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番外一「源」·王傑希篇「默偶」
依然是SPL本子的番外,當時很多人看完正文都對這個神秘莫測,癖好清奇的大眼非常好奇,他的番外裏希望可以解答部分疑惑啦,SPL中的每個人對于老葉執着的點都是不太一樣的,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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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傑希·「默偶」
清晨八點半的地鐵是人潮最洶湧的時刻,上班高峰期,五分鐘一班的車次都不足以運輸這樣數量龐大的人群,總有排在隊伍最後的幾個實在是擠不進,只能滿臉悻悻地繼續等着下一班。車廂的冷氣打到最低,仍是難掩空氣中混雜在一塊兒的劣質香水,化妝品香精以及路邊攤小吃的渾濁味道,再加上逼仄的活動空間,直教人窒息。
王傑希今天上午臨時需要去新城區拜訪一個重要客戶,他的別克座駕恰好這兩天送去年檢了,換打車的話這個點高速上也還是全線擁堵,若不是這樣,說什麽他大概都不會去選擇搭乘這趟早高峰的地鐵。
王傑希對人群密集的區域有着本能的厭惡,或者說是對過度肢體接觸的厭惡,而在地鐵車廂這種連轉個身的餘地都欠奉的地方,要談侵犯私人空間基本也就是個笑話。
只是他那一身高定西裝和冷峻深刻的輪廓在人群中依舊打眼,旁邊一位黑發紅裙,身形窈窕的OL不時偷偷瞥過來兩眼,随着車廂一陣晃動,王傑希感到對方胸前那團柔軟的脂肪緊緊擠貼上他的手臂,傳遞過來一種蜂糖般的粘性,那種可怕的柔膩感夾雜着微微嗆人的香水味瞬間勾起了王傑希某些不願提及的回憶,讓他有點惡心。
剛好這時車門打開,趁着有人下車的空隙王傑希往旁邊的角落裏站了站,徹底避開了之前那位面目姣好的女性,對方顯然察覺到了王傑希的有意疏離,咬了咬鮮紅的嘴唇,有點惱羞成怒的跡象,大概是平時習慣了男人們的奉承讨好,難得受一點挫都覺得無法接受。
不過迅速擠進車廂的人們幾秒內就将好不容易空出的那些間隙又填得水洩不通,擁擠像是大肆擴張的腫瘤,向着越來越畸形而無法控制的局面發展。王傑希後背貼着冷硬的車門,之前的女人已經被淹沒在人流之中找不見了,他也渾不在意,樂得一個清靜。
王傑希擡頭看了眼斜上方貼着的站點圖,距離他要去的地方還有五六站路,好在因為有了可以預知的目的地和可預期的時間,這種等待暫且也可以被忍耐。
他那對不常見的棕綠色眼眸往下一瞥,随意地掃過一圈,剛要收回,卻又像枚被樹枝挂上的回旋镖,搖搖晃晃地停在了某一處。
王傑希眯了眯眼,覺得人群中露出的那半張側臉似乎有點熟悉。
于是他不動聲色地換了一個角度,看得更清楚,這才發現對方是被困在狹窄的車廂轉角,身後貼着一個年輕的金發男子,二十出頭的樣子,還背着個包。
周邊擁擠不堪的人群成為了他最好的保護色,男子慢慢伸出手,撩起對方白襯衫的一角,露出一小截線條纖瘦的腰,襯着黑色休閑褲像剝了殼的荔枝一樣白得紮眼,這副畫面似乎是進一步催生了他的膽量和欲望,王傑希看到他手掌順着腰線一路摸了上去,隆起的胯下也蹭上男人的股間,對方似乎是察覺到了不對,猛地回過頭,一雙沉黑的眼眸裏寫滿了羞惱和震驚。
——的确是熟悉的臉,但上面的表情卻又顯得如此陌生。
