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六】生氣
林濮和舒蒙坐進了車裏。
“他們對幾種興奮劑進行化驗,只有對番//木//鼈堿的結果呈陽性。”舒蒙聳聳肩膀,“我随口說的,還真是士//的//寧。”
林濮看着前方:“……你到底是怎麽想到的。”
“直覺。”舒蒙說,“就是……猜的。”
“……那你直覺真準。”林濮把頭撇向窗外。
他并不相信舒蒙這句話。
雖然看起來像個在市局撈錢的關系戶,但舒蒙的技術絕對在市局裏是頂尖的,連佟馳都相當喜歡他甚至說需要他。
所以,為什麽他一直沒有成為一名真正的法醫是為什麽……放着他人一輩子求不到的天賦浪費,真的有這樣的人麽?
……七年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喂。”舒蒙看他沒答話,開口道,“不是吧學弟,真信了?”
“只是懶得理你。”林濮說。
“其實這案子我提供不少思路,否則那群廢……那群警察能查到現在嗎。”舒蒙嘆了口氣,“老魏怎麽還不回來啊,我真想他,我一定比餘非還想他……”
林濮忍不住笑起來,手抵着指節:“那你說啊?”
“結合目前證據看,勞德應該是急性中毒後上了舞臺。這種毒素對光和聲音的敏感度會大大提高,搖滾樂現場那麽吵,簡直可以是聲光污染級別的……所以中毒之後異于常人的興奮和瘋狂狀态就有解釋……之後,我們去過那個舞臺。那舞臺前方有一排反人類設計的燈,站在上面容易看不見前方的路,他在極度興奮的狀态下踏空跌落,造成了之後顱骨骨折、右側肋骨骨折及內髒破裂出血。”
“或許也有暗示成分。”林濮手撐着頭,“總之,兇手一定要他掉下去,僞裝高墜骨折。”
舒蒙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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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的//寧是植物毒素,味苦,用咖啡掩蓋味道倒也可行,且咖啡//因本身還有加重效果,既然一杯咖啡不可能全喝,那麽擦在杯壁上是最保險的方法。”舒蒙開着車,“但目前,那個杯子找不到。”
“你問過了?”林濮說。
“是啊,你前腳問完,後腳我就報告市局檢查了。”舒蒙說,“他們什麽都沒找到。”
“帶出去銷毀了吧。”林濮說,“紙杯銷毀還不容易,就算丢垃圾桶裏,這幾天也到了垃圾中轉站了,警察在那幾萬噸的垃圾裏翻一個塑料杯,太扯了。”
“所以要找毒素來源。”舒蒙說,“為什麽可以得到醫學上已經鮮少使用的神經類藥物……難不成還是新鮮提取的……”
“鮮少使用,就是還會使用吧。”林濮說。
“嗯。”舒蒙應了一聲,又笑道,“我們倆也真有意思,一個律師一個老師在這裏分析得頭頭是道的。”
林濮沉默了半 晌,他看了看周圍的路況,離海灘還有差不多十分鐘的距離,沒有辦法避免這個問題。
這不是個好時機,但他真的很想知道,于是緩緩開口:“……你到底為什麽,不再做法醫了?”
回答他的果然是意料之中的沉默。
林濮忽然有些心慌,他覺得自己好像不該開口,但這個問題實在困擾自己太久了。
“能不說麽。”舒蒙說。
“嗯。”林濮應了一聲,“不說就不說吧。”
“別誤會,我不是覺得不能告訴你。”舒蒙說,“我只是不想回憶。”
“……好。”林濮頓了頓,“所以……你還是想成為一個法醫,對吧?”
“……”
“你可能不記得了,你七年前和我說過。”林濮說,“你想成為一個很棒的法醫,然後我們會在……各自領域的頂尖位置相見。當時你說會繼續攻讀碩博…………”
“那你呢?”舒蒙忽然道,“不告而別的是你吧?”
“……”林濮道,“這不是在說你,又來數落我了。”
“都過去了,誰想得到考取教師資格證之後我發現這才是我人生理想和一生所望。”舒蒙說,“你看,七年了,我們不是也沒在一起?人生哪有一條路走到黑的呢,換個輕松點的活法不好麽?”
“……”林濮手指靠着鼻尖,沒有說話。
“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會把理想貫徹到底的。”舒蒙說,“更何況這種職業少之又少,得需要多大點毅力呢?”
“把理想貫徹到底,也需要點契機吧。”林濮說,“我覺得你不說,只是不想和我示弱而已。”
“你覺得是什麽就是什麽。”舒蒙聲音已經沉了下來,“未來有一天我或許會說給你聽。”
“……”林濮頓了頓,“或許也不會。”
“七年那麽長呢。”舒蒙說,“有的人在理想上前進,有的人在背道而馳,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林濮說,“……你明明不是這樣的人……”
“我是什麽樣的?”舒蒙聲音顯然已經帶了不耐,“或者說,林律師對我的為人和性格都有什麽誤解?”
