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緊趕慢趕,終于到了大元朝的都城——曲平。曲平是先賢聖人的誕生地,經過一千多年的發展,早已繁茂昌盛,成為了經濟、政治和文化中心。歷朝開國皇帝為了穩固帝業,沾上聖人的氣息,毋庸置疑地建都在此。
曲平權貴集中,富商聚集,這裏高樓林立,交通四通八達,街道上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潮水般攢動,大呼小叫恣意叫賣的小販林立兩旁,很是熱鬧。
姚園很是詫異,元朝已歷經十代皇帝,早已殘燈末梢。第十代皇帝姬厚柏為君荒誕不堪,生性多疑,貪圖美色,三年一大選,一年一小選,若是聽說了有姿色的女子總是想法設法納入宮中,于是各地的女子紛紛向外傳言自己相貌醜陋,不堪入目,以此來逃過此劫。連一向忠賢的孝王也容不下,忠臣良将更是紛紛辭官歸隐,一時朝堂上下奸臣當道,人人自危,怎麽曲平和傳言中的不一樣呢?難道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殿下,曲平人丁興旺,商鋪鱗次栉比,看來,當今皇帝治國有方啊!”姚園那裏敢直接問出疑點,只能反面測試。
“嗯!”
……
姚園洩了氣,遇到個榆木疙瘩,也是一件極為煎熬的事啊!
狂妄的馬嘶鳴叫沖擊着耳膜,姚園掀開車簾,想看看是誰在大街上策馬狂奔。入眼,是三匹高頭大馬,三個衣飾華麗的中年男子高高地坐着,馬鞭甩得山響,一路跑去,塵土飛揚,攤販掀倒,人群四處驚跑。
“讓開……讓開……”
馬車被沖到邊上劇烈搖晃起來,一陣昏天暗地後,才稍稍穩定下來。
“該死的狗東西,不長眼吶!”一個相貌平平的男人怒目斥罵。
姚園氣惱,他們橫行街頭,撞了人,不但不悔過,還理直氣壯的罵別人,這都是什麽人啊,看來這都城也并非是看起來風平浪靜啊!
“軍官策馬街頭,一路狂奔,弄得人仰馬翻,怎麽倒怨起來別人了?”姬元懋壓低草帽,低沉的聲音字字铿锵,透着一股怒氣。
“他媽的,不知死活的東西,還敢頂罪,看老子不打死你。”男人揚起馬鞭就打。
姬元懋單手一接,略一用力,将男子拉下了馬,另兩人見此惱羞成怒,叫罵着沖過來。然,姬元懋不費吹灰之力便将兩人打爬在地。
“臭小子,有種留下姓名。”三人一邊□□一邊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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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元懋那裏理會他們,駕起馬車,揚長而去。
經由這件事,姚園對曲平的好感下降了不少,天子腳下,就罔顧人命,看來這滿街的繁華不過是一副披着興盛的皮囊而已。
姬元懋将姚園送到了七皇子姬元堯處,為了撇清關系,便走了。姚園明白,如今已貴為騰佑王的姬元堯早已今非昔比,即使是同為兄弟的姬元懋在主人不在時也不好長時逗留。幸好,騰佑王早已命人接待,不消片刻,姚園便舒舒服服地躺在清雅的院子裏睡大覺了。
