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探入瘋村
“小公子,我們今天還趕路嗎?”
“趕。”
對方言簡意赅不願多說的樣子,噎得伋川堵了一嗓子的話,陸琛沒有發現而是遞過來一粒藥丸
“把這個吃了。”
伋川就着茶水咽了下去,倒是陸琛奇怪
“你不怕我毒死你?”
“我的命都是小公子的,小公子想讓我死說一聲就行,不用這麽麻煩。”
“……”
陸琛不再理他,而是掏出昨天裹在手上的白布,攤在桌上,又倒了些藥粉在上面,用劍劃開自己的手擠了兩滴血在上面,手指胡亂扒拉了幾下,口中念念有詞。伋川看着他這神棍模樣,興趣盎然,眼看着血跡和藥粉都融在了布裏,一絲亮光顯現出來。
“走。”陸琛收起白布,站起身來。
“小公子這本事在下實在佩服,不知是否可以告知一二。”
“這是用來追捕烏鴉的方法,有羽毛就能追蹤到烏鴉最近盤旋的地方。這帕子碰過屍體,姑且可以這麽做。”
“不是那座宅子嗎?”
“不是。”
陸琛不時掏出白布,根據光的亮度判斷方向,不一會兒就出了城,走到了一條鄉間小道上。忽然陸琛抓住伋川的後領,向上一提,伋川竟然被他扔到半空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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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飛镖将将從他的頭發絲穿過,陸琛推了他一掌,順勢把人挂在樹上,自己卻抽出劍跳回地面,從草叢中沖出兩個人,正是葉紀江也。葉紀大刀一砍,陸琛沒有硬接,閃身避過,腳下一蹬剛好錯開江也的飛镖,他扭轉腰身将劍在身後一掄,江也為了躲開劍風不得不半仰身子,陸琛趁勢一刺,葉紀為了擋他只好把刀送出去,陸琛眯眼用力将刀挑開,刀劍相撞,葉紀一愣
“呆子!”
江也大喊一聲,陸琛卻抓住這個空檔,提腿正好踢在葉紀的手腕上,刀應聲落地,下一刻陸琛的劍就架在了葉紀的脖子上。
“放開他!”江也反手一撐站立起來,手中拿着葉紀的麟嘉指着陸琛
“小也,別沖動。”被架着脖子的人急得滿頭是汗,“阿琛,你先放開我。”
陸琛沒說話,将劍往腰間一插,葉紀趕緊跑過去攔住江也
“你!”江也一副很鐵不成鋼,葉紀直搖頭。
伋川就坐在樹枝上,瞧着這一幕。
“你為什麽打他?”江也狠狠問道
“你們為什麽鬼鬼祟祟跟着?”
“不是的,我們本來也要走這裏,不是跟着你們。”葉紀急急忙忙解釋,卻被江也剜了一眼。陸琛裝作沒看見兩人的官司,對着伋川招招手,伋川跳了下來。
“既然你們也要走這裏,那正好一路吧。”
葉紀看了一眼江也,江也卻指着伋川
“這是誰?”
“我表兄。”
“陸琛!”
陸琛掃了他一眼,江也古怪的哼了一聲
“我惹不起你。”
“小也!”葉紀連忙制止,小心地看着陸琛。
眼見空氣都快自燃起來,伋川很有自知之明地打圓場
“幾位莫要為小人傷了和氣。”
三人齊刷刷地看着他,伋川清了清嗓子
“小人曾有幸受到陸公子援手,自願為奴為仆,公子高風亮節,不願折辱我才謊稱我為他的表兄。”
陸琛沒有反對他的說辭,葉紀松了一口氣,拉了拉江也的袖子,江也沉默了一下把刀丢還給葉紀,一甩衣袖不再說話。四個人就這麽古怪地往前繼續走。也許是跟着別人,陸琛不再看他的白布,而腳下的路卻越來越難走,藤蔓在樹木之間纏繞,像是要阻攔一切外來者,葉紀和陸琛在前面開路,伋川不好和江也并排,只好落在最後
伋川正默默給江也的背影插小人,忽然覺得肩部一涼,他并未回頭,反應迅速的朝反方向一倒,手順勢把身後的人往前一拉,那人憤怒大吼,準備回頭攻擊他,卻被一條白绫纏住脖子,伋川眼疾手快的把他手中的刀卸下,身後的江也一刻不讓地把人捆成一個粽子。
葉紀和陸琛從前面跑過來,只見那人瘋狂地想擺脫自己身上的桎梏,越掙紮卻被束縛得越緊,他的手用力張開想要抓住什麽,嘶吼從胸口傳出來,慘烈十分,漸漸發不出聲音,眼睛瞪如牛鈴,青筋爆出,臉色又紅轉紫,像一條沒有水的魚。陸琛抽劍刺中對方的心髒,那一刻伋川看見那個人臉上露出釋然,随後就沒了動靜。
陸琛掏出那塊白布将劍上的血擦掉,江也沉着臉把白绫收回來,葉紀臉色也不太好看警覺的看了看四周,伋川咽了咽唾沫顫聲問道
“他,他怎麽了?”
