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牙膏
我手指摸了幾圈玻璃杯沿,略微有些心虛,倒不是因為他是金葉榆弟弟我心虛,而是因為他像我哥哥我才心虛,你想想啊,那種剛從廁所抽完煙出門撞見班主任的感覺。
“那個,我先去洗漱哈哥,你也收拾收拾。”
我拉開椅子腳下抹油就跑了,這尴尬的情形誰不跑誰傻逼。
我們屋子兩室一廳一衛,得虧全是漢子,若是幾個姑娘合住,那早上起來得是超市9.9搶購現場。
我從牆上的牙刷架上拿下牙刷來,三人位的固定夾,金葉榆的是灰色,放在左邊,上邊還沾着水。
我拿小指戳了戳,想起他咬自己手背的情形,一口好牙啊,幸虧沒咬我背上,不然我可不管什麽床上床下,我得扇他。
放中間的是我的,藍色,最右邊是杜庭微的,粉色,當時買的三只裝,他來遲了,就只得了粉色。
但我覺得他和粉色挺配的,豆漿油條那樣,現在夾子上位置是空的,大概剛回來還沒來得及收拾行李。
我從洗漱臺上拿了牙膏,牙膏我們不用一個,金葉榆喜歡用夾心的,就刷一嘴藍泡泡那種,家裏潔廁靈就那個色,我有陰影。
我就喜歡原始的白色,刷個牙花裏胡哨的幹什麽,杜庭微和我一樣樸素迷人,所以我們這只用的快些,一起買的,潔廁靈那只才到三分之一,我們這寶潔已經到尾了。
這種不帶色的就是比他的便宜,他是按壓蓋,我們掉了個檔次,是螺旋蓋。
我直覺覺得今天這牙膏得出點事,果然,忙着卷着尾巴擠牙膏哪,手剛一松,啪嗒一聲蓋子就不知道上哪裏去了。
我老眼昏花一嘆氣,簡直想連刷帶膏全扔馬桶裏,勾着腿搭着的拖鞋還沒放下去,杜庭微推門進來,看看我那樣子,猜的八九不離十。
“蓋又沒了?”我點點頭,把沒了頭的牙膏擺在他面前,心想你進來前不就心裏有數了嗎,還問。
杜庭微撈了把膝蓋處的褲子,蹲在地上幫我找,我樂得自在,擠了一長條牙膏,張嘴塞進去。
沒刷兩下,他就輕輕拍我腳踝,“退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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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個蓋子屁事還這麽多,有什麽辦法哪,誰還能翻哥哥的臉哪。
我妥協地退後一步,一手撐着牆面甩腿,一手管着嘴巴進進出出,他就擠在我和水池中間,伸手往櫃子底掏,他低頭找東西的樣子實在太乖,跟樓下小黑狗刨土似的,我沒忍住,把牙刷叼在嘴裏,伸出右手摸了摸他的頭。
杜庭微頭發很軟,摸着會上瘾,不像金葉榆,粗的跟樹枝子似的,紮手。
杜庭微挨了兩下狗摸,實在忍不住了,擡起臉來想訓一訓我,結果沒成想便宜貨還挺熱情,他一擡起那張俊臉,啪嗒,擠多了的牙膏殘渣就從我嘴角滑下來,端端坐落于他的左邊眼角。
這尼瑪還得了,杜庭微愛幹淨那好比我愛錢,如今這場面跟別人當着我面撕錢有什麽區別!“哥……這牙膏它,有些……絲滑。”
杜庭微輕輕眨了下左眼,美人骨像動辄驚人,若不是這一團牙膏堵在這裏,我都覺得他去了趟郊外後開始頭腦發熱,不顧形象地朝着我瘋狂wink。
杜庭微蹲着一點表示也沒有,我便明白這牙是刷不成了,我側身把牙刷扔進牙缸,保齡球一樣差點推倒一片。