王傑希對這個住對門的鄰居或多或少有點印象,知道他姓葉,開了家心理診療所,長得不錯,但氣質懶懶散散的,還喜歡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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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兩人認識了兩年多,依然只是見到會順便打個招呼的點頭之交,王傑希性子冷感,對方也不是個自來熟的,生活圈子也沒太大交集,僅僅就是認識而已。
但也許是王傑希平日裏見慣了葉修對什麽都不甚在意的模樣,頭一回在這張臉上見到這樣羞怒的神情,永遠半垂着似笑非笑的眸微微瞪大了,蒼白的頰邊潤着一抹惱怒的薄紅,雖是聚焦在那個年輕猥亵者的身上,卻也同樣深深投射在了王傑希的眼底。
王傑希舔了舔嘴唇,不着痕跡地将一只手擋在身前,人潮湧動,但車廂中像是凝聚了一整個城市的漠然,沒有人注意到身邊正在發生的罪惡,也沒有人注意到他同樣有了反應的胯間。
亦或是,注意到了,卻選擇視而不見。
因為某些原因,他在情欲方面一直很淡薄,以至于到了冷感的地步。偶爾發洩生理欲望也只是例行公事,腦海中從來沒有過一個具體的幻想對象,也沒有主動對什麽人産生過欲望,葉修是第一個。
但這種欲望又很微妙,像從土裏細細探出一點萌芽的種子,出現得沒有一絲絲預兆。
然而還等不到他去尋找出答案,那個明顯不是慣犯的小流氓被男人看了兩眼,還是慫了,趁着地鐵停靠的時候溜下了車,但王傑希眼尖,依稀瞥到葉修身後股縫間的面料洇濕了一小塊,透出有別于周圍更深的黑色來。
……暧昧而情色到極點。
可惜游戲進行得太過倉促,一切才剛剛拉開序幕,就因意外事故戛然而止,王傑希若有所思地盯着對面男人的側臉,心裏升起了一些別樣的思緒。
在之前那一瞬,他感覺到心底某一塊缺漏的部分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上了似的,有一種恰到好處的餮足感。
他很喜歡,但那種滿足與快意持續得太過短暫,他來不及細細品味,就被徹底抽離出了那種讓他沉溺的享受中,王傑希覺得不夠。
但今天的事只是一個意外,而王傑希想做的,是讓這個意外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
當然,這種可以重複上演的劇情,便不能再被稱之為意外,王傑希決定管它叫做——演出。
王傑希是一個非常注重儀式感的人,就像吃西餐,前期那些繁瑣的布置和禮節都是必要的,一旦省略直奔主題,再精致的佳肴也瞬間讓人覺得索然無味了。甚至于他而言,這一切的準備本身就是一種比品嘗食物更重要的享受。他追求的只是這一個過程,而菜色的美味與否,其實早已不在他的關注範疇之內了。
因此,他那天回去之後又花了很多時間重新去了解和收集葉修的相關信息,畢竟葉修是他選中的男主角,王傑希願意耐下性子去一點一滴地摸索出他的性格,行為,習慣乃至愛好,從而針對性地編寫出合适的劇本,只為了最終可以呈現出他心目中最完美的一場演出。
王傑希這種近乎畸形的掌控欲也許得追溯到他的童年時期。他的父母兩人都是工作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裏至少三百天不着家,小些的時候王傑希是由保姆帶着,後來他們小區裏鬧出了幾起保姆虐待主家孩子的傳聞,王傑希便又被他的父母想方設法寄養到了親戚家。
彼時尚且年幼的王傑希第一次見到親戚家同齡的孩子興沖沖地湊上去,卻被狠狠地一把推倒在地上,王傑希錯愕地擡起頭,看到那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孩子一手緊緊抱着懷裏的毛絨玩具,眼裏滿是強烈的防備和排斥。
這是我的家,我的爸爸媽媽。
王傑希聽到對方指着他歇斯底裏地大叫,小孩子特有的那對圓滾漆黑的瞳仁裏卻塗滿了蠻不講理的怨恨。
你來幹什麽?回你自己的家去!