陸琛诽腹這個老騙子陰險狡猾,果然江也眼底有一絲驚訝,迅速收拾好表情對着陸琛說
“這件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了,你也有你自己的任務不是嗎?”
“那是我的事。”表情卻說明了自己不會讓步。
江也皺眉,走上前用不願讓旁人聽見的音量低聲說道
“這個人,來路不明,我不傻,不想惹麻煩就趁早滾蛋。”
陸琛冷笑了一聲抱着雙臂,葉紀看見這場景左右為難,伋川也不說話,四個人腳底下還有一具沒有涼透的屍體,氣氛詭異。葉紀艱難地打破僵持
“阿琛也是順路,是不是?”話是問陸琛的,卻看着江也。江也嘆了一口氣
“別找事。”算作讓步,葉紀松了一口氣,又哀求地看着陸琛,陸琛點了點頭。四個人繞過屍體,朝着那人來的方向走去,伋川走之前看了一眼屍體,手臂上是昨天才見過的痕跡。
若不是那個偷襲的人,他們根本不會注意到這條岔路,起初還有些雜草,随後寬敞可容下兩人。伋川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只是這一次仿佛有守衛站在城門前,安全感油然而生,伋川看了一眼陸琛,對方卻示意他保護好自己,一副劍随時出鞘的樣子。伋川本來奇怪,很快就知道事出有因。
十幾個拿着刀的人站在路的盡頭,對着他們四個發指眦裂,就像被闖入領地的野獸。他在心中感慨這群拆鴉人的直覺真是比畜生還要靈。
這些怪人和剛才那人以及昨天的血人一樣,幾乎衣不遮體,從這裏都可以看見那些人太陽穴底下血管的跳動,拿着刀,全身的顫抖仿佛有什麽在制止他們殺過來的沖動,眼中已經沒有半點理智殘留,野獸般的殺意刺激伋川的神經,他的手也摸到了刀柄。
葉紀稍微向前探了一步,這個動作觸動了他們的開關,幾個人舉着刀朝他們沖來,葉紀一馬當先,兩步就一躍而起,蹬在樹上借力揮刀,江也使出白绫,帶起呼呼風聲,那些怪人不怕死似的一把抓住刀鋒,葉紀用力一抽雙臂齊斷,另有一人被白绫正中腦門,血從天靈蓋上留下,即使這樣也速度不減。
伋川正想抽出匕首,卻被陸琛按住,示意他站在一旁不要妄動,自己拔劍飛身而去,正好砍下斷臂怪人朝着葉紀撞過來的頭。江也手腕一抖,白绫‘呼’地展開,呈包圍之勢,怪人們似有預感一左一右斬斷白绫的末端,陸琛葉紀同時踩在白绫之上,刀光劍影,又取兩個首級。三人趁勢逼上前去,陸琛提劍刺過去,卻在最後關頭沉腕,預備抓住劍身的怪人被他抓住一只手反背過去,翻身提膝砸在腿上,怪人被迫跪在地上,葉紀大刀闊斧斬下他的人頭,江也再次施展開白绫,其餘兩人攔下兩個怪人,那白绫像長了眼睛一般立即把剩餘幾人圍在裏面,怪人‘哇哇’嚎叫,葉紀毫不猶豫抹了他們的脖子。伋川覺得背後一涼,想不到這個葉紀看上去是個軟包子,居然殺起人來一點也不心慈手軟。
只是他們還沒來得及喘息片刻,居然又有更多的人從樹上跳下來,江也的白绫還沒收回來,葉紀陸琛始料未及只好同時塌腰硬接下兩招,陸琛感覺左邊一陣刀風,正暗道不妙,‘嗤’一聲,他的臉上就濺滿鮮血,一把彎刀匕首從遠處飛來正好把來人腦袋削去一半。一塊帕子丢了過來,陸琛立刻抹掉臉上的血,伋川已經雙匕在手,弓步向前,身影一閃,直接剖腹,力道之大,那兩個怪人甚至看了看自己流出來的腸子才倒下去。
怪人憤怒地把目标轉向偷襲者,伋川毫不避讓,長驅直入,刀刀淩厲,所到之處如麥稈折斷,陸琛旋身躍起,一招屍背單鞭帶着破竹之勢貫穿敵人胸膛,他不再局限簡單的劈挂撩刺,手分陰陽,身藏八卦 ,步踏九宮,如青龍出海如撥雲見日,以身帶劍,身形快如閃電,轉眼就解決了幾個人。伋川在他的後方,虛晃一下把其中一把匕首朝着陸琛背後的怪人擲出,用膝蓋格擋住自己面前來勢洶洶地攻擊,借力攀到對方肩上,刀刃用力一割随即血液四濺,對方往前一倒,他順勢滾下,落步曲肘,用力紮進敵人眼球,他靈敏地躲開飛濺出來的液體,輕輕一跳接住匕首。
“小公子,人太多了。”他朝着陸琛方向喊了一聲
“江也!”
