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七】暴雨
舒蒙對着許逍,雙手插在褲袋裏,慢慢敘述了之前他們的猜測。
許逍雖然是個暴躁又擅長罵罵咧咧的急躁人,但真的進入到辦案的程序,聽舒蒙一點點分析的時候,從來認真聽也不打斷。
林濮等他們說的間隙,在後臺走動了一下。
站在那些咖啡杯不遠處,痕檢人員正蹲着提取指紋和采樣鞋印。
他看了一會,舒蒙走過來了,對他道:“後臺人多雜亂,桌前踩的腳印更是沒有辦法确認。”
林濮看見許逍穿過走廊急着走,邊走邊回頭喊:“今天把這後臺掀得翻個個兒也要給我把那杯子找出來!我走了!”
“慢走慢走。”舒蒙嘀咕了兩聲。
“你們倆也幫忙找!”許逍遠遠喊道,“反正你們看起來很閑!”
“……”林濮嘆了口氣,“我們很閑?”
舒蒙聳聳肩膀:“就當早點下班。”
他在原地晃了兩圈,看林濮:“我問你,如果是你,你會怎麽消除證據?”
“燒了。”林濮說,“紙做的藏起來拿出去燒了簡直是毀屍滅跡的絕贊手段。”
“不光燒了,用化學試劑,或者水泡,再不濟埋土地裏都可以。”舒蒙閉上眼,“對方經紀公司拖延時間的目的不就是這些,所以我們必須換個思路。”
“帶進來的東西藏在哪裏。”舒蒙說,“怎麽帶進來的?還是這些問題,你看這些。”
舒蒙用手扶着門的兩側,指指上面的金屬探測儀,還有擺放寄存演出用品的地方,所有現場的東西都還被擺放得很淩亂,但顯然一動未動。
“後臺什麽都不讓帶入。”舒蒙說,“除了演出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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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用品。”林濮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
他靠在牆上,雙手合十抵靠住自己的嘴:“……到底哪裏沒有找到,哪裏遺漏了。”
舒蒙說着拿出手套和鞋套,發給了林濮一個,“戴着。”
“嗯。”林濮點點頭。
長廊的每一間休息室裏,東西都還保存着原來的樣子,林濮翻看了一些,始終沒有頭緒。
他穿過長廊,從舞臺的另一側出去。
之前一直從一側進,一側出,這側還是第一次走。
從這側門出去,可以看見舞臺的樓梯,但與右側不同的是,這裏明顯把觀衆區域放出了不少,讓觀衆幾乎可以靠着旁邊的臺階。
林濮脫掉鞋套攥在手裏,慢慢繞過去,從這個角度看了會舞臺,低眼,用腳撥開了地上的橫幅,啤酒瓶,各種亂七八糟的紙張和充氣棒殘骸,還有……咖啡杯。
和裏面的咖啡杯一樣的紙杯,被随處丢棄在海灘上面。其實第一次來就應該注意到,這些杯子就來自于海灘旁邊唯一的連鎖咖啡店。
這幾百個裏面 ,會不會有他們找尋的那個,他不知道。
髒亂的海灘無人維護,空氣中還有絲腐敗的味道。
他擡眼看了下,頭頂只有密集的烏黑雲層。
林濮重新回到後臺走廊,舒蒙和餘非正在他們的休息室內。室內是個狹小擁擠的地方,等林濮進入後,餘非和舒蒙正在說話:“東西都沒有動,除了些私人的手機錢包用品,吉他一類的樂器都在。”
“有檢查過嗎?”舒蒙問。
“檢查過了,沒有任何的痕跡。”餘非說,“我們設想,兇手本應該戴了手套一類的東西掩蓋指紋,演出過程中戴手套裝飾是很常見的事情吧……但是可惜,我們查驗視頻,上場之後沒有人戴過手套,其他的全部在後臺。”
“手套有少嗎?”舒蒙問。
“一個沒少。”餘非說,“除非主辦又謊報。”
舒蒙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帶着手套的手,拍了拍面前的椅子,顯出無奈的樣子。
“我們說不定想複雜了不是嗎?”餘非說,“就算不是激情殺人,是有預謀地殺人,但我們見慣了高智商犯罪,難免會陷入這樣的怪圈……是我們太高估兇手了。”
“能想到僞裝高墜毒殺的還不算預謀高智商犯罪,你們警察是不是對高智商這詞兒有什麽誤解。”舒蒙吐槽道。
“你他媽自己辦!”餘非沒好氣道。
“息怒息怒。”舒蒙拍拍他靠過去,“我們這不想幫你麽……”
林濮還沒有放棄,他的目光順着他舒蒙的手看過去,桌上除了一些紙巾雜物,在桌上看見了一個尚未幹癟的充氣棒。
舒蒙戴着手套的手恰好摸過去,在還尚有一絲氣的棒子上随手按了一下。
“等下。”林濮忽然說。
“嗯?”舒蒙和餘非一起看向他。
林濮手放在充氣棒上,道:“這是……演唱會的時候,他們會揮的那個嗎?”
“是啊。”餘非說。
“另一個呢,不是兩個在一起才能打響的嗎?”林濮說,“這東西是可以進入後臺的吧?”
“可以啊,主辦直接發的。”餘非說。
“主辦在哪裏發的?”林濮問。
“在進入海灘的小賣鋪那裏。”
“就是第一個攝像頭……”林濮說,“有看見可疑的人嗎?!”
