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一場秋雨一場寒。
離婚不是結婚,不必穿得喜慶打扮得豔光四射, 給自己歡喜給別人美麗。
莫名其妙的, 歐寧卻還是特意早起畫了個精致淡妝,找出了身淡雅精致新衣服。
只是沒想到, 路盛也特巧,和她一樣穿着白襯衫, 同款b家的卡其長風衣,豎起衣領和自己一樣露出經典格紋。誰看都妥妥情侶裝。
所以, 他們一進門就被保安指錯了方向, 來到了結婚登記口。
有點尴尬, 不過,歐寧指着婚姻注意事項道:“好像是該先到這, 離婚是要結婚證才成。”
“嗯?當初登記,你沒取結婚證嗎?”路盛面無表情的明知故問。
歐寧搖頭。
結婚那年, 登記處新起的人性化時尚, 夫妻領證要一對對在國徽下共同宣誓:自願結為夫妻, 互敬互愛, 風雨同舟,鐘愛一生等等。
結果, 還沒等到他們在莊嚴肅穆下,鄭重許諾一輩子,谷蘭來電,她家裏父親又惹事,高利貸追上門打砸要命了, 路盛匆匆交代一句就扔下歐寧跑了。
孤零零的歐寧呆呆站了好久,沒有一個人去宣誓領證,也走了。
之後,路盛為護着谷蘭肩膀縫了二十針,還蹲了好幾天拘留所,歐寧猜按當時傷勢,應該傷疤還在的。
下意識,歐寧目光落在路盛左肩。
“怎麽了?”正在新補辦結婚證上簽字的路盛轉過頭。
歐寧移開視線,飛快也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結婚證補辦的很快,只是沒想到剛起身,有女人猛沖過來,拿起手裏瓶子就是一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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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在他們身後要登記的新娘子被不明液體潑了滿頭滿臉滿胸,瞬間嗷的一聲慘叫,捂着眼睛就地翻滾,那動靜都不是人聲了。
“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三臭b子,我看看毀了你的臉,你們還能真愛多久。”
行兇女人厲聲狂笑,跟瘋了似的。随即掏出另一瓶液體,發狂般追灑輕傷下抱頭逃竄的男子。
歐寧是醫生,愣神後馬上确認不明液體是濃硫酸,擡步就要上前,卻被路盛緊緊擋在了身後。
“瘋子不可理喻,你敢救三也得被潑。”路盛難得疾言厲色呵斥她。
話落,扛起她跳進工作人員辦公桌後,貼緊窗戶。在可退可進的位置上,他神色冷凝不動如山看瘋女人追殺渣夫。
只以為感情破裂離婚處才容易發生各種險情,沒想到結婚大喜的地方也有這麽可怕慘劇。
當保安湧過來治住行兇女人,路盛見安全把歐寧放出來時,學過急救的工作人員們,已經開始給滿地打滾的女人用清水大量沖洗了。
只是,看傷情,毀容是必須的,眼睛能保住都算好了。
潑硫酸的原配很快被警察帶走了,被潑的新歡也被120拉走了。
讓衆人想不到的是,這原配與新歡竟然是親姐妹。
姐姐抓住妹妹和丈夫偷情,沒想渣男賤女不僅不認錯不知羞,還要雙宿雙飛登記結婚,父母也怨她把妹子逼得不能做人,只能委屈嫁個離婚有孩子的,真是欺負死老實人。
絕地絕望中的姐姐不知道是精神崩潰,還是要自讨公道,才做出傷人害己的不明智傻事。
“男人也真是的,怎麽就跟小姨子搞上了,天下沒女人了?”
“就是,父母不打死丢人現眼小女兒,還怨老大真是偏心!”
議論紛紛中,歐寧聽到個熟悉的嗓音冷嘲熱諷。
“自古姐夫和小姨子的事少嗎,娥皇女英,飛燕合德,大小周後,男人就是改不了吃屎的狗,什麽髒得臭得都能舔得下去。”
憤世嫉俗的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所有男人都被罵的狗不如,是誰這麽有力度。
“艾琳?”歐寧認出說話的女人一驚,幾天不見,艾琳怎麽瘦得皮包骨。眼睛青得吓人。
“你怎麽在這?”歐寧預感有點不妙。
咧嘴笑一下,艾琳道:“陪朋友過來咨詢些買房的事。”
離婚辦事處在區綜合行政大樓裏,這理由到不錯,只是,歐寧微蹙眉頭。
“你是來辦離婚的?”艾琳到一語道破歐寧來這的目的,但,離婚要兩個人,路盛人呢?