不遠處的江也抖出白绫,小聲念起咒語,陸琛避開兩個怪人,接住白绫的一端,只見那白绫瞬間變寬變長,像注入了力量一樣圍住攻擊者,伋川眼神一緊,不過很快跳出包圍圈,和葉紀一起守住出口,被圍住的怪人不甘示弱紛紛揮起手中的武器意圖斬斷白绫,江也臉色有些蒼白,陸琛抖出袖口的兩張符咒,一道亮光閃過,白绫如有神助越收越緊,而葉紀和伋川也越來越招架不住往圈子外面湧的人。
“捆起來就跑!”
“這是老子自己的東西!”江也咆哮
“先幹掉再拿!”仿佛知道和對方計較命重要還是白绫重要是沒有結果的,果然此言一出,江也不再堅持,換了法咒,白绫變成一個布袋把裏面的人一罩,阻力立刻小了不少。
“走!”
四人同時收手,迅速朝着那一邊奔去。陸琛掏出胸口發光的白布朝空中一扔,那布仿佛受到某種吸引朝着某一個方向飛去,陸琛抓住伋川的手帶着他跟着白布飛去,江也的聲音被遠遠抛在後面。伋川深吸一口氣,很快跟上陸琛的節奏,兩人如白駒過隙,進入村子中央。
村中還有不少怪人,但似乎反應遲緩,在看見他們之前只知道往自己身上亂砍一氣,看見他們之後才朝他們聚集。白布的速度慢了下來,而伋川身體裏的不安感也越演越烈。
“我……”伋川皺眉,陸琛卻知道他要說什麽似的,抓住他的後頸,伋川對他這種抓貓樣的動作有些不滿,但是實在提不起力氣反抗,陸琛另一只手掏出一張符咒,貼在伋川腦門,口中念念有詞,那符咒竟然和他的身體融為一體,而那種被掠奪的感覺瞬間好了不少
“小公子的符咒果然非同凡響。”伋川輕咳兩聲也沒放棄恭維的機會
“速戰速決。”
伋川明白這種符咒堅持不了多久,點頭道
“交給我。”
話音剛落,陸琛就随着白布消失在一堵牆後面,伋川轉身面對幾十個怪人。好在雖然數量龐大,質量卻不及方才,伋川和自己的雙匕配合默契,輕易不得近身。
“陸琛呢?”
忽然有兩人從旁邊的小巷冒出來,江也毫不猶豫的就把白绫朝伋川臉上招呼,伋川見識過這東西的厲害,躲避不及,險些被一個怪人砍中肩膀,葉紀替他擋了一下。江也比那些怪人難對付得多,伋川不得不轉移注意,只是那白绫變化莫測,伋川擋了好幾下都不得要領,只能剛好躲過它的包圍,葉紀沒有阻止江也,卻不停地幫他殺死怪人,伋川實在不明白他們的套路
“小公子沒和我在一起,你們可以自行去找他。”
“哼,守着你,還怕那老狐貍不回來?”