林濮說:“反正不是現在這樣,每個月拿微薄的教師工資,在市局當個不能上手的顧問法醫,我只是奇怪這七年你究竟經歷了什麽……”
“什麽!都!沒有!”舒蒙忽然提高聲音,雙手打了一下方向盤打斷他的話。
“——滴滴!”
林濮和舒蒙都被喇叭的聲音吓了一跳。
林濮坐直了一些,半晌才道:“……抱歉。”
“我不需要這些東西,關心、同情……親情、愛情……”舒蒙明顯餘怒未平,他向來平和的面具被撕開一個小口,他胸口起伏,似乎在壓抑自己的情緒,“林濮,我不想說這些,可以嗎?”
林濮看着窗外:“好,不說了 ,快到了。”
“嗯。”舒蒙知道他是想停止這段對話,“抱歉。”
到達了海灘,林濮和舒蒙下了車。
海灘旁邊停了一些警車,林濮和舒蒙穿過停車場,進入了舞臺區域。
空蕩的海灘,但凡多看幾眼那個舞臺,都仿佛要得巨物恐懼症一般的難受。
舒蒙一言不發地穿過長道,腳下踩着砂石和垃圾,林濮跟在他後面,擡頭看了眼天空。
“要下雨了。”林濮道。
空氣之中都是潮濕的氣味,但悶熱得讓人難受。林濮松開了襯衫最上方的那顆扣子,露出了鎖骨的一片。
他白得病态的肌膚被熱得微微泛着粉紅。
今天也真是到達體力極限了,又是爬坡又是在走路,如今空氣悶熱得他幾乎無法呼吸,萬分渴求一場大雨。
雖然很可能,大雨之後會更熱。
他看了一眼舒蒙的背影,自從他們住在一起之後,他沒見過舒蒙發這麽大脾氣,或者說舒蒙從認識開始,也并不怎麽和他發脾氣。他一直是個溫文爾雅的男人,溫柔又溫暖,拿捏得當,鮮少有這些失态的時刻。
所以……自己惹他生氣了吧。
他們非親非故,撐死算個同住的朋友,林濮沒有資格去哄他兩句,男人的脾氣來去得快,大不了打一架算數。
“喂!”忽然有人喊了一聲。
林濮擡眼,看見了一個他熟悉的人,是餘非。
“林律師也來了。”餘非和他打招呼。
“怎麽樣?有什麽發現嗎?”林濮問。
“嗯……”餘非和他們并排走着,“之前舒老師給局裏傳了信息,我們去後臺搜查了一下,沒有任何發現,剩下的那些咖啡蛋糕倒是還在,技術正在排查這些蛋糕咖啡裏面有沒有毒物……”
“這幾天沒別的發現嗎?”舒蒙問。
“這海灘唯一的兩個攝像頭,一個在小賣鋪那邊,一個在路口。其他地方根本沒有任何的攝像設備,而且哪個都沒拍到舞臺。”餘非雙手插腰,“經紀公司老總和隊友收到傳喚,都已經在中午到達市局了,這會還審着。”
“審得怎麽樣?”林濮問。
“老辦法,沒證據咬死不松口呗。”餘非說。
“啧,費琮教的。”林濮啧道。
“都是間接證據和猜測,現在現場真的找不到直接證據。”餘非說。
林濮想了想:”換個思路呢?從那個照片攻破?”
“暫時還沒提及照片的事,可能還不想打草驚蛇。”餘非說,“先找證據是關鍵。所以許隊在那邊發火呢……說你們倆這外人找證據一找一個準,我們找了這麽多天什麽都沒發現。”
“讓他承認一下自己和魏隊的差距吧。”舒蒙笑道,“走,我們去看看”
進入了後臺,能看見一條長長的走廊,上面每個門上人名都還沒變。兩端分別通往主 舞臺的兩邊,是個非常簡單的長通道式後臺,那些咖啡和蛋糕,就堆積在靠近走廊角落的一個小圓桌上。
幾天來,沒有人動過,碼得整整齊齊。
“咖啡是後援會定的,檢測出毒物的話,陸雯就逃不了幹系。”林濮邊走邊道。
“她沒必要。”舒蒙低聲道,“這些咖啡的量足夠後臺的工作人員和藝人,在沒有人的情況下她怎麽保證想毒死的人喝的就是那一杯,除非她想毒死所有人。”
那這個案情的走向就成謎了……
遠遠就聽見許逍在喊着發火,餘非小步跑上去,和其他警察站在一起。
林濮跟在舒蒙後面,看舒蒙去找他,默默站在一邊聽着。
“快點快點快點,磨磨唧唧的,一會下雨了!”許逍道,“三點我要趕回市局,你們最好都給我趕緊!”
許逍看見了舒蒙,打量了他一下,接着落到了他身後林濮的身上。
“你們倆還真他媽的不離不棄。”許逍罵道,“來這裏做什麽?!”
“許隊,好傷人啊。”舒蒙嘆氣道,“我和林律師取證的時候發現了重要證據,馬上交給局裏方便推動案情,你怎麽還罵我們呢。”
“推動案情?”許逍道,“行啊,你推動個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