這時,黃黎臺與李林也到達曲平,兩人按照姬元堯的指示來到騰佑王府,拜見了姬元堯,說明來意,三人合計之下,先查找證據,再設計救人。然而找證據談何容易,轉眼,七天過去了,幾人想破了腦袋也不知道哪裏出了纰漏。
清晨,輕輕推開窗戶,冷風魚貫而入,迫不及待地鑽入衣襟,姚園下意識攏緊胸襟。外面,白茫茫一片,雪花紛紛揚揚,大地銀裝素裹,連日的苦悶被瑩白的玉色蝴蝶帶去不少,姚園突然生起到外面走走的想法。
披上鬥篷,蹬上暖和的羊絨靴子,三步并作兩步奔了出去。王府恢宏豪奢,宮殿盤郁,樓宇飛驚,圖寫鳥禽,畫彩仙靈。姚園不禁感嘆王府的奢華,看來老皇帝的的确确寵愛騰佑王。其實姚園并不喜歡太過氣勢磅礴的建築,相比楹柱吊角的瓊宇,她更欣賞農家莊園的恬靜,錯綜複雜的蜿蜒石子小路穿山引水,像調皮的孩子在捉迷藏,別有一番風味。
王府後院種着各色梅花,一到寒冬臘月淩霜而開,分外迷人。姚園一路小跑,驚得丫頭小子們錯愕不已,但是他們誰也不敢阻攔,大家心知肚明,來王府做客的,那一個不是貴人,且管家再三聲稱,姚姑娘是王府的貴客,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伺候。雖然不是王府的正經主子,但是誰也不敢,不然得罪了人,活活打死都是小事。
姚園可顧不得別人的想法,她一心飛到梅園,勢必要沾上一縷梅香。
冬天是四季中最蒼白的季節,而為嚴寒增添了幾分綠色的松柏此時也被皚皚的白雪蓋上了厚厚的棉被,往日争奇鬥豔的花兒更不再有嬌嫩的神色,他們只剩下矮小的枝幹,在雪被下累的直喘氣。一片荒涼中,幾樹傲梅挺立在寒風中,淩寒獨開。
聞道梅花坼曉風,雪堆遍滿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梅花的高潔與芬芳,在一場接一場的飄雪中,尤為傲骨和風采。
姚園觸手冰涼,玉肌生香。其實,她不太欣賞梅花,衆芳搖落獨暄妍的滋味太過孤冷,不如夏花燦爛,可不得不說,在滿園衰敗中,它高标逸韻的氣節最是堅貞。但這一份嵯峨就足以振發人的心志。
半個月晃眼而過,關于範玮琛沒有絲毫消息,姚園的心也一天天焦躁起來,若不是斷定騰佑王會力保範玮琛,恐怕早就急瘋了她。
“王妃,您來看。”
歡快的童音吹散淩亂的雪花,讓園子活潑起來。循聲望去,一位紮着兩個羊角辮的小丫頭興奮地蹦來蹦去,甚是可愛。小丫頭的身旁是一位身着紫紅色鬥篷的麗人,在冰雪中尤為嬌豔,楚楚動人。
姚園訝然,沒想到風雪之際還有人與她一樣,踏雪尋梅。
招來不遠處掃雪的奴婦,姚園好奇地問:“那個人是誰?”
奴婦卑微地弓着身子,說:“那是王爺最寵愛的丹妃娘娘。”
“丹妃?是正王妃?”
“不是,丹妃娘娘是側王妃,她生的美貌,跳的舞好看,王爺很喜歡她,風頭快要蓋過正王妃了。若是來年再生個一男半女,這正王妃的位子怕要……”奴婦說到這裏立刻閘住了嘴,不安地看了看周圍,“奴婢多嘴,還請姑娘可憐奴婢,不要說出去。”
姚園也為奴婦也感到危險,在王府中最重要的是謹言慎行,看來這位老人家還沒有學會生存之道哇:“你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謝謝你告訴我!你去忙吧!”