伋川默默吐槽這個邏輯實在不符合現實,要是可以陸琛估計第一個想殺死自己的人吧。
那邊陸琛不知道伋川被江也葉紀包抄,他甩掉那些怪人後随着白布來到一個院落前。院子裏滿是血跡,有的已經變成褐色,有的還很新鮮,他撿起已經恢複如新的白布,朝裏面走去。
如果沒有猜錯,這裏就是拆鴉人的聚居地,一定發生了什麽意外,讓這麽多的拆鴉人同時不受控制的耗費了過量精血以此滋養桑木。是自願的嗎?不太可能。拆鴉人之所以叫拆鴉人,并不是指他們的職責,而是指拆鴉是最後一件可以做的事。沒有明令禁止,但是約定俗成,拆鴉是蜜蜂尾巴上的刺,只能用一次,用命換。雖然并未有明确的證據表明拆鴉之後會喪命,但是凡事拆過鴉的都沒有什麽好下場。
明知是不得好死也會心甘情願嗎,不知為何陸琛想到了那三百只烏鴉,是伋川強迫他們的嗎?他收斂起心思,伋川支持不了多久,他必須盡快找到江也他們在找的東西。
屋內十分空曠,有幾張東倒西歪的椅子和撲面而來的腥氣,陸琛摸了摸梁柱,迅速搜查了一下四周。什麽也沒有。
怎麽可能,那白布明明指引着自己來這裏,是我遺漏了什麽嗎?陸琛不甘心的又轉了幾圈,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聲慘叫,他心裏一沉,連忙跑出去,正好看見沈伋川像一只兔子一樣被江也攆得滿街亂跑,後面葉紀手忙腳亂的用刀抵擋追來的怪人。
陸琛提着劍就跑過去,先一腳踢在江也的肩上,手腕一翻幫葉紀幹到一個,那些怪人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武力值上升兩個檔次,葉紀已經力不從心
“這時候還起內讧!”陸琛朝着江也大吼
“誰他麽和這個人是一夥的。”
陸琛扭頭看了一眼沈伋川,發現對方居然額頭有冷汗冒出,嘴唇也沒了血色,他心想糟糕,又不能當着他們再給沈伋川來一張符咒,這邊又來勢洶洶,簡直左右為難。
“小也!”好在葉紀也着急起來,讓江也來幫忙。
江也咬牙放過伋川
“他們怎麽突然這麽暴躁?”
陸琛百忙抽空問道
“你怎麽不去問你那個表兄,他一流血這些雜碎就像狼看見肉一樣發起瘋來。”
陸琛一驚,難道是因為沈伋川是烏鴉?不,不對,如果是那樣自己葉紀和江也怎麽沒有半點反應?那為什麽?他一邊飛快的思考,一邊揮劍抹頸,那怪人的手正好打在陸琛的鞋上。
印記!對!鐵鏈,那座屋子怎麽可能是空的呢!陸琛電光石火間明白了
“沈伋川!”情急之下他大喊一聲
伋川此時已經算作強弩之末,江也的白绫把自己劃出傷口那一刻,他就感覺身體裏的力量在源源不斷地被一雙手攥走。他強撐着對背後說
“小公子快去。”
咬了咬舌尖,血腥氣在口腔裏蔓延,仿佛往油鍋裏倒了一杯水,那些怪人更加躁動起來,看伋川的眼神更像是待宰的獵物,但是眼前總算清晰些,葉紀在不遠處厮殺,江也不見蹤影,伋川定了定心神,快步滑進人堆中,兩把彎匕已經看不見具形。
在哪裏?在哪裏?陸琛在屋子每個角落搜索,只覺得越急越亂,一道白影在眼前一晃,陸琛一個翻身從房梁上躍下,毫不猶豫地把劍刺向對方咽喉,江也白绫一勾,連劍帶人甩在抱柱上。“咚”的一聲,陸琛只覺得心肺都在震動,江也連勝追擊,直取心髒,陸琛勉力朝一旁滾去,回身用力劈去,也不管後面,徑直朝屋外奔去,腳一點地就挂在房梁下面,兩根手指一探,果然!一根細細的鎖鏈被陸琛勾了出來。他轉頭一看,伋川幾乎被淹沒,他心頭一涼,行步撩衣如夜叉探海,一劍斬首,撈出半昏迷的伋川。
那些怪人見自己的獵物被搶走,憤怒地對着陸琛咆哮,陸琛空出來的那只手一撒,十幾張符咒散開來,那些人瞬間不能靠近
“陸琛!”
江也欲追,可是葉紀一個人已是鲂魚赪尾,剩下的所有人都湧向他,江也狠心一展白绫擋在葉紀前面,等白绫落下時,伋川和陸琛已經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