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偏執(13)
“賤B丫頭,跟老娘搶男人,不看看自己什麽德行!”身着高中校服的女生抓起地上女孩的頭發,扯着她往牆上撞去。
“你他媽就是個sao貨,這麽賤怎麽不去賣啊,聽說你媽都被你這賤人氣死了?你可真有本事啊小浪蹄子。”
周遭圍了一堆學生,他們談笑風生,紛紛舉起手機打開攝像頭記錄這出“好戲”。
被推倒在地的女孩抹去嘴角的血絲,扶着牆緩緩往上起。
“按住她,老娘今天要讓她長長記性!”為首的女生一甩長發。
一聲令下,幾個穿戴如同非主流的女生沖過去将女孩按在地上,逼迫她跪下。
那女生冷笑一聲,揪起女孩的衣領:
“邵雪是吧,你配這個名字麽!”說着,那女生伸手扯開女孩的校服。
一直跪在地上的女孩終于感覺到了危機,她掙紮着護住衣服,卻換來更暴烈的拳打腳踢。
“給我按住了,別讓她動!”女生扯住她的頭發,另一只手強硬地撕扯着她套在校服裏面的襯衫。
周圍一片叫好聲,閃光燈頻頻,将這一幕完整的記錄下來。
“不要!”
這是女孩在被捂住嘴前最後發出的一聲。
長達一個多小時的□□,女孩最終衣不蔽體,光着身子蜷縮在角落,渾身發抖,頭發亂糟糟的披在肩頭。
她身上有多處劃痕,鮮血順着傷口流出。
像是女孩最後的尊嚴,一點點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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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女生朝她吐了口唾沫,對着周圍拍照的人擺擺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再等一會兒老師就要來了。
這是一群極具破壞力卻沒有容忍度的青少年。
女孩的照片被發到空間裏,迅速燃爆整個交友軟件,轉載量達十幾萬。
而學校的老師,并未因為女孩遭遇不公對待而懲罰那些施暴者,女孩得到的卻是老師“你怎麽這麽不要臉”的質問。
世人常喜歡對上蒼許願,請求上蒼帶他們逃離深淵。
但是女孩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神仙,更不會有人去實現她的心願,能拯救她的,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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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将煙頭按在煙灰缸裏,掐滅。
祝玉寒望着她姣好的面容,在心裏嘆一口氣,忍不住可憐起這個女人。
他很想問問安娜當時為什麽沒有奮起反抗,哪怕沒有用,至少也能讓施暴者有所顧忌。
轉念一想,就算反抗有什麽用呢。
安娜無父無母,沒有人替她出頭,她所能依靠的大山,早就崩潰瓦解了。
“你知道,有時候女人最可笑的是什麽麽?”安娜勾起紅唇,模樣嬌俏魅惑。
祝玉寒有些看呆,搖搖頭。
“在我讀書的時候,那些女孩會為了個未來幾乎沒可能的男生對我痛下毒手,哪怕我并沒有真的破壞過他們不堪一擊的感情;但在我步入社會後,那些男人的太太反倒會對破壞他們家庭的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不敢得罪我,還要想辦法讨好我。”
安娜冷笑一聲:“你說可笑不。”
“但你并沒有真的站起來過。”祝玉寒盯着她的鳳眸,這樣說了一句。
“你用自己蒙受的不白之冤真實的報複了與你毫不相幹的無辜女人,破壞了她們的家庭,拿自己的青春做賭資,你以為你成功的報複了,但你一直在跪着,而且毫無尊嚴可言。”
安娜緩緩攥緊手,蔻丹掐進手心肉。
她閉上眼睛,當日在學校對她的怒罵與毆打此時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我問你,據聞李沅恩曾經在夜總會當衆罵你忘恩負義,是不是因為你做了張宗德的情婦。”