“是,多謝姑娘。”
感受到不一樣的目光,丹妃嫣然一笑,竟比那一樹梅花還豔。不知她對着小丫頭說了什麽,那女童神神氣氣地走了過來:“丹妃娘娘請姑娘過去。”
姚園暗笑,這女童的模樣好比一只高跷着尾巴的公雞,甚是逗人。
倒也不懼她什麽,難得有人說說話,找個樂子吧。
穩穩地走過去,近看,丹妃姿容更勝遠觀:“丹妃娘娘安好。”
“難得姚姑娘也有閑情雅致踏雪尋梅?”丹妃眉眼彎彎,婉柔的容顏帶着獨屬幸福女人的笑意。
“一場大雪,除了滿園紅梅,再也找不到其他更美的風景了,姚園也不能免俗。”姚園對上丹妃的眼睛,回答的很坦然。
丹妃輕輕撫摸紅梅,涼涼的冰淩在指尖滑過,極為清寒。她輕嗅一下,贊道:“多好的紅梅,在這冰天雪地中獨展風采,所有人的目光都将集中在它身上,勝過了萬紫千紅。”
姚園微微一嘆:“這樣就好嗎?還不如做一支平常花,雖不矚目,卻順其而生,順其而滅,不用擔心游人紛紛折去,也不用擔心獨承風霜。”
“姑娘似乎不太喜歡梅花?”丹妃聞言驚訝,多少仁人志士以梅自喻,這姑娘倒是特別。
姚園也學着丹妃輕輕嗅嗅紅梅,雖然覺得有些東施效颦,但這個中感覺确實好,就像畫中的人一樣,什麽都是美化了的:“不是不喜歡,我什麽花都喜歡。只是任誰在寒冬臘月,衆芳搖落時看到白茫茫一片中一樹紅梅叱咤在園子裏都會心馳神往。我只是感嘆紅梅過傲,易折易碎,再過獨立堅韌,終究是一冬而殘。”丹妃驚喜地望着姚園,眼內湧現些許激動,她情不自禁地拉住姚園的手:“原以為世人多贊梅而貶牡丹,沒想到還能遇到姑娘這樣的人。我也一直覺得紅梅太過耀眼,今日終于遇到了同道中人。”
“娘娘慧智異人,能與娘娘暢談一二是姚園的幸運。”姚園三分客氣七分真誠感慨道,“可惜寒風料峭,也只有紅梅能欺霜傲雪,怎能奢望見到其他的花呢?”
丹妃笑道:“也不是沒有,只不過是少了一縷花香。”
“哦?據姚園所知,除了雪蓮、竹、菊,極少有室外淩霜而開的花。但這些花基本上都長在隐蔽的地方,極難見到,難道娘娘知道那裏可以看到奇花異草?”姚園詫異。
丹妃抿嘴一笑,有些頑皮:“我深居王府,那裏有幸見到。我說的是絹花。前幾日王爺惜愛,請善金局的匠人們在金樹上用上好的絹做了幾株牡丹,豔麗絢爛,與真花不差分毫,再用綠绫配上幾片嫩葉,真是一盆牡丹花了。”
“絹花?”
丹妃耐心地解釋道:“絹花也叫都花,是盛行在都城一代的工藝品,主要原料是真絲織物,制作過程繁雜,功夫仔細,極其珍貴。那盆紫重樓是人稱花兒金的金玉林的手筆,他是都城有名的匠人。紫重樓并不是最佳的作品,曾經他的‘十丈珠簾’菊花享譽大元,連皇上都連贊三聲好呢!”
姚園疑惑:“居然可以做的這麽逼真?”
丹妃怕她不信,認真地回答:“當然。上好的匠人做出的花兒姹紫嫣紅,千姿百态,看上一眼就好像聞到了花香一樣。都城的貴婦人們冬日都愛戴絹花,那顏色和形态和真花沒有什麽區別。”
“有這麽巧的手?”姚園驚嘆匠人們的手藝高超,“以前只是道聽途說,有人可以把窗花剪得和真人一模一樣,原來真的可以做到。”
丹妃笑道:“傻姑娘,假的就是假的難能一點兒區別也沒有呢?細看之下,那觸感,那味道都是比不上真花的。”
“假的就是假的?”姚園腦子裏閃過一絲線,快的抓不住,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凸顯出來。
“對啊!”丹妃奇怪姚園的反應,這姑娘怎麽突然呆呆的,“你想啊,真花香氣四溢,絹花就算是在花浴中浸泡多日,那味道也不如真花鮮嫩、清新。最多是觀賞品,以假亂真,哄着人高興罷了。”
“轟”腦子亂成一團,姚園細細回想那句以假亂真,霎時,一條條線清晰起來,怪不得,原來如此……姚園顧不得道別,轉身飛奔而去,留下不知所以然的丹妃……
作者有話要說:
金玉林有其真人,他是清朝聞名京城的匠人,其中的紫重樓和十丈珠簾也确實是他的作品,本人只是借鑒一下,寫的不好之處,敬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