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花椒
我挂完電話,手上出了許多汗,杜庭微最後的語氣隐藏不住的帶着期待,帶着喜悅,我的心像揪起來了一樣,這個世界上我最不希望傷害的,就是杜庭微,可我不知道我等下要說的話,到底傷他到幾分。
我撕着地上的羊毛,居然發現羊毛在不停抖動,我随着看去,結果是我的腿在打顫。
這麽難嗎,連想一下都會覺得害怕嗎?可能沒有杜庭微的世界。
他會知道我已經跟金葉榆上了床,也會知道我有多迷戀金葉榆,還會知道自己的親表哥居然一直惦記着自己,哪一件事會讓他惡心?哪一件會讓他心痛?又有哪一件會讓他憤怒?或者,這些情緒在各個事件裏都占了幾分。
我還會告訴他,你在醫院裏說過的話,我都聽到了,我沒有想要和你變成戀人,我已經選擇了金葉榆了。
這樣的話,在一個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不喜歡的人偏偏喜歡自己的扭曲空間裏,他會選擇往哪個方向走。
還是,會心灰意冷,轉身離開,我和金葉榆的愛恨情仇,他從此不再過問,也不再出現。
那金葉榆哪?深愛的表弟被我逼走以後,他又會怎麽反應哪?翻臉不認人的趕我出去,還是從此收心只和我美滿地過下去。
好像沒有一種結局是我所滿意的,沒有一個答案可以讓我鎮定自若地去執行已經計劃好的一切,我沒有自信,好像也沒有膽量。
我不怕金葉榆,我就怕杜庭微,我這裏,金葉榆那裏,他都是受害者。
突然覺得,我現在很像小時候的自己,面對眼前的困困境沒有一點辦法,看起來活着和死去是兩個簡單的選擇,可是哪一條我都走不下去,迷茫,懦弱,恐懼,慌亂...沒有一個可以讓我渡過難關,卻都讓我更加疲憊。
突然的鈴聲吓到了我,我看到陌生的來電,口幹舌燥地接起,希望它能帶給我一些未知的好消息,我這裏太爛了。
“喂。”
“您好,請問是夏燭深先生嗎?”不是的,一聽就不是好消息的語調和源頭。
“我是不是夏燭深你打電話前不會确認嗎?”對方被我不善的口氣沖到,十分抱歉地說:“先生您好,想請問一下您每年都在給希望工程裏的小樹苗計劃打錢對吧,就是一個貧困山區小孩上學的資助項目。”
我沒想到李叔居然真的每年都在打,我還以為他一次性把那些錢都捐了,好像就十六萬吧,我這些年根本沒查過,其實就算他自己将那些錢裝入囊中我都無所謂,反正對我來說,那些錢就是冥幣,拿着還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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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是這樣的,我是您小區外這個雜貨鋪的店主,有個孩子從早上起一直在這裏晃悠,說自己是從山裏來的,專門過來感謝您的,見你一面就走。”
我一頓氣,我他媽又不是做慈善的,什麽牛鬼蛇神都要沾上來。
“我沒空,他從哪裏來的回哪裏去,再見!”我挂上手機扔在一旁,電話沒再打來,我看着窗外,視線低了就會看見天空,風明明是無形的,我卻憑他感覺出來,外邊天氣很不好。
我掙紮着站起來,手抓在鋼琴側看外邊,果然起風了,葉子被卷了一層又一層,相互牽扯着打架。
我跟着風看卷跑的葉子,身體晃動時手跟着往邊上挪了一下,醇厚的琴音孤單又突兀的冒出來,我原來按到了一只黑鍵,還是經常壓着玩那只。
小燭心中的快樂城堡。
唉。
我去衣櫃裏找了件外套,把杜庭微害怕蹭到傷口而卷起的運動長褲拉下來,蓋住厚厚的紗布,然後出門去。
人們都說助人為樂,我得去一趟快樂城堡。
深灰色亞麻拖鞋露着白嫩的腳趾,外面天陰沉的要命,我拖鞋的顏色在這種情景裏,都顯得清純可愛,我被帶着寒意的風一吹,我感覺疼痛都被消磨了不少,以毒攻毒原來是這樣。
我把那個號撥過去,響了兩秒就接到了。
“孩子還活着嗎?”對方呆滞,随後笑道:“小哥你可真會開玩笑。”
我不知道有什麽可笑的,“你在哪了?”“你過來了嗎?”“那要不我回去。”
“別別,孩子都等哭了,我正想着怎麽辦哪。”
“說地點。”
“從你們東門出來,右斜方有個海鮮市場,你順着走進去,走到盡頭左轉,然後進一條小道,小道頭就是我們家雜貨鋪,門口磨着花椒面,你一進道子就能循着味兒來了。”
我對這片不熟,因為我沒往家裏買過肉菜雜貨,我都買看起來洋氣點的吃的,所以不知道他說的店在哪裏,但我一聽這形容頭都大了,我是被氣傻逼了才會跑來做這種傻逼事情。
我低頭看着自己還未消腫的腳踝,忍着疼一拖一拖地走出小區,然後伸手打車,司機問去哪兒,我給他指了下對面海鮮市場,我說要去那裏邊的小店。
司機搖頭,他說裏邊全是一人寬的小道,根本走不了車,他關上窗飛一般走了。
媽的服了,叫你沒事找事湊熱鬧。
我看着紅綠燈幹脆單腳跳,平時可以潇灑走,但腿腳不便還是注意一下交通規則,萬一被撞殘了都不給賠償費。
好不容易扶着牆走到海鮮市場盡頭,我頭上全是冷汗,一半累的,一半疼的,我照着他說的走到小道口,果然聞到嗆鼻的花椒味。
我咳嗽幾下,嗆的我嗓子發癢,口袋鈴響,我邊咳邊接起杜庭微打來電話。
“小燭,你和金葉榆出去了嗎?你怎麽咳着,出去穿衣服了沒。”
看來是已經到家了,我和他出去個屁,沒把他臉撕破就算我心善了。
“沒,花椒面太嗆了。”
“哪來的花椒,你在哪兒?”“我嗯...”“小燭!”電話砸在地上,我後頸挨了重重一刃,沒能再給他回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