張嘴往水池子裏吐幹淨含着的泡沫,然後半蹲在杜庭微這張油畫前,認認真真捧着他的臉,替他擦去眼角的濃墨重彩。
我有樣學樣,照貓畫虎地擡起指腹給他擦牙膏,我的手既不像金葉榆細膩,也不像杜庭微粗糙,金葉榆雖然家在農村,但他是家裏的寶貝,沒幹過重活,離開村子後又開始寫作,所以沒留繭子。
而我不同,我上了大學幹的都是精細活,沒再摧殘過手,可之前傷的不淺,養不回來多少。
我看着他的臉,想起第一次吃麥當勞甜筒的那年,顫悠悠抓住,心尖一晃,結果圓圓一坨晃到了地上,雖然很氣,但還是利索地抄起筒身從地上刮起尚在安全領域的星點。
我就抱着那樣的心思去他眼尾刮那團漿糊,拇指邊角一擦而過,他是真正男子漢,他看着我的目光都未曾躲閃。
我把那團牙膏撚在手裏,掩蓋了我指上消失的紋路,這才意識到我剛剛恍惚了。
雙目對視的時候,我有一刻,曾把他認做了燈光只影下,被情欲折磨又厚待的金葉榆。
太像了,眼睛太像了,明明是表兄弟,眼睛卻像的如同複刻,大概是各自像了自己的母親,而她們的母親,又是同卵雙胞胎。
我曾經為了這雙眼而心髒狂動過,滿地蕭瑟見了碧海藍天,現在想想,若是當初見到的是杜庭微,我會不會就改變了喜好的對象,把發射給金葉榆的心跳和欲望,轉個軌跡全數砸在杜庭微身上。
那樣的話,大概現在屁股會痛。
杜庭微思路是正常的,他把我從不适宜的設想中拉出來,掐了下我的臉。
我沒躲,也沒生氣,我只允許他掐我的臉,因為哥哥都是這樣又心疼又可氣地對待自己的弟弟。
我乖了他也高興,嘴角微微勾了勾,然後輕問我,“你腿麻不麻?”我低頭一看,随即點點頭,果然半蹲使人血液不太循環,我說我這會兒怎麽胡思亂想的這麽多,原來彎曲也會令人麻木。
“你不說的話它大概也不會麻。”
我毫無理由的指責,他卻笑着應下。
“是,怪我,還趁你不備提醒它。”
他輕輕抓着我的胳膊,大概是想站起的時候順帶把我撈起來,結果他自己八斤八兩,站起的一瞬別說撈我,差點砸死我。
兩人像迷途的蝴蝶誤入了蛛網,傾了力狼狽地抵在牆上,他雙手困着我将自己的身量撐住,閉着眼睛低頭思故鄉,估計還沒從天旋地轉裏走出來,重獲光明的前一刻還輕輕甩了下腦袋。
我倒是沒什麽感覺,就是清晨的白瓷磚太涼,突然刺到我還未喚醒的肌膚上,給我舒服地嗯了一嗓子。
杜庭微才治好了失明,又陷入失聰,他奇怪地擡頭看我,眼睛被一陣眩暈給攪混了,茫然、迷離,還有些許慌張。
靠太近了,我差點又被他迷惑,當做金葉榆一口咬下去。
其實不像,他們除了眼睛外哪裏都不像,金葉榆雖然帥氣,但是是糙漢子那種帥,即使沒有不修邊幅,家庭環境的原因,他看上去缺少杜庭微這樣冷漠高貴又溫柔紳士的氣質。
杜庭微下巴要比金葉榆分明些,脖頸也更加細長,而且他身上的肌肉,是真的群山,可以力拔山兮那種,他舉啞鈴時我看過,被汗浸濕的白色背心,當時我在吃奶油蛋糕,蛋糕它突然就不香了。
總之通俗點來講,金葉榆長得更接地氣更平易近人些,杜庭微這種,有點可望不可即了。
“哥,幾?”我懷疑他這種眼神看着我,或許看到的是一堆花色的亂碼,于是試着伸出三根指頭試他。
他低下頭,發絲掃到我的下巴上,我癢的噘嘴眯了眼,想起之前陽光下被撓過的貓脖子。
“嗯,擠。”
他說。
這一屋子渣男,別談三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