下一秒一記清脆至極的耳光響起,幾乎将王傑希吓了一跳,他眼睜睜地看着那個孩子白嫩的臉頰上迅速泛紅腫高的指印,猙獰到可怕,指印的主人是他的母親,一位長得很漂亮的長發阿姨。
不好意思啊,這孩子盡說胡話,傑希沒吓到你吧。
王傑希看到那個阿姨不管不顧在一旁嚎啕大哭的兒子,反而一臉關切地蹲在他面前,語調溫柔,塗着鮮紅指甲油的蔥白手指剛剛想要摸上他的臉頰,被他下意識地後退兩步躲開了,小小的心髒在胸腔裏劇烈地跳動着,久久難以平複。
那是王傑希第一次感覺到一種巨大的難以名狀的恐懼籠罩了他,像是這個世界終于在他面前撕出一角的黑暗,告訴他童話中的公主其實也是邪惡的皇後。
他拽着母親的手拼命搖頭,說什麽也不肯留下來,最後沒辦法,父母只好将他送去了另一家親戚。
這回的進展很順利,寄養他的那對夫婦對他熱切又殷勤,他們可愛的小女兒也一臉怯怯地拉着小裙子下擺,用甜蜜稚嫩的童音叫他傑希哥哥,王傑希懷着對新家的美好期待住下來,一切看起來似乎都非常如意。
然而也只是看起來。
當王傑希逐漸發覺自己所得到的那些關愛都不過是對方想要從他父母口中撬到更多生活費的借口時,他再一次徹底失望了,連那個他曾經很喜歡的小妹妹,在他試圖幫她收拾扔了一地的玩具時,也尖叫着用警惕而敏銳的眼神死死瞪着他。
于是王傑希知道,不管他怎麽樣做,他永遠都只是一個外人,但很有趣的是,他又是一個很有價值的外人。
誰都想要他,而王傑希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一對慷慨又忙碌的父母。
王傑希也不記得自己小時候到底輾轉過多少不同的住處,有時兩個月換一次,有時是半年,然而那些他寄宿的家庭都有着大同小異的特質,換來換去,也不過是取決于揭下那張面具的時間長短。
很快的,選擇權便被他的父母從他的手中剝奪了,換得太過頻繁,最終問題被歸結在了王傑希自己的身上。
連最後一點自主權利都喪失的王傑希,徹徹底底地失去了話語權,他被當做是某種商品,只有在他父母來訪的時候才被打扮得無比光鮮亮麗,而平日裏他面對的更多是來自寄養家庭的冷漠,疏離,還有不鹹不淡的敷衍了事。
時間久了,王傑希便也學會戴上面具,他必須拼命地證明自己的價值,才能夠在寄人籬下時多獲得一點點本應該屬于他的東西。
他不願做一個別人手中的提線木偶,一舉一動都受人轄制,所以他只能表演,他表現出遠超實際年齡的早熟和穩重,表現出分寸得當的教養和禮儀,只是為了讓別人滿意,讓那些人在将他展示給他父母看時,可以理所應當地開出更高昂的價碼。
然後讓他在剩下的那三百天裏可以好過一點。
王傑希的演技漸趨熟練,性格卻越來越疏離,包裹着他的那層殼像樹木的年輪,随時間流逝慢慢堆積,變得益發厚實堅硬,當他終于有一天長大到足以獨自生活的時候,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搬出去,一個人在外獨居。
哪怕那個時候他的父母已經掙下了足夠龐大的家産,也終于想起來這個被他們遺忘忽視多年的兒子,但遲來的補償看起來是那麽蒼白孱弱,更何況僅僅只是物質層面的一昧彌補,一切亡羊補牢的作為不過是将王傑希和他的父母推得越來越遠。
他幼時曾缺失的那些部分,最後變成了一種隐藏在靈魂深處的空虛,所有失去的,都需要在成年以後被變本加厲地找回。