安娜咬緊牙關,半晌,點點頭。
“那我再問你,聽說張宗德是個暴發戶,他以前是做什麽的。”
“農民出身,後來在工地搭腳手架。”
祝玉寒笑笑,似乎對于李沅恩的死,已經有了答案。
“李沅恩當時除了罵你忘恩負義,還說了什麽。”
“說我……sao貨。”
記憶中那個在她高中時罵她是“sao貨”的女生的臉與李沅恩重疊在了一起。
但仔細想想,好像又不太像。
“你是否去過隆福花園。”
“去過。”這一次,安娜回答的非常坦然。
“這個計劃你策劃了多久。”
安娜愣了下,擡頭望着祝玉寒。
“多久。”見安娜不說話,祝玉寒又追問了一遍。
“兩年。”安娜的聲音在這小小的審訊室裏空蕩蕩的回響。
“因為李沅恩當日在公共場合讓你下不了臺,所以你就教唆張宗德殺了李沅恩,我說的沒錯吧。”
其實案件開始追查的方向就錯了。
所有人都以為隆福花園四個女人的死與李沅恩的死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但事實上,這根本就是兩個案件。
因為之前習慣将幾起同發案放到一起辦,所以這次被兩起案件同時牽着走,但如果單把李沅恩的案子拿出來辦,其實很簡單。
很多人常說,嫁人不能嫁帥哥,嫁個普通人才有安全感,其實然也。
根據研究院給出的數據來看,越是普通的男人出軌的幾率越高,帥氣的男人婚後出軌的幾率反倒很小。
通俗來講,帥哥不缺女人追,他們換女朋友就像換衣服,但見多了女人也會覺得膩煩,所以婚後比較容易收心。
但普通的男人,特別是後期突然發財的男人,是最容易出軌的。
他們年輕的時候做夠了舔狗,有一天忽然有了錢,原本就躁動的心就更不老實了。
這個社會太浮誇,太糜爛了。
張宗德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他娶了韓國藝人都不嫌夠,招架不住安娜的糖衣炮彈,于是乖乖就範。
而李沅恩真正的死因是死于砷中毒,說句不好聽的,現在城市裏的小少爺小公主有幾個知道農藥成分。
張宗德為了掩人耳目選擇了不常見的毒物,但聰明反被聰明誤。
正是這化學元素中的砷,替警方縮小了排查範圍。
殺人動機很多,但究其本質,無非就是情殺、仇殺、報複社會。
對于兇手是張宗德一事,開始只是祝玉寒的假設,他根據這個假設反推理,向安娜套話,或許安娜根本沒想那麽多,更不會想到警方會懷疑到死者的丈夫身上。
在與安娜的對話中可以看出,這是個很偏執的女人,偏執到将自己當年遭受的□□報複到與她不相幹的女人身上,偏執到認為自己繼續以青春做資本就能報複更多的女人。
偏執到認為趙瑜和李沅恩相好,李沅恩在夜總會指着鼻子罵自己都是她李沅恩的錯。
更偏執到認為,自己一旦身處其中,就不可能再脫身。
無論前方是深淵還是光明,她都要固執走下去。
但答案告訴她,她并沒有從深淵逃脫出來,只是跳進了另一個無底洞。
她已經沒有餘地悔改,更沒有機會贖罪了。
“我願意一個人承擔所有罪名,你們……放過張宗德吧,他是個傻子而已。”
祝玉寒并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張宗德殺了李沅恩,一切都是猜測。
但安娜已經迫不及待的承認了。
或許對她來說,這是唯一能走出黑暗的方式。
趙瑜正在拘留所郁悶的往牆上摳來摳去,一個警察進來告訴他可以走了。
他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
剛一出拘留所,就見外面站了那個把他抓來的警察。
童嗣在外邊等了半天,才見這個一臉衰相的小主播姍姍來遲。
“幹嘛,我都無罪釋放了。”趙瑜躲到一邊,盡量與童嗣保持距離。
自己那天莫名其妙被帶來警局,又莫名其妙被扣上了“殺人犯”的帽子,都是這個臭警察害的。
“站那麽遠做什麽,過來過來。”童嗣沖他招招手。
趙瑜猶豫着走過去,就被童嗣一把攬住肩膀。
“聽說你是來自諾克薩斯的最強王者?給兄弟練練號呗。”
趙瑜白他一眼:“憑什麽,我代練號都是三千起的。”
“當然不會讓你白練,作為報酬,我帶你見見你最想見的人好不好?”
“我最想見的人?誰?”