“他去衛生間了。”歐寧答道。
眼神諱莫如深盯着歐寧手裏嶄新出爐結婚證好一會,艾琳幾乎把唇咬破,才一把拉過她,小心藏去了角落。
...
......
不知道是不是出門沒看黃歷,今天婚姻辦事處實在熱鬧,結婚離婚都不太平。
離婚辦事口,排在前面的一對夫妻明顯不想離。
只是,如今萬事講究效率。只要雙方當事人自願,手續證件齊全,接待員很少會死活勸和調解。
眼看作廢公章咔嚓嚓蓋在了結婚證上,做丈夫的急了。
“太不負責任了,還人民公仆,調解一下都不調解就給離了,寧拆一座廟不破一樁婚,封建社會都勸和不勸離,如今怎麽這麽不負責,社會要想安定,家庭必須穩固不懂嗎?就是有你們這麽草率,離婚率才這麽高,知道你們拆散一樁婚姻意味着多少悲劇嗎,大人不說,孩子生活在家庭破裂陰影,社會犯罪率越來越高也是你們的責任......”
拍桌子踢凳子的男人,嘴巴跟機關槍似的,怼得辦事員啞口無言。
“同志同志消消氣,有話咱們屋裏說。”有工作人員來打圓場。
“進什麽屋子,你們工作太不負責,就算不調解一下,也該問問為什麽要離婚吧,前事不忘後事之師,要不以後結了還得......”男人依舊氣大中。
工作人員無奈扶額,只能又賠禮又道歉,求着聽他訴說離婚的前因後果。
“我就是熱心好市民,女同事剛做完手術怕着涼,淋了雨在我家洗個澡而已,我只好心照顧下就成了出軌了,我冤枉,必須澄清。”男人自認百倍冤屈。
“你冤枉,那女的對你沒意思,會光身子裹浴巾在卧室裏亂晃嗎?你憐香惜玉,就是暧昧,就是想下流。”妻子嚷嚷反駁。
一對在辦事口吵翻天,另一對等着的也翻起舊賬。
做丈夫的幾乎跪下拉着妻子手哀求:“我也冤枉,真跟電視什麽虎貓演得一樣,她騙我不想活了要自殺......光溜溜女人浴缸裏八爪魚似的又親又蹭,我是正常男人......老婆,為了孩子再給我一次機會,以後女人都在我三米以外,除了你和女兒行不行。”
歐寧本來看現實倫理劇看得津津有味,此刻卻無心聽言行不檢的大豬蹄子們洗白了,腦海裏全是三年前,谷蘭美人出浴,光着身子穿着路盛的白襯衫跪在她和路盛卧室床上......
也許,心理醫生說的對。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比我們想得脆弱得多,一句話,一個眼神,就會地獄天堂。
而且,彼此越是親密,越是在乎,越是不堪一擊,容易被人所趁。
聽說,曾經只為殺毒軟件小獅子打呼嚕,男人在門外聽見就以為妻子出軌離開,至死遺憾。
信任,溝通,坦誠,永遠是戀人夫妻之間最重要的。也許,她當初也有錯,太想當然了。
表妹婉婉和艾琳先後的統一口徑佐證,似乎都證明自己身在廬山,反而不識廬山真面目,被谷蘭耍手段給騙了。
但,就算他們沒滾過床單,路盛對谷蘭的憐惜愛護種種也不是假的。
自己到底要不要給他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呢?要不要如艾琳說的那樣,就算不要了也先讓小三雞飛蛋打才行。
“路盛,能坦誠回答我個問題嗎?”歐寧聲音有別于往日,低沉得過份。
嗯?嗯。很有離婚狀态的路盛言簡意赅給了兩個聲調不同的回答。
目光紮進他深邃的眼眸裏半響,歐寧幾乎用氣聲問:“你只有過我一個女人嗎?”
萬萬沒想到,快離婚前小丫頭會問這種傻問題,路盛一時都有點懵。随即失笑,自己除了她還能有誰?真該打屁屁!
但啪啪啪打屁屁有的是以後,眼下卻要甜言蜜語。
狡詐的路盛附耳:“當然,跟你時我可是只有右手自給自足的純處處,你當時還說要負責我一輩子的,可惜啊,女人床上的諾言信不得。”
路盛也把聲音放得只有二人能聽清,口氣輕佻打趣,眼睛到不躲不避只盯着女人清透瞳孔。目光帶着灼傷人心的熱度。
哈,有話答話,調上情了還,不看看什麽地方。沒好氣瞪了他一眼,歐寧猛拍自己額頭。
自己情商低還可以用念書念傻了當借口,幾歲在場子裏混的路盛,怎麽也不主動溝通解釋,怎麽也這麽蠢呢!