所以他迷戀着戲劇,他享受那種從上帝視角去操控一切的感覺,他花錢雇人,為他們每一個人編寫臺詞,動作,準備道具,擁擠的地鐵與冷漠的人群是最合适的舞臺布景,車廂內泛着冷光的LED燈管打下來,主角一登場,其他演員便已經就位,而他只需要找一個最佳位置,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靜靜欣賞——這場由他親手導演的演出。
選中葉修的理由也很簡單,因為合适。
葉修在某種層面上,像極了王傑希幼時渴望成為的那種人,随性,自我,對自己的生活有着足夠強大的掌控力。但就是這樣的葉修,一樣要被他的劇本所束縛所禁锢,按照他精心編排的劇本一步步完成演出。
王傑希每一次看到葉修被那群人逼進角落時為所欲為時都感到一種被取悅的滿足。葉修的敏感處被人惡意地撫摸揉弄,喪失了所有對身體的控制權,臉上一半帶着被陌生人侵犯的屈辱和羞惱,另一半又不得不沉浸在強烈的生理快感中上下沉浮,被欲望染透的黑眸比他在腦內預想時還要來得豔麗勾人。
也格外的……讓他能硬。
王傑希性子裏的冷淡是被逼出來的,而他于情事方面的冷淡同樣有跡可循。
曾經他寄宿過的某一家是位離異帶着一個年幼孩子的母親,保養得好,看起來還是風華正茂的年紀,溫柔貌美,對王傑希照顧呵護得無微不至,也不像其他人一樣成天只盯着他的那點利用價值,十三歲的王傑希那時一度天真地以為自己終于遇上了一個真心實意待他好的人,将所有求而不得的情感都寄托在那個比他親生母親更像是他夢想中母親模樣的女性身上。
直到有一天半夜,睡熟了的王傑希突然感覺到身邊多了一個人,那具赤裸滑膩的成熟女性胴體像蟒蛇一樣緊緊地纏上他,擠壓他,帶着綿軟溫情到悚然的吐息,讓他在無盡的火熱和寒冷中一遍遍窒息。
那一次,終于使得他原本攥在手裏的最後一點希望也徹底碎成了拼不攏的殘渣。
王傑希後來很快從對方家搬了出去,這件事他誰也不曾提過,卻不代表不曾發生。
木板上的每一顆釘子都會留下傷痕,哪怕将釘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來,被蝕空的洞仍然會在那裏,永遠不會消失。
他如同一顆沒來得及成熟就被過早采摘的果實,有些應該萌芽的東西還沒有開始萌芽,就被狠狠地一把掐滅在了搖籃之中,再也無法正常地生長。
只有在葉修的身上,王傑希才真正尋找到那種無法替代的滿足感,除了肉體上的直觀反應,更多的還是精神層面上純粹的愉悅快感。
葉修就像是一塊剛好可以嵌入他空缺形狀的拼圖,被他捏在掌心,任意地操控把玩,滿足着他另類而扭曲的掌控欲望。
但他的劇本終究是有弱點的,當他心愛的男主角不願再踏上為他準備的舞臺,這一場延續數周的演出也不得不暫時宣告結束。
可游戲并未就此終止,王傑希不過是安靜了一段時間,然後繼續精心籌謀着他的下一場劇本。
“哦……合作嗎?”
王傑希将手中的幾張照片又仔細地夾回書頁間——反複看過無數遍的照片已經讓他感到乏味了,他開始需要一些更直接更新鮮的刺激——拿起手機看了眼躺在他信箱裏已經整整一周的某條匿名消息,低聲地重複了一遍,臉上露出一個微妙的笑意。
“那就讓我再為你編排一場好戲吧,我心愛的男主角。”
他修長的指尖在屏幕上接連按動幾下,确認發送——
游戲,又開始了。
昏暗的客廳中,液晶屏的幽幽藍光映出王傑希唇角些許的弧度,森冷的,又帶着滿滿勢在必得的自信。
葉修……
這一次,你又會為我獻上什麽樣的精彩演出呢?
我很期待。
「王傑希篇」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