童嗣拍拍他的肩膀:“你女神,安娜。”
趙瑜一聽,渾身緊繃,緊張的手都在抖。
他掙脫開童嗣,跑到警車旁邊對着鏡子照了照發型,确認帥過約翰尼德普後才顫巍巍的問童嗣有沒有香水,自己在拘留所待了兩天都快臭了。
童嗣深吸一口氣,笑道:“沒有,香就香見,臭就臭見,反正你女神不會嫌棄你的。”
趙瑜幻想了無數種同安娜相見的場面,思忖着自己該怎麽同安娜打招呼,是“嗨,好久不見”還是“我好想你”。
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對面的安娜,與自己隔着一面玻璃。
自己睡過很多粉絲,但安娜是唯一一個,自己連手都不敢碰的女人。
他甚至覺得,安娜能看他一眼都是來自上天最大的恩賜。
童嗣倚在牆上,閑極無聊的摳手。
“你的女神大人,教唆殺人,剛才她已經全招了。”
“你胡說八道吧,小雪怎麽可能殺人。”趙瑜顯然不信。
“她沒殺,但她教唆別人殺了,根據刑法,按照同犯來判,少說十幾年吧,還要根據情節定罪,說不定這輩子就出不來了。”
話音剛落,童嗣臉上就重重挨了一拳。
他捂着臉,聲音提高八度:“你知道襲警是……”
話說一半,及時打斷。
站在面前的“舔狗”,雙眼通紅,如牛般喘着粗氣,額間青筋暴起,裝了假體的鼻子都快歪到一邊。
童嗣沒再說話,退到一邊揉着臉。
因為他忽然覺得,這只舔狗實在可憐。
纖細的手腕上多了一只礙眼的手铐,安娜被祝玉寒帶出審訊室。
剛一出門,就對上一對通紅的雙眼。
安娜愣了下,望着站在面前的這個男人。
趙瑜用力呼吸,只覺得這股痛意都融在空氣中,被自己吸進肺中,然後蔓延全身。
“小……小雪……”趙瑜不可置信的喃喃着。
安娜笑了笑,像是一朵純潔的百合花,開在明媚的春日下。
“嗨,好久不見。”安娜輕聲道。
“小雪,小雪。”趙瑜沖過去,用力擁抱着安娜。
祝玉寒推開他,沖警員使個眼色,示意先把安娜帶去拘留所。
“走。”警員粗魯地推了安娜一把。
安娜踉跄了一下,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音,就像是無數把利刃,狠狠捅進身體中。
“小雪!”在警員的阻攔中,趙瑜大力掙紮着,聲音漫上哀哭。
“我會等你的,我會一直等你的,不管多少年!”
安娜停下腳步,微微側首:
“謝謝。”
安娜笑笑,在警員的推搡下走出警務大廳。
而這句謝謝,遲到了太久。
在當年自己被同學□□,只有那個圓臉小子過來給自己披上校服時,就該說的。
那句“舔狗舔到最後終将一無所有”的玩笑話,在童嗣看來,此時卻顯得蒼涼又寂寥。
中級人法最終判決,張宗德因行兇殺人,且多次偷稅漏稅,判處有期徒刑二十三年并沒收所有存款;
安娜為教唆犯且從事違法行業,但念其初犯,判處有期徒刑十三年,并賠償受害者家屬八十六萬七千元人民幣。
“我被你這個賤女人害死了!”
法庭上,張宗德怒罵道。
“彼此彼此。”安娜冷笑一聲,沒再理他,轉身由警員帶離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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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陽晴空,夏蟬不知疲倦的嘶聲力竭。
一抹纖瘦身影站在學校的圍欄外,望着操場中正在上體育課的學生。
他們穿着校服,互相逗鬧打趣,肆意揮灑着自己的美好青春。
那人抓緊圍欄,将臉貼過去。
女孩們手挽手繞着操場走圈,談論着哪個哪個男孩好帥,哪個哪個女孩又和誰談戀愛了。
暗戀心事被戳穿後還會故作嬌羞的驚呼一聲。
恍惚間,那個穿着薄薄夏季校服,紮着高馬尾的女生在掏口袋時不小心弄掉了學生卡;
一如當年的邵雪,清純、動人;
圓臉的小男生跑過去撿起女孩的學生卡,握在手裏徘徊許久,似乎是下了很大決心才邁出去那一步;
一如當年的自己,羞澀、卑怯;
那個圓臉男孩追上去,将捂得發熱的學生卡遞給女孩,結結巴巴道:
“你……你的學生卡……掉了。”
女孩回過頭,面若潤玉,她輕輕笑着,甜美可愛:
“謝謝。”
“我,我叫趙瑜……能……能交個朋友麽……”
“好呀,我叫邵雪,白雪的雪。”
兩個孩子漫步于操場上,散發着青春特有的甜蜜氣息。
蒲公英旋轉于空中,靜靜聆聽着那些聊不完的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