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偏執(12)
“你怎麽在這兒。”祝玉寒努力睜開迷蒙的雙眼,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等你忙完。”儲榮笑笑。
“你從六點一直等到現在?”祝玉寒看了看手表,又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儲榮。
“我不介意再多等一會兒。”
祝玉寒嘆口氣,接過儲榮手中的花,撇撇嘴:
“幹嘛這麽油膩,我一個大男人,收什麽鮮花。”
“你知道蝴蝶蘭的花語是什麽麽。”
祝玉寒看了看那束花,撓撓頭:“蘭花不是代表君子麽,我知道你在表揚我,多謝。”
儲榮笑着搖搖頭:
“白色的蝴蝶蘭,代表初戀。”
祝玉寒指指儲榮,又指指那束花,最後指向自己,做出一個疑惑的表情。
這可真奇了,儲榮給自己送花,還說這花代表初戀。
自己該怎麽理解這句話比較合适。
“先進去吧。”說出口的卻只有這一句。
随着祝玉寒進屋,打量了下他新租的房子,最簡單不過的擺設,什麽裝飾物也沒有。
就像他這個人,簡單易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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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吃飯了沒。”打開冰箱,還有一點昨天的剩菜。
“沒。”儲榮剛坐下,阿杜就沖過來對着他一通亂吠。
儲榮俯身望着這條小土狗,看了半天,伸出手想摸摸它的腦袋,被阿杜一口咬上,咬住就不松口。
“阿杜!幹嘛!”這一幕恰好被祝玉寒看見,他趕緊喝止那條不懂事的小狗。
儲榮拔出手,看着手背上兩個牙印,甩甩手:“沒事,可能它認生。”
“它就是欠揍。”祝玉寒這麽說着,卻随手替阿杜盛好狗糧。
“跟傅懷禹待一起時間長了,就連脾性都有點像他。”祝玉寒直起身子,看着大快朵頤的阿杜,忍不住搖搖頭。
“你的手沒事吧。”找出藥水,拿起儲榮的手,細細端詳一番,發現阿杜這個罪魁禍首留下的牙印正往外滲血珠。
“打過針了沒。”
“放心,打過了。”祝玉寒替儲榮上藥。
兩人的臉挨很近,甚至可以看清臉上細小的絨毛。
甜蜜的香氣承載着空氣中細小的塵埃,浮于周圍。
“今天審嫌疑人,有什麽結果麽?”氣氛略微尴尬,儲榮忙轉移話題。
祝玉寒搖頭:“又是一個比死鴨子嘴還硬的,撬都撬不開。”
“怎麽确定就是他。”
“他是最有殺人動機的,之前在案發現場不是發現一根線圈,粗細和嫌疑人手心的勒痕差不多。”
“對比過掌紋麽?”
“對比了,是他的沒錯。”
祝玉寒在儲榮手上用紗布打了個醜陋的蝴蝶結,拍拍他的手:“可以了。”
望着那粗糙的打結手法,儲榮忍不住笑出聲:“你可真是心靈手巧。”
“沒辦法,做這一行經常受傷,久病成醫。”祝玉寒還當是儲榮真的在誇他。
“今天重案組的人來我這裏拿報告,聽他們說下周會空降一位新的組長,是從外省過來的,據說這個人非常吹毛求疵,重案組的在我那兒抱怨了一下午。”儲榮從果盤裏拿起一只蘋果,咬了一口,覺得有點酸,又放回去。
祝玉寒垂了眼睑:“來呗,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最近有和傅懷禹聯系過麽?”儲榮的聲音很輕,聽起來有點安慰的意思。
“沒,沒那個時間。”祝玉寒起身,似是不願多談此事:“我去給你準備點吃的,想吃什麽。”
“都行,只要是你做的。”
此話一出,祝玉寒只覺渾身汗毛倒豎,他打了個哆嗦,收好醫藥箱轉身進了廚房。
吃過宵夜,倆人又聊了會兒天,直到祝玉寒困的眼都睜不開,儲榮才起身告辭。
儲榮正在玄關穿鞋,阿杜又沖過去一通亂吠。
祝玉寒一只拖鞋甩過去,讓它把嘴巴閉上。
渾渾噩噩洗漱好,祝玉寒去客廳關了燈,打着呵欠往卧室走,沒走兩步又折回去,打開燈徑直走向沙發。
沙發上靜靜躺了一只黃棕色檔案袋,上面寫着儲榮的名字。
“這不長記性的。”嘟哝了句,随手打開檔案袋。
他沒想那麽多,只覺得儲榮作為一個法醫,各種屍檢報告随身攜帶,所以想看看最近還有什麽別的案件。
裏面是幾張打印紙,标題是黑體小字。
“LNX5813藥性實驗報告。”祝玉寒念出聲:“這是什麽東西。”
抽出報告,裏面大部分是一些看不懂的公式以及專業名詞。
繼續翻了翻,還是些他看不懂的專業術語。
但有幾個詞特別顯眼。
“腦炎、疱狀外性腫瘤……”
最後一張,是幾句實驗總結:
“實驗結果總體來講失敗,因藥效太強,病原體造成細菌外部感染,需減弱藥效,加入昆蟲類病原體,本次實驗耗費成本二十六萬七千整。”
什麽東西,自己這個文科生實在看不懂。
算了,明天還給他好了。
祝玉寒将檔案袋封好,随手往桌上一甩,剛要睡下,就聽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還沒等自己開口問是誰,門外的人就先喊了出來:
“我是儲榮,東西落你這兒了,開下門,我拿了就走。”
祝玉寒長長嘆一口氣,拖着破敗的身體從桌上拿起那只檔案袋,打開門,将檔案袋遞給儲榮。
門外的儲榮着實讓自己吓了一大跳。
在自己的印象中,儲榮是個平和到變态的人,與他搭檔十年,從未見過如此焦灼不安的他。
儲榮喘着粗氣,幾乎是搶過那只檔案袋,道了謝。
“那個什麽L什麽的藥是什麽啊,我沒太看懂。”
儲榮愣了下,眼神随之冷了幾分,他舉起檔案袋,像是質問的語氣:
“你看了?”
