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桑木鐵鏈
伋川在陸琛抓住他的那一刻就如抽掉了筋骨軟倒,陸琛把人背到身後,腳下如騰雲駕霧,把劍插回劍鞘,反手抓住對方垂下來的頭發
“沈伋川,你死沒有。”
這人真是,刀子嘴豆腐心,伋川勾了勾嘴角
“小公子。”
耳邊的呢喃不知為何讓陸琛如釋負重,他心想着,你可千萬不能死,我還要靠你找到真相呢。
陸琛朝着另一個方向逃去,直到看不見半點人影,才急急忙忙把人放下,硬生生把藥丸放在伋川的喉嚨裏,異物感讓對方不停掙紮,陸琛不得不手腳并用用力捆住他的四肢,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半晌伋川像一個委屈的小孩不情願地吞咽了一下,終于安靜下來。
陸琛小心翼翼地把伋川放平,脫下袍子蓋在他身上。臉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一縷頭發被濕汗粘在眼角,陸琛用手指把它挑開露出這只烏鴉漂亮的眼角。陸琛很少關注別人的外貌,此時卻移不開眼睛,這麽多天後自己居然才發現這只烏鴉長得還挺漂亮。他一直好奇烏鴉是怎樣選擇自己幻型後的外貌,是根據偶然看見過的人類,還是與自己的本體有關,若是後者,沈伋川一定是一只花半天時間梳理自己尾羽的臭美烏鴉,才能在變成人形時有這麽精致的五官。
唉,覺得自己的獵物長得不錯的,自己一定是頭一份。
陸琛坐在稍遠的地方,開始研究鐵鏈,和自己預測的差不多,這根鏈條基本上可以和那些拆鴉人手臂上的傷痕對應上。他被江也扇到房梁上時,就發現那一棟房子都是鐵鑄的,怪不得自己在裏面什麽也找不到。可是江也也沒有找到,難道是他不知道?江也應該是給櫻遠之幹活的,畢竟別的人也不敢使喚吟嘯樓的人,那說明櫻遠之只知道鏈條的存在,并不知情這裏的實際狀況,那為什麽要找一根附有桑木之氣的鐵鏈呢?
不,陸琛試着朝鏈條注入靈力,這裏并不只有桑木之氣,還有些很古老的法咒,陸琛努力感受了一下,卻始終分辨不出來。是什麽呢?這根鏈條到底有什麽用呢?那房子呢?陸琛覺得很奇怪,為什麽需要一棟鐵鑄的房子,是為了掩人耳目嗎
“唔。”
陸琛正沉思,旁邊躺着的人終于有了動靜。此時已是深夜,陸琛選的這個地方恰好前面有一小片開闊,伋川掙紮着爬起來就看見星光下的少年朝自己走來
“你怎麽樣?”
伋川頭腦裏空空如也,只覺得眼前人眉眼都是讓人欣喜的樣子,笑着用手點了點他的臉,随後整個人就癱在對方身上,再次沉沉睡去。陸琛摟着一只大烏鴉手足無措,也不好把他放下來,只好就勢躺在掉在一邊的袍子上,明明心事重重,卻剛剛一沾上就困倦得不願再想任何事情。
陸琛被叽叽喳喳的鳥叫吵醒,天還是灰蒙蒙的,那只烏鴉卻不見蹤影,陸琛一個激靈跳起來,卻看見沈伋川光着上身站在不遠處的小溪裏,陸琛面色不善的走過去
“你亂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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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早啊,”沈伋川恢複能力極強,此時已經半點看不出異樣,笑嘻嘻地朝陸琛潑水,“昨天一身血腥味,小公子怎麽睡得着?”
陸琛皺眉心想我身上再臭你昨天也抱得很緊,他欲言又止還是接過沈伋川遞過來的帕子,蹲在溪邊擦洗起來。沈伋川也不穿衣服,大喇喇地躺在草地裏,惬意十足
“小公子查出來什麽沒有啊。”
陸琛頓了頓,想到沈伋川也算出了一份力,瞞着他不太地道,埋在帕子裏悶悶地‘恩’了一聲。
“很為難嗎?”
“也不算太為難。”陸琛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行為屬不屬于通敵叛國,“只是涉及一些朝堂之争,那些不在我的職責範圍內。”
沈伋川大概對這些不太感興趣,換了一個話題
“小公子,昨天那是拆鴉嗎?”
“我以為你什麽都知道呢。”
“嗤,難道小公子知道死是什麽感覺?”
陸琛心想你怎麽保證我不知道,嘴上還是老老實實
“我想是的,那裏殘留了大量桑木之氣,所以才會波及到你。”
“這桑木之氣和你找的東西有關嗎?”
“恩,”陸琛拿出鏈條丢過去,“就是這個”
“我可以碰吧?”
“可以,上面已經沒有什麽了。”
伋川端詳了一下,也沒看出什麽不一樣
“這到底是什麽啊?你和那個該死的布條男都要搶。”
“這是……該死的布條男?你說江也?”
“對啊,他那個東西像長了眼睛一樣,淨往我身上招呼。”
陸琛輕笑了一下“那是他們家祖傳的東西,叫鎖鴉錦,怪不得你對付不了。”
“啧,你和他們關系還是挺好的吧,為什麽你們打起架來招招斃命呢?”
“我們……各為其主吧。”陸琛輕聲回答
“那你為的是誰?”
“我沒有為誰,出現在這裏只是意外,這根鏈條和我以前查過的一起案子有關聯,所以我想找到它,至于他們我不知道。”
“這根鏈條有什麽特殊之處?我怎麽看不出來?”