當然,就算主動說自己也未必信,還是要自己親自看用心看。
“27號。”
夕陽都快落山,終于喊到自己了,27,真是離婚比結婚的還多!
“兩位都協商好了嗎,證件準備齊了嗎?”辦事員态度相當溫和。
一問正事,路盛依然高冷不答話,反正他沒想好,這輩子都想不好。
歐寧到裝模作樣瞧了瞧表格,輕輕搖頭:“大多協商好了,只是,他名下房産多還雜......”
財産沒分割明白,那可不行。現在離婚,第一就是孩子怎麽分,第二就是財産怎麽分?尤其是關于房子,有時候比孩子還重要!
“這必須商量好啊,有些房産還要公正......”辦事員一通解釋。
“多謝您,回去一定好好商量。”歐寧不停點頭,笑容跟萌貓似的,超級乖巧嬌憨。
八風不動,穩如泰山的路盛真懵了,怎麽自己殺手锏還沒出,甚至一句有力度的話沒說,婚就不離了?
還房子沒分好?歐寧,又怎麽會斤斤計較財産?
眼前人還是原本的老婆,可整個人說不上哪就不同了。路盛細細打量,眼睛都好像更亮了。梨渦也好像更甜了。看自己神情竟帶了嬌羞!
嬌羞,此詞一出,他激靈靈打了個冷顫。邊看解刨邊吃牛排的老婆開始嬌羞了,還是大庭廣衆下什麽情況?
老公傻呆呆直勾勾只管看自己,看得歐寧都有些臉紅了,伸手主動挽住他往外走。“快走了,我肚子都餓了,一會回家你做飯啊!”
出門時,路盛真紅紅火火恍恍惚惚了。
本來決絕離婚的老婆在做什麽,不僅不離了,主動抱着自己,依偎得緊緊。還當着這麽多人撒嬌親昵。
也許是受寧媽媽言傳身教,外面歐寧向來矜持自守很少過度親密。
眼下這待遇,戀愛時都少有,路盛思緒翻飛,心卻柔軟得快化了。
渾渾噩噩往停車場去,穿馬路到一半路盛才從恍惚中醒過神。
老婆不要離婚了,他安排的那些手段......
糟糕。
馬路拐角刺眼大燈一閃。一輛白車失控般沖過來。
歐寧還在笑嘻嘻說着晚上菜單,整個人就被一雙鐵臂推開,咕嚕嚕幾個滾重新回到了離婚辦事處門口。
吱嘎,白色轎車一個急剎,司機臉色幾變。
卧槽,差點真壓上路總,怎麽跟說好的計劃不一樣啊!自己不會被開除吧!
被路盛推了就地十八滾的歐寧暈頭轉向爬起來。人群已經驚呼起來。
小夥子好帥的身手,好快的反應,竟然淩空踹着飛馳車子借力躍開險境。
歐寧轉對方向時,路盛已經從半空落到地面,頭腦空白的她憑身體本能跌跌撞撞撲過去。
沒有機會,創造機會都要上的,何況,良機在眼前。
“不要離婚,不要抛下我,你說過我們要在一起一輩子的。”路盛‘虛弱’躺在地上沒起來,握着歐寧的手大喘氣得,還在借機玩夫妻情趣,想恃傷而嬌。
瞧着路盛腰側滲紅的白襯衫,聽他‘奄奄一息’的深情,絕望鋪天蓋地淹沒了歐寧。抖着唇一個字也說不出,只有心神俱裂。
當初,母親就是為了父親受了外傷,切除了腎髒才病怏怏早逝......
模糊視線裏,恍惚出現了三年前,病床上蓋着白布單的媽媽,眨眼,媽媽又換成了路盛......
不,不,不。與其他為自己死在眼前,自己也不......
怎麽了這是?老婆可是醫生,不會真被自己小外傷吓到了吧!
眼見歐寧臉蒼白吓人,身子抖得篩糠一樣,路盛心驚,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将歐寧一把摟在懷裏,撫上那冰冷的臉,連聲安慰。
“沒事,沒事,只是大腿劃了下,你看。我是吓你的,想讓你心疼心疼我。不怕啊,不怕!”
