提供的信息,傅懷禹現在就在學校對面的小區裏,但他為什麽會在這裏,實在令人生疑。
他又倏然想起自己被童嗣扮的辮子男鬼吓昏當晚,有人替自己報了警叫了救護車,但那人卻不是童嗣。
心髒跳得很快,甚至有點超負荷。
祝玉寒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這麽急切的想要見到傅懷禹。
他匆忙趕到三單元,拔腿就往上跑,被那個禿頂的樓管攔了下來:
“恁怎麽還能看着俺就往上跑捏,俺大小是個管理員,最近世道這麽亂,恁這大喇喇往上沖,出了事誰負責?”
得,又是一個墨跡怪。
祝玉寒也不跟他廢話,從懷中掏出警員證往管理員桌子上一扔:
“你們這兒,有沒有個叫傅懷禹的。”
那禿頭老伯望着那警員證,戲多的打了個寒顫,老手一搓,笑得像朵菊花:
“協助警方,知情就報是俺們公民的義務和責任。”
“快說!”
就在剛才,祝玉寒的耐心值已經完全降為零,他不耐煩的揪起管理員的衣領。
這種節骨眼兒上,他真的沒多餘的精力和這老頭商業互吹。
管理員吓得不輕,滿臉堆笑,皺紋橫七豎八地擠在一起,要多猥瑣有多猥瑣:
“傅懷禹,傅懷禹嘛,俺知道,前幾個月搬來這裏的,個子高,又帥,所以印象特別深。”
“帶我上去找他。”
“他是不是犯什麽事了?”
祝玉寒想了想:“算是吧。”
祝玉寒跟着老頭上了電梯,看着老頭按下了“十一”的數字鍵。
随着電梯的上升,一顆心也随着提到了半空。
自己該說點什麽呢,是“你被人盯上了”還是“你印堂發黑最近有災”。
那老頭來到門口,按響了門鈴。
過了很久,裏面才傳來一聲“什麽事”。
沒錯,一點也沒錯,是傅懷禹的聲音,那種高傲的,甚至有些無禮的聲音。
“帥哥,這兩天物業發福利,恁一直沒去領,俺給你送過來了。”
祝玉寒對這管理員老頭投去了贊許的目光,覺得這老頭還挺上道,一看他就知道平日裏也沒少看警匪片。
裏面沉默一會兒,又問道:
“什麽福利。”
“洗衣粉花生油什麽的……”
傅懷禹“哦”了一聲,接着道:“放外邊吧,我一會兒自己去拿,謝了。”
老頭求助地望向祝玉寒,似乎也是沒了辦法。
這人怎麽這麽懶啊,走兩步能怎麽着?
祝玉寒走到門前,躲開貓眼,捏着嗓子,學着那老頭的聲音:“帥哥,你們這棟電梯壞了,俺倆提着恁大的洗衣粉花生油,累不中,給口水潤潤嗓子呗,一會兒還得爬下去。”
又是冗長的沉默。
就在倆人以為傅懷禹不想理他們或者已經睡下之際,面前深棕色的木門緩緩打開。
門內,是穿着白色浴袍的傅懷禹,頭發半幹,還在往下滴着水。
其實不管是倆人在一起也好,分手後也好,還是第一次相隔這麽長時間才見到一面。
他确實瘦了,看起來蔫蔫的也沒什麽精神。
祝玉寒一個箭步沖進去,用腳踢上門,将老頭擋在門外。
許久不見,是熱烈的、賦予全數感情的擁抱。
傅懷禹一個重心不穩被祝玉寒撲倒在地。
就聽見一聲悶響,傅懷禹後腦勺着了地。
祝玉寒忙起身:“我是不是撞到你了。”
傅懷禹望着他,良久,輕笑出聲:
“沒有。”
“如果不是今天裝成物業來騙你,是不是以後都見不到你了,你寧願給物業開門也不想見我,我就這麽不招你待見嘛。”祝玉寒說着,想着,覺得特委屈。
傅懷禹躺在地上,緩緩伸手摸向趴在自己身上那人的腰:
“你方言說得太蹩腳了。”
“什麽?”
“你跟我一起住了七年,什麽時候見我給物業開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