祝玉寒撓撓頭:“看了,但是看不懂。”
儲榮喉結動了動,不着痕跡地将檔案袋藏在身後:“沒什麽,你睡吧,打擾你了。”
這樣的儲榮,倒是讓自己有點在意。
待儲榮一走,祝玉寒打開電腦将剛才的藥名輸入搜索欄,接着彈出幾十條信息,但都是些無關的信息。
抵不過周公招手,祝玉寒往床上一躺,閉上眼睛酣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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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剛去到警局,就看見周曉冉正坐在接警臺,對着一盆花雙手托腮,樣子別提有多花癡。
祝玉寒探頭望了眼那花,發現是一朵蝴蝶蘭。
“你這糙老娘們兒怎麽也開始養花了。”祝玉寒伸手彈了彈那朵蝴蝶蘭。
周曉冉一個回神,忙以手護住那盆蝴蝶蘭,嗔怒道:
“別碰,死了你賠啊。”
祝玉寒收回手,往身上擦了擦:“我手上有毒啊,碰兩下就能死。”
“少跟我來這套,要是這花兒有什麽三長兩短,我這一拳下去你的額頭就會流血你信不。”
祝玉寒撇撇嘴:“那我先替你以後的男朋友默哀三分鐘。”
轉身欲走,又折回來,發現周曉冉依然在發花癡。
祝玉寒敲敲桌子:“對了,你知不知道LNX5813是什麽。”
周曉冉歪頭問了句:“什麽東西?沒聽明白,您再說一遍。”
“算了,沒什麽,你繼續犯花癡吧,我不打擾了。”
施施然走進辦公室,剛坐下沒幾分鐘,就見童嗣走了進來,手上還戴着自己的拳環。
他一見到祝玉寒,就大喇喇沖祝玉寒炫耀自己手上的拳環,興奮道:“祝隊,這拳環真好用,我這一拳下去,趙瑜就全招了。”
祝玉寒一聽,這還了得,也顧不得趙瑜是不是真招了,一個箭步沖過去從童嗣手上扒拉下那只拳環:
“你對趙瑜動私刑了?”
童嗣點頭:“鐵證如山,他還嘴硬,我讓他體會體會法律文化的厚重。”
“重你老母,誰讓你用私刑了!”祝玉寒瞪着童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童嗣倒是坦然,聳聳肩:“可是他招了呀。”
“招了?他承認李沅恩是他殺的了?”
“沒啊,他招認說自己和李沅恩确實有一腿。”
話音剛落,鋪天蓋地的文件襲來,打的童嗣一個措手不及。
他捂着腦袋,委屈巴巴的瞧着他們家這位人來瘋的祝隊。
“你除了會吃還會做什麽,他和李沅恩有一腿我幾天前就知道了,用得着你來問?”
童嗣吐吐舌頭:“那你也沒和我說啊,那我昨晚還打聽出一個秘密,你知道麽。”
“別賣關子,快說。”
童嗣抓起桌子上的文件替他們祝隊扇風,試圖緩解他們祝隊的躁郁:“驚天八卦,原來包養安娜的人,就是李沅恩的丈夫張宗德。”
“誰包養她,關你什麽……”惡言說一半,及時打住。
祝玉寒擡頭看着眼前這個毛頭小子:“你說……安娜的情夫就是李沅恩的丈夫張宗德?”
“千真萬确,如假包換,張宗德還說什麽自己對李沅恩忠貞不二,我看啊,男人都是大豬蹄。”說着,童嗣還作勢“呸呸”兩聲。
“先別扯皮,你打電話通知安娜讓她來一趟警局。”
安娜,真名邵雪,別看她以前是做小姐的,但看過她的個人檔案,發現她竟然是研究生學歷,還是學商務日語的,曾經在日本做過兩年交換生。
還是個高級“雞”。
但在家庭信息一欄中,卻沒有父母的信息。
查過她的家庭檔案,原來她的父母在她十七歲的時候就去世了,自己半工半讀讀完了高中,在親戚的接濟下讀完了大學,想繼續深造,但不想再每次問親戚借錢時看他們的臉色。
近些年的研究生不像早些年,補貼沒那麽好,她那個專業的學費又是居高不下,一時拿不出那麽多錢,就選擇了這條路。
其實以她的能力,碩士畢業後完全可以進外企找份不錯的翻譯工作,但她卻選擇了繼續做陪酒女。
就在那一瞬間,祝玉寒突然明白了當日臨走前安娜說得那句“一旦置身其中就不可能再脫身”的含義。
特別是這種職業,想要金盆洗手,幾乎不可能。
這種職業,黑白兩道通吃,她在圈裏又頗具名氣,以後不管她做什麽工作,紙總是包不住火的,一定會有人拿這些陳芝麻爛谷子膈應她。
“為什麽當初不申請助學貸款。”
當祝玉寒問及這個問題時,安娜臉上依然是驕傲的笑。
“申請不下來,當地銀行不給批。”
“讀完書,為什麽不換個城市找份正經工作。”
安娜點燃一根煙,紅唇帶笑:
“因為我站起來,就不想再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