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風車
回去的時候杜庭微背着我就要進那家我微服過的藥店,我快着急炸了,掐着他的脖子轉了個方向。
他問我為什麽不去那家近點的店,我說那家關門了,他掏出自己褲兜裏的那只潰瘍噴霧給我看,意思很明顯,我沒話說,只能機智改口。
“剛來的時候我進去買一次性拖鞋,櫃臺小姑娘她老婆難産,急着鎖門跑了。”
杜庭微腳下一頓,只說了句小姑娘挺勇敢,我連忙附和,兩人朝着社區醫院走去,我心中慶幸沒一時心急說成小姑娘他老公難産。
擦碘伏的時候我把杜庭微小臂都給咬出永久性紋身來了,杜庭微一聲沒吭,臉上比我還疼,一直冷聲囑咐護士輕點。
無奈護士已經是更年期的歲數了,沒被臭臉的杜庭微勾的五迷三道的,手下一點沒輕,還因為杜庭微那幾句高分貝吼的下了重手,于是杜庭微手指上也被我紋上了。
從社區醫院出來我大概已經是條鹹魚了,乖摸趴在他肩上,一點精神力全被清洗鹽水帶走了。
一腳包了三層一腳包了五層,杜庭微背着我路過一位腿上打着石膏的小朋友,男孩善良地向我發來早日康複的祝福信息,大概是覺得我這個樣子馬上要去截肢了。
今天一大早折騰的累了,現在已經過了日上三竿的時刻了,外邊暖烘烘的,我擡頭看了下太陽,又給面子的打了個噴嚏。
懶得動手,直接把嘴巴埋在他肩膀上擦,杜庭微皮膚熱熱的,我擡頭看着自己留在他肩膀上那抹哈喇子,一直盯着,直到它在陽光、微風和體溫的夾擊下蒸發幹淨,這才又趴下去。
明明跑出來的時候覺得這段路挺短的,這會子回去居然這樣慢,畢竟背着120斤的分量,可能杜庭微也在咬牙堅持,我就不策馬崩騰了。
杜庭微不說話,我想找幾句跟他講講,又不知道怎麽起頭,正在思忖,他褲兜裏的手機響起來,本想替他接一下,想了下,又怕是什麽女孩子打過來的,萬一不慎掃了他的姻緣,于是就幹脆裝死。
杜庭微一只手托着我的屁股扶穩,一手麻利掏手機,敏捷的樣子仿佛背上趴的只是一只一斤二兩的布朗熊,我對他的敬佩之情一時之間猶如滔滔江水延綿不絕,這男友力不愧是我哥,以後嫂子就是兩百斤也不怕迎親的時候出不來門了。
杜庭微看了眼手機便摁掉了,可能是覺得我在說話不方便。
我幻想了一下杜庭微一臉期待地穿着高級訂做的西服,左邊衣兜上挂着漂亮的新郎喜花,不知怎麽突然就酸了,那得什麽樣的女人才能配得上杜庭微啊,可又一想,這世上大概沒人可以配得上杜庭微了。
那這樣的話,他是不是就誰也不會娶了,我睫毛閃了幾下,壞心眼的居然勾起嘴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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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庭微在我屁股上的手還沒恢複出院設置,煩人的手機又一次打過來,他輕啧了一聲,我也在心裏啧了一聲,哪只小母雞一點眼色都沒有,不接就是不想接,不願接,不樂意接,打個幾把的打,死乞白賴有意思嗎。
沒料到小雞兒還是挺能耐,杜庭微這次接了,我撇下嘴去。
“什麽事?”杜庭微語氣不善,他雖然向來和人保持着不冷不熱的距離,但很少這麽帶着情緒跟別人說話,我這抖着睫毛又興奮了,單純少年的快樂就是這麽簡單。
“嗯,在,挂了。”
杜庭微簡單幾句就結束了對話,我都沒辦法靠那幾句補出一份你愛我而我不愛你的情感大戲,于是在他挂電話的時間睜着半只眼悄悄瞄了一眼屏幕。
我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把一條縫的眼睛眯回去,老實趴下,默默在心裏說着對不起。
阿榆,我們之間千萬不要計較太多。
杜庭微走得慢,陽光又暖的很,我背着光曬不到臉,背上卻在高溫殺毒,太過惬意,真的來了瞌睡。
剛準備一覺醒來就在床上,結果幾個小孩追逐打鬧來,杜庭微突然就把身子閃了一下,幸虧他一邊托着我一邊彎了背加大了我趴下的弧度,不然我就直接帥氣的摔下去了,英俊的臉龐只怕就要遭殃。
睜着冷眼一視察,就見一串孩子拿着冰激淩在激情追逐,跑過我去的三個,後邊追來的還有兩個。
我這就來氣了,什麽玩意在街道上打打鬧鬧的,這你家後院啊,你他媽怎麽不在這裏排隊開挖掘機。
杜庭微察覺的我直起的身子,回了半張臉看我,“吓到你了?”罪魁禍首在做作,我哥哥卻在自責。
我尼瑪氣不打一處來,恰好最後兩個小孩跟瘋狗一樣橫沖直撞跑過來,我環顧四周,瞅準時機,一瞬間詐屍一樣蹬棱起來伸了一腿,好嘛,啪叽摔一個,狗吃屎難兄又感情芬芳地拉了一下旁邊的難弟,一起吃屎。
兩塊錢一個的色素冰激淩全砸在地上,連筒裏邊都摔幹淨了,兩位神氣小子看看空了的手,再看看地上粘着土的粉色漿糊,沒忍住放聲大哭起來。
其實我本想看他們可憐兮兮掉着眼淚,然後哎呦哎呦抖着手從地上刮上一星半點來着,反正他們有人給買,可沒想到冰激淩這麽不經摔,掉下去都不成型,一點收拾殘局的機會都不給。
怎麽說哪,非我本意,但是活該,讓你們瞎眼擾了老子的聖駕。
局勢也差不多了,再等等孩子就該結束哭喪,開始索賠了,我又開始趴下裝死,輕輕拍拍杜庭微,小聲囑咐他快走,結果呆愣的杜庭微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率先遭殃的小孩聽到笑聲跟被提醒了一樣開始擡頭打量我,我做賊心虛,兩腿夾緊杜庭微給他抓緊跑路的提示,結果這厮還在那裏不知好歹地笑。
眼看就要引來家長上決勝法庭了,我沒法了只能伸手在杜庭微臉上掐了一把,他輕呼了一聲,開始動腿,走的一點不像逃命的,咯咯笑個不停,我本來緊張兮兮的,看着地上拉長的歪七扭八的影子,還有他輕微抖動的雙肩,居然神經一樣跟着他一起笑起來。
于是身後兩個在哭嚎,我們兩個在大笑,我邊笑邊掄過胳膊勒他,“樂個屁,快跑。”
他哎了一聲,勻了下氣,将我向上托了托,竟然真的背起我來開始狂跑。
我左手扶着他的肩,右胳膊搭在他胸前,手掌心是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耳邊是我們莫名其妙的歡笑。
風呼呼刮過我的臉龐,杜庭微的劉海被揚起輕晃,我微微坐起,把兩只手都伸出去張開,閉着眼感受風和陽光,像風車上那幾只永遠不會掉落的角。
“哥,你會不會讓我掉下去?”他語尾還帶着被歡愉感染的曲調,說出的話像春雨一般溫潤嬌俏,我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場初秋的幼稚逃亡。
“我在,你就永遠不會摔倒。”
好像沒金葉榆啥事了,得想個辦法讓他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