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舊事重提2
作者有話要說:
陸承啓驟然喝道:“站住,要走也得把話講完,你回一趟北方,從前的勇氣就消失殆盡了嗎?”
箭已離弦,就沒有退回去的道理。
輕微的一聲嗤啦,陸承啓手心裏便多出一片小小的三角形光亮,他方才劃着了辦公桌上的火柴。
辦公桌上的藍色舊墨水瓶裏斜插着一只白色的殘燭,火柴點亮殘燭,一室昏昏。
他巨大的影子被半明半暗的燭光映在牆上,伴着牆上的枝葉搖曳,起浮晃動。
吹滅火柴,指間僅剩蜷縮的細白灰。
他一步一步向她走過來,像是審判罪犯的法官。
“你說吧,他到底是什麽人,他姓甚名誰,籍貫何處,是高是瘦。”
她身形微退,默然不語。居然當真被他說中,回一趟北方,就沒有勇氣重新面對。
陸承啓道:“我如今深陷囹圄,動不得他一分一毫,你不必再費盡心機的保護他了。你對我無情也就罷了,可你連毀掉我婚姻的始作俑者都不肯告訴我,你認為這樣對我公平嗎?”
燭光在她的眼角跳躍,她閉上眼睛,一點點回憶着不敢回憶的過往。
他步步緊逼:“為什麽去而複返?沒有在北方找到他嗎?還是因為他已經不肯接受你?他不肯接受你,所以你又回頭來找我?”
雲意深吸一口氣,仍是沒有勇氣,垂首嗡聲:“我先走了。”
陸承啓就讨厭她的理不直氣不壯,她還沒來得及轉身,他就沒有任何預兆地拿手背掴她臉上。
“你都不替自己辯解嗎?”
雲意捂着火辣辣的臉頰,猛地一陣暈眩,等她稍事清醒,人已順着冷冰冰的牆壁向下滑去。
陸承啓整顆心髒都在發抖,她還沒有落地,他又将她拎起來。
“你以為你再來找我我就肯回頭嗎?我的心早就不在你身上,哪怕挽回了也遲早要失去,所以大可不必再将希望放在我身上,那純粹是浪費時間。離婚沒有假的,你認也好不認也罷,我都不再和你有任何關系。我從前愚蠢,才會受你的欺騙,你難道指望我一輩子受你的騙嗎?”
雲意終于反應過來他方才是打了她,從結婚到離婚,除了醉酒後無心的一次,她還是第一次挨他的打。
悲傷就像透明的水,明明以為它不存在,稍一動感情,就發現它早已溢滿胸腔。
她松開捂在臉上的一只手,越是難過就越僞裝的心平氣靜,不肯在他面前暴露自己一絲軟弱。
“你不必迫不及待地羞辱我,我就算陪他去死,也不可能回頭找你,我來探望你僅是出于愧疚。”
“你說愧疚?”
她對他愧疚又有什麽用處,他所期盼的從來不是她的愧疚。
雲意苦笑道:“你問我他是個什麽樣子的人,他姓甚名誰,他籍貫何處,他是高是瘦……這所有的問題都沒有任何意義,因為他幾年前就已經死了,死在烽火連天的戰場上,為一場沒有任何意義的戰争白白葬送掉自己的生命。”
她的嗓音不可自抑的沙啞,每說一句,就像拿一把刀一下一下挖自己塵封多年的心。
他的年紀與陸承啓相仿,死的時候正是朝氣蓬勃、滿腔抱負的鮮活生命,可就被一個炸彈炸得粉身碎骨,最後連屍首都是不全的。
她的身體顫巍巍抖動,這樣的結果是陸承啓從未想到的。
“他已經死了?”
雲意并沒有吐露秘密之後的輕松,翻騰起陳舊的過往,不過令她多傷一次心而已。
“如果他沒有死,我和你就是永遠不相識的兩個人。”
如果他沒有死,他們就是永不相識的兩個人,這份因果聽來實在諷刺。
陸承啓不再強撐,松開她胸前皺巴巴的衣襟,語調沉重:“那麽你到底需要多久才能忘記他,認真過你以後的生活呢,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她的答案除了對陸承啓殘忍,更多的是對自己殘忍。
“我沒有辦法忘記,也從沒有想過忘記。現在的樣子就是我以後的生活,無論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再漫長的時間對我而言都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我的心早陪他炸死在那片戰場上。”
這一次陸承啓的情緒卻不再是僞裝。
“既如此你為茍活人世,不陪他一道去死呢?”
陸承啓知道嫉妒是所有感情中最低劣的,被低劣的感情折磨得遍體鱗傷更是愚蠢。當初因為被自己的愚蠢折磨的忍無可忍,他才提出離婚,試圖與她這無情人徹底斷絕,從此不相往來。可惜生死經歷過,才明白一切掙紮都是枉然,與永失永忘相比,他情願忍受一生折磨。
雲意吃驚地望着他,陸承啓眸中似燃燒着兩團火焰,恨不得立刻将她焚燒成灰。
“你的心既然與那個人一道死了,而你活在世上,無父無母,無子無女,無牽無挂,為何不追随他于地下,反而留戀人世呢?”
她在他的注視下,久久無語。
她回答不出,他的妒忌之心反而得以平複。
“這說明你并不願為他而死,你既不願意為他而死,就該好好活着。這世上沒有哪個真心待你的男人能夠忍受自己的婚姻內有第三個人存在,你如果不放下從前,你就永遠沒有辦法開始新的生活。”
雲意自然而然地對他的話産生誤解。
“你放心,我們之間絕對不可能有第三個人存在,因為就沒有我們之間這回事兒。你既不希望我前來探視,我依你所願就是。從今以後,有你在的地方我都退避三舍。”
他在別人面前再怎樣的刀槍不入,在她面前到底也就是個傷心人罷了。
“最好你能說到做到,不要再來煩我。說透徹些你不過就是個行事不果敢、對他不貞對我又不義的女人,想當初我還不肯同你離婚,現在想來只覺得好笑,你能早一點離開我其實是我的造化。”
他的巴掌僅僅打在她臉上,方才這一下則重重地打在她心裏。
那一句一句委實令她難堪,鋒銳的鋼針一般,刺下去就見血。她連晾在衣架上的濕外套都忘記取,就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