“沒有。”餘非說,“誰都可以拿。”
“誰都可以……”
林濮的腦中開始構築出了整個海灘的樣貌,鹹濕的海風和悶熱的空氣,逐漸地,耳際開始有人聲。
慢慢有他幻想的人一個個填滿了觀衆區,大家揮動手中的汽水,啤酒,橫幅,還有充氣棒。
“砰砰”作響的充氣棒,蒸發到半空中的聲響,整個直接都在光的充斥和噪音之下,又瞬間歸于平靜,回到現實。
接着,腦中展開了一張舞臺和後臺以及觀衆區域的平面圖來。
林 濮拿起那根棒子,把那根充氣棒的下方解開,氣體就能從裏面放出。他等氣體完全放出後,把下方撕扯出一個口,他手指頂着充氣棒的外部材質,捏了捏。
“好玩兒麽。”舒蒙說,“我找個人吹起來給你玩,給你打call。”
“……打什麽?”林濮莫名看他。
“好了,知道你不上網了。”舒蒙做雙手投降狀。
林濮把完全放氣了的充氣棒整個翻轉過來。
“假如把士//的//寧晶體塞入充氣棒的吹氣口,和其他東西一起帶入後臺。”林濮說,“只要報備是演出用品,誰會在意一個充氣棒?”
他說完。舒蒙和餘非都愣了一下。
“可是吹氣口是往裏吹啊?”餘非說,“吹氣又不會吞食。”
“只要進了口腔就可以。”舒蒙說,“況且如果不進……放在咖啡杯上,就能讓他再喝進去一次……”
“把充氣棒割破,翻轉之後直接把晶體塗抹在咖啡杯杯口,等對方喝完之後,割破的充氣棒可以輕易縮小藏起來,藏在身上任何地方,抱住摁扁的咖啡杯,留不下指紋,也容易處理。”林濮說,“後門就直通海灘,旁邊就是觀衆,現在海灘的垃圾還沒處理,下臺時候直接扔在海灘上,連同成千上萬的垃圾一起,無論是咖啡杯還是吹管,根本不用等事件發生後,再帶回放入到後臺裏,當然這是基于上舞臺的人,如果兇手不需上舞臺就更簡單了,他只要走到左側離觀衆近的地方随手丢棄就可以了,幾天後這裏就算不被垃圾場鏟走,也會慢慢被沙子吞沒或是沖走。”
屋內很沉默。
外面忽然一聲悶雷。
“要下雨了……”林濮喊道,“要下雨了!證據可能在海灘上!我們必須現在出去找!”
“我去喊人!”餘非說。
“走。”
林濮率先跑了出去。
其餘的人跟着一起出去,他相信就在靠近舞臺一側到海灘上。
林濮蹲了下來,渾然不顧沙子弄髒褲腳和膝蓋,湊近着看地上的事物。
“他扔不遠。”林濮喊道,“只要是充氣棒和咖啡紙杯!再注意破損充氣棒。”
半晌,餘非出來,拿了幾個大袋子喊:“許隊說了!把所有可疑的全部,全部裝袋帶回去,一個個化驗!一個都不可以放過!”
早該這樣了。
林濮嘆了口氣想。
雖然搜索面積不大,林濮卻被迫切的心情弄得急躁,用手揪着領口透氣。
他手撐着沙面,就看見手指邊零星滴落了幾滴水漬,接着,頭頂傾倒一般開始下大雨。
這暴雨來得真不是時候。
他不得不擡起手擋了擋。
他撿起一個附近的紙杯,放入拿着的證物袋中,想站起來的時候,用手摸了把沙子。
他看見了被雨水已經打濕的沙面上一個黑色的充氣棒殘骸,他捏着他 提起來,下面的葉片分開成了兩半,接着,林濮看見了下面那根細細的吹起棒。
它插在沙子裏,被這特殊的地形保存着。
林濮腦袋一嗡,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撥開沙子,趕忙把它塞入證物袋,接着,他欣喜地坐在地上喘了口氣。
雨勢已經很大,幾乎已經淋濕了他頭發,但他卻恍然有種被雨澆得熄滅了的煩躁感。
正想着,頭頂的雨停了。
“……坐着幹什麽?”舒蒙舉着一把傘低眼看他。
林濮不想說話,只是微微喘氣着,接着把自己的證物袋上舉,難得露出一絲稚氣表情,邀功似的舉給舒蒙看。
舒蒙挑挑眉毛,顯然也驚訝又開心,但還是道:“你找到了?你先站起來,你褲子都濕透了,一會怎麽回去……”
“我站不起來了……”林濮胸口起伏,看着前方,“我好累……”
舒蒙舉着傘蹲下去:“怎麽?在撒嬌嗎?剛剛惹我生氣,現在又和我撒什麽嬌。”
“……我沒有。”林濮沉默半晌,又道,“對不起。”
“沒必要對不起,我就是沖自己發發脾氣。”舒蒙笑了笑,“我說你啊,你怎麽整個人像被雨澆傻了。”
“……只是因為一想到這是開始,就有些疲憊。”林濮說。
舒蒙撐着傘蹲在他旁邊,雨滴噼裏啪啦打着傘面,這一小小的空間裏,他能聞到舒蒙身上的氣味,混合着雨像芬芳的青草,讓人安心又心動。
“起來。”舒蒙對他伸出手。
林濮抓住他的手腕,站了起來。
林濮把證物袋交給了旁邊是警方,他的褲子上沾滿了污垢,白襯衫亦然,他蹭了蹭手臂上的污漬,道:“我現在只想回去洗個澡,睡一覺……”
“走吧,回去等消息。”舒蒙說,“你的戰鬥剛剛開始呢,林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