只是腿傷了,那腰側血?還真是,歐寧長出口氣一把抱住路盛死死不松開,真是關心則亂。
但,吓自己,哈,我讓你心疼!一拳頭錘上病號傷口,最毒婦人心發作了。
谷蘭氣喘籲籲沖到病房,門沒推開就聽到裏面傳來男人爽朗的大笑。
怔了下,透過病房小窗看過去,歐寧正盤腿坐在病床尾,喂靠在床頭的路盛吃橘子。
兩人穿着同款同色的貓咪衛衣,運動褲,相對而坐,你一口我半口膩歪得不行。房間裏燈光暖暖籠罩下來,到真是一幅恩愛濃情圖。
他們今天不是去辦離婚手續了,以許歐寧的性子怎麽會......
思忖片刻不得其解,谷蘭推開門,疾步到了床頭:“盛哥,你怎麽樣,傷到哪裏,嚴不嚴重,怎麽會撞車......”
含淚十八問後,谷蘭好像才發覺歐寧這大活人似的,怔了下扯出得體的笑打招呼:“歐寧姐,你也在。”
九月末,起了秋風,早晚也很涼了。谷蘭卻只穿了件香奈兒無袖白裙。明顯關心則亂,來的太匆忙,外套都沒顧得上。
目光在她微亂長發長略過,歐寧輕笑一聲:“姐,別,當不起。”你想搶姐夫做女英,我可不願意當被氣死的大周後。
被噎的谷蘭抿唇尴尬的笑了下,依舊溫和道:“認識這麽多年,就算你和盛哥離婚,你也是我歐寧姐啊。”
“你這樣的好妹妹我怎麽擔得起,你親姐是艾琳,可比我對你好百倍。”歐寧話裏有話,漫不經心吞了最後一瓣橘子,滿意挑眉真甜:“而且,誰說我們離婚了,你既然叫他路總,叫我路夫人就好,這稱呼我相當喜歡。”
語氣不對!心思缜密的路盛立時發覺了歐寧的不對頭。
對谷蘭她一直很欣賞喜歡,三年前宋明珠那丫頭亂傳緋聞時,她也只冷淡疏離。知道谷蘭是要為寧媽媽捐腎,态度更和緩許多......而且,言辭這麽尖銳也不是她的行事作風。到底發生了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
任你多胸有成竹,冷靜理智,面對愛情愛人總會患得患失沒把握。歐寧今天态度變得太厲害,路盛不能不多留心。只是心下翻江倒海,面上依然泰然自若。
故意後仰到靠枕上,他微擡下颌問道:“嗯?不離了?”
“不離了,現在人都今朝有酒今朝醉,只看眼前。什麽過去未來都不管。我又何必陷過去給自己添堵。再說,你現在這麽有錢,離婚了多虧啊。”歐寧眼睛彎彎小財迷模樣。
是為錢不離的,急中出錯,谷蘭一時口無遮攔道:“盛哥不是把財産大多放在你名下的,離婚他也不會分割。”
什麽,這一回輪到歐寧愣住了。
“歐盛股份大部分在你名下,我們在一起時我不就說了,家裏房子財産都寫你的名字。”路盛解釋了一句。
什麽時候說過,哦,想起來了,大三和母親奔喪,舅媽說防着男人,路盛就說過以後錢都給自己管着,還以為是玩笑。
“那我現在是超級富婆了?”歐寧一歪頭。
望着她的目光帶着幾分笑意,路盛輕輕一點頭:“早就是了。”
“那也不離,金蛋我要,下金蛋的寶貝鵝也不放過。“食指壓了壓下颌,歐寧撲到金鵝懷裏抿唇一笑,眼角眉梢間流露出的俏皮惑得路盛意不開眼。
也氣得谷蘭差點吐血。偏她沒名沒分,管不了人家夫妻恩愛,只能紅眼看着。
路盛只左邊大腿劃開條口子,左手臂擦傷得厲害些,其餘都沒問題。檢查好就要出院。
“吳剛,你去先把車開到門口。路總在下去。”谷蘭自如的安排司機。比歐寧更象女主人。
好體貼,還能健步如飛的小傷至于嗎?吐槽一句,歐寧不理會旁人只問路盛:“你是跟我回貧民窟過苦日子,還是回你的大別墅享福啊。”
歐寧長得本就明豔,故意單邊唇翹起,眼尾斜飛斜睨着人,妖嬈得跟妖精似的。
素了三年的路盛心跳得厲害,吞口吐沫才理智上線。扣住她的腰:“當然回我們的小窩。”
“那你讓司機先送谷經理吧,她一個女孩子。”歐寧特大度善良。
路盛眸光飛快略過兩個女人的臉,一點頭。“好。”
很多時候,女人之間輸贏不是誰成功失敗。而是男人的立場态度。
往往男人一句話,一個笑,失敗的灰姑娘也能讓勝利的公主嘔死。
比如,此時真要嘔出血的谷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