陸琛睡了一覺,心情不錯,也不在乎沈伋川是不是刺探軍情,興致勃勃地給對方講解
“你摸一摸這裏,”陸琛抓住沈伋川的手指,伸進一個鐵環的內部,果然感受到一些凹凸不平,陸琛坐回去
“這是吟嘯樓的标志,吟嘯樓你知道吧,就是專門抓你們這些烏鴉的地方,從樓裏出來的東西,不管是什麽都有這個印記。我猜測這根鏈條可以聚集桑木之氣。”
“這屬于違禁品吧,誰那麽傻在這種東西上作印記啊?”
陸琛搖頭“這不是人為可以控制的,像我,我是樓裏面的人,做了什麽都會留下吟嘯樓的氣息,只要想查一定能查到,人和物都是這樣,只要和吟嘯樓有關就一定逃不了。”
“沒有例外嗎?這樣多不方便,做壞事都不行。”
“這不就是為了防止有人心懷不軌嗎……” 陸琛無語,他又想了想,“有例外,但是就我所知現在已經沒有人能做到了。”
“那個木牌的主人也不可以嗎。”
陸琛斜眼,這只騙子烏鴉實在太敏銳了,果然什麽都不能告訴他,他抓起地上的衣服丢過去
“把衣服穿上,準備走了。”
“喂,小公子,我們也算是同生共死了吧,你不能這樣翻臉不認人吧,”伋川慢吞吞地撐起來,抓住陸琛的軟肋,“昨天我為了你差點命都要搭進去了。”
陸琛磨磨蹭蹭半天還是解釋道
“我不知道,他也許有這個權利。”
“那這件事就和他無關咯?”
“……”
陸琛腦門上寫滿了‘你怎麽又知道了’的郁悶,伋川被逗得直樂,樂到最後陸琛都不好意思起來,也許對方是一個完全無關的人,所以原本不願提及的話題都變得随便起來。
“很可能有關。”
陸琛收拾好東西,朝前走去。他很明白櫻遠之沒有那個本事,即使是樓主也受到樓規的限制,這大概是他隐蔽的派人出來把東西找到的原因。如果江也真的是櫻遠之派出來的,那麽廉樂巷很可能也有他的份。是因為這個才找個借口阻止自己巡宮嗎?廉樂巷裏有什麽是自己不能知道的?那些鐵器的味道,那個自殺的拆鴉人……會不會是另一個怪人村?
“你會難過嗎?”沈伋川的聲音把陸琛的思緒拉回來。
“難過?”陸琛一頭霧水
“就是,那個人,你肯定很重視他,但是他應該是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情吧。”
陸琛失笑
“首先我并不确定這些人的死和他有關,其次你一只烏鴉不應該和人類為敵嗎?什麽時候你居然為人的生死惋惜了?”
“人和烏鴉不都是命嗎?”
這會倒是啞然了,陸琛沒有想過這個,烏鴉對他來說是工作,見到了就殺,要不是沈伋川,他這輩子都不會和烏鴉說這麽多話。沈伋川倒是很認真
“烏鴉和人類對我來說沒什麽區別。”
陸琛想了想,父親肯幫他,他生活的環境大概并沒有這麽複雜。人和鴉的問題并不是種族的差異,而是資源。烏鴉不願被困在大山中只能來到人類的領地,土地糧食水源繁殖,誰都想要,怎麽可能相安無事,南北兩邊的區別不過是明争暗鬥。他本能地沒有反駁沈伋川的話,沈伋川也不想探讨這個分歧。
“那如果和他有關呢?如果有關你會做什麽?”
“你為什麽對木牌的主人這麽感興趣?是不是他做的和你也沒什麽關系吧?”陸琛疑惑
“我,我還不是怕你助纣為虐。”
陸琛聽見這小聲的抱怨,幾乎要笑出聲來,強忍着崩住臉
“我什麽都不會做的,他是我的上峰,我作死啊去揭他的老底。”
“只是上峰嗎?”
“沈伋川!不要仗着自己什麽都能猜到就挑戰我的極限行不行!”陸琛實在忍無可忍。
伋川只好偃旗息鼓,撇撇嘴:“如果你只是畏懼強權,我會原諒你的。”
陸琛簡直想舉雙手投降,真沒有看出這個老騙子還有這麽固執的一面,看見對方一副受欺負的樣子又覺得對不住昨天他拼命的樣子,只好解釋道
“這個人對我有恩,不過我不會因為這些就喪盡天良,他要做什麽和我無關,我只是想找到關于我父親的一切罷了。”
伋川猶豫了一下,問道
“恩公為何而去世?”
陸琛沉默了,這個問題大概已經有十年沒有問過自己了,乍然一聽竟然有些不習慣
“被人殺死的,”停頓了一會“除了我以外,陸家沒有一個人活下來。”
“那你……”
“是木牌的主人救了我。”陸琛幹脆的說。其實也不算是救他,只是對于那一刻的自己而言櫻遠之就是天人下凡吧。那些黑暗尖叫咒罵刀劍血肉,都在那個人打開門的一瞬間煙消雲散,也算是救了自己吧。“我其實只是想找到誰殺死了父母,不過現在還想知道我父親為什麽要救你。”
沈伋川嘟嘟囔囔說着什麽,陸琛沒聽清也沒問他。自己只是想知道父親為何而死,被誰所害,想知道那一年發生了什麽。這個老騙子說的不錯,真相就擺在那裏,自己一定可以看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