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五月過完,就到了生不如死的六月,期末考試,英語四級……在緊鑼密鼓的複習和考試之中,六月一晃也就過去了。
然後到了七月。七月三號,上完最後一節形勢與政策,我們就放暑假了。
沈致湘已經早早收拾好行李,他要和楊璐一起去雲南玩一圈,然後再跟楊璐回成都。一個學期下來,他和楊璐好像已經進入了老夫老妻的模式,這是商量着見家長了。
為此,沈致湘已經堅持健身一個多月,他每天只有早飯照常吃,中午吃白水煮蛋或者雞胸肉,晚上吃沙拉。此外,他還每天晚上去田徑場跑三公裏,風雨無阻。
有一次沈致湘拉着我和嚴行一起去跑步,楊璐也在,沈致湘嘚瑟地鼓起手臂上的肌肉,說:“璐璐,你摸摸。”
“噫,”楊璐嫌棄地戳了一下,“我不喜歡肌肉男好吧!”
“我這是為了讓咱爸媽放心!”沈致湘振振有詞,“回頭一見了我,咱爸媽就想,哎呀小夥子靠譜啊,好家夥這肌肉,靠得住!”
“誰跟你咱爸媽啊!”當着我和嚴行的面,楊璐笑得很腼腆。
沈致湘拖着箱子走了,寝室裏只剩下我和嚴行。
明天,嚴行要回西安。
我問他為什麽回得這麽急,就不能晚兩天嗎?反正他也有房子住。我攢了點做家教的工資,可以和他一起出去玩。我甚至連地方都想好了——張家口有壩上草原,或者,承德有小布達拉宮。
然而嚴行說他姥姥在西安盼着他回去,老人家很想他。
所以再見面,就是下學期了。
嚴行的飛機是第二天一大早,所以他提前一天訂了個離機場很近的酒店。送走沈致湘,我們兩個也收拾好東西,慢慢走出學校。
嚴行穿件純白色的T恤,黑色短褲,頭發剪短了一些,整個人幹淨又利落。他走在我右手邊,右手拖着箱子。而我左手拖着箱子。
我們并肩走,有幾次我的右手無意中蹭到他的左手。校園裏都是放假離校的學生,衆目睽睽,我沒法牽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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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我知道他用右手拖箱子也許就是為了把左手留給我。盡管我知道,我很想牽他的手。
一路上我們兩個都沒怎麽說話,上地鐵,出地鐵,七月毒辣的陽光烤得我的後背發燙。嚴行也出汗了,碎發貼在白皙的額頭上。
終于到了他定的酒店,嚴行辦好入住帶我上樓,打開門,是個寬闊的套間。
但只有一間卧室,一張柔軟的雙人床。嚴行看向我,笑了一下。
我甚至來不及把門鎖擰上,就按捺不住地抱住了他。我的手墊在他後腦勺上,然後我把他壓向牆壁,低頭親吻他的嘴唇。
水聲啧啧,嚴行雙手圈住我肩膀,動情地回應我。
空調20度,我和嚴行裹在被子裏,做得昏天黑地。
錯過午飯。一口氣做四次,累到睡着了,醒來時已是晚上八點一刻。空氣中有淡淡的體液味道,混合着嚴行選的香橙味兒潤滑劑,使我有一瞬間的失神,不知身在何處。
然後我翻身,就看見嚴行的睡顏,可能因為折騰得狠了,他睡得很熟,呼吸也重。我想起明天嚴行就要回西安。
我輕輕握住他的手,好不舍。
此時此刻沒有別人,甚至連嚴行也睡着了,只有我清醒着。我可以坦白承認,我真舍不得嚴行,暑假有将近兩個月,天啊兩個月——太長了。我回想起寒假的時候,我鴕鳥似的和嚴行切斷聯系,那段日子我是怎麽忍過去的?完全想不起來了。
我打開窗戶換氣,窗外的蟬鳴飄進來。沒一會兒嚴行就醒了,睜開眼看見我,便張開手臂。
我俯身抱住他,親了親他的頭發。
“幾點了?”嚴行問。
“快八點半了。”
“……你幾點回家?”
“不知道,”我把鼻尖埋在他的發絲裏說,“不想回家了。”可我知道我只能這麽說一句“不想回家了”,嚴行明天一大早要走,我和爸媽說好了,今晚回家。末班地鐵是十一點,我還有兩個半小時。
嚴行摸了摸我的後背,小聲說:“要不過段時間你來西安玩兒?你……人來了就行,錢不用操心的。”
他這樣說,我聽了更不是滋味。我也想去找他,去看看他長大的生活的城市。可我難道真能只買張火車票然後去吃他的住他的花他的錢嗎?對他來說可以,對我來說不可以。那太難堪了。
無言以對,我只好捧着嚴行的嘴唇和他接吻,然後安靜地摟着他。
十點四十,我穿好衣服,拎起行李袋。
嚴行只穿條內褲,把我送到房間門口,他和我擁抱,暖烘烘的身體貼住我。
“你到家了給我發消息啊,明天早上多睡會兒,不用打電話叫我起床。我定好鬧鐘了,定了五個呢。”嚴行湊在我耳邊說。
“嗯,那你早點睡,上飛機前給我發個短信。”
“好。”嚴行松開懷抱,看着我。
我在他側臉親了一口,然後迅速轉身開門,快步走出酒店。
真是像逃命似的,必須逃,速度要快——我怕稍微慢一點,我就忍不住抛下末班地鐵,轉身和他糾纏在一起。
第二天上午,嚴行向我報平安說飛機已經降落的時候,我正在一家輔導班試講。講完了,我回嚴行的消息:那你好好休息,記得吃午飯啊。
輔導班的老板說:“小張,講得不錯,那你下周就過來上課吧。”
我教初中數學,一節課一個半小時,一百塊錢。輔導班的位置離我家很遠,坐地鐵要将近一個小時。老板說他們剛開辦不久,沒有經費,所以只能開在一個挺舊的小區裏。一間屋子就是一個小教室,有吊扇,沒有空調。
試講二十分鐘,我的後背就滿是汗水,襯衫濕透了粘在皮膚上。
走出小區,我又熱又渴,想去旁邊的報刊亭買瓶水。可轉念一想,再忍幾十分鐘也就回家了,還是回家喝吧。能省一點是一點。
我算了算,這個輔導班一周要求我講五節課,周一到周五每天一節,那就是一周五百塊錢。從七月四號到八月十號,我能上夠五個禮拜的課。這樣就是兩千五百塊。北京到西安最便宜的慢車硬座是148塊5毛,來回是三百塊。這樣還剩兩千塊錢出頭,玩五天,應該夠了。
我想去西安找嚴行。
我太想他了,雖然我們只分開了不到24小時,但我真的、真的很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