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借命
陸承元從未想過，會有這麽一個人，如此決絕的想要為她報仇，比她本人還有沖動。
她聽到陸不歸仇恨的宣誓時，她心裏一閃而過的不是感動，而是警惕。
上一世的悲慘已經教會了她，世上沒有永遠可信的人。
陸承元不動聲色的問:“為什麽會這麽想！陸慶麟逼宮他做的是逼着父皇退位，而如今你說招兵買馬這可是謀反。”
就算謀反成了，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陸不歸孱弱的面容上藏不住鋒芒和濃重的恨意，他冷笑一聲說:“改朝換代又如何，皇姐可為史上第一女帝，這不好嗎？”
他孱弱的面容上帶着無盡的瘋狂，和根本藏不住的野心。前世受過的苦，讓他們從地獄裏爬出來，只為複仇。
陸承元沉默了很久，終是問道：“你打算去哪兒？不歸，你該是明白現如今并不是一個好時機。”
和陸不歸不同，陸承元從未有過登上皇位，成為女帝的野心，她要的從頭至尾都是讓曾經害過她的人付出代價，不論是幕前還是幕後之人。
陸不歸說：“南蠻是個好地方，若是皇姐願意與我聯手，我當介紹個人同你認識。”
南蠻的鳳栖門！
陸承元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想到了鳳栖門，曹德邢已然是鐵板上定了的鳳栖門的人，他運送兩具年輕的屍體去鳳栖門已經足夠讓陸承元對南蠻那地方表示懷疑了。
現如今陸不歸竟然打算去南蠻，還說要介紹個人給她認識，當初曹德邢似乎也有這意圖。
陸承元抓準時機追問：“你是說鳳栖門的人？你和他們在合作？”
陸不歸并不吃驚陸承元為何得知鳳栖門的，他只是平靜的點了點頭肯定了陸承元的問話。
這點讓陸承元皺起了眉頭，陸不歸是夢見過前程往事的人，還如此大膽的和鳳栖門與虎謀皮，那足夠證明前世她死了以後鳳栖門在東黎所占地位定是不小。
陸承元深吸一口氣，帶着繼續疑問道：“你可曉得鳳栖門和陸慶麟關系匪淺，單單因為肅州一事出了問題，他們便是直接棄掉了陸慶麟這顆棋子。”
很明顯的提醒，陸不歸怎麽會不明白。
只不過他輕笑，并不當回事，甚至有些不屑，說：“陸慶麟又算得了什麽，做什麽不好非去做顆棋子，皇姐大可放心我向來只會做執棋者。”
言外之意即是陸不歸手裏拿捏着鳳栖門的把柄，讓鳳栖門不敢輕舉妄動。
不得不說，這把柄讓陸承元有些心動。
只是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她既然不打算和陸不歸一起去南蠻，自然還是不去打聽不該知道的事兒。
她仰頭喝了口熱酒，辛辣在喉嚨裏蔓延，片刻道：“你心裏有個數就行了，只不過這南蠻我今日定是不會去了，燕京還有我沒親自解決的事情。”
陸不歸了然，他別有深意的看了陸承元一眼，說：“那皇弟再次祝願皇姐心想事成，報得仇怨。若有一日皇姐有難，皇弟在南蠻等你歸來，你我姐弟可共創新國。”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陸承元想，她的六弟終于顯露出他的獠牙了。也許是前塵舊夢刺激得他奮起反抗，也許是心裏本就藏着野心。不論如何，以往舊情存于他們心中，總歸成不了敵人。
西邊金烏緩墜，初春的落日帶着幾分濕冷，陸承元站起來沖陸不歸難得一笑道：“望君他日龍騰萬裏。”
陸不歸愣了愣，忍不住狡辯道：“皇姐、你、你若與我......”
陸承元擡手制止了陸不歸的後話，說：“誰不是人中龍鳳呢？難得夢回前塵，有此良機望君莫失。”
說罷旋身，寬大的衣袍打了個卷，淺色的身影漸行漸遠。
直至消失不見，陸不歸摸了摸手邊的琉璃酒杯，沉默良久才道：“閣下既然已到，為何不現身一見？”
一人全副武裝，被裹在暗色的鬥篷之中，面上也有猙獰羅剎面具相遮，他一步十來丈，頃刻間便是從遠方樹林另一頭出現在了清風亭前。
此人并未進停，他嗓子微啞，像是有意隐藏。他問：“你同她說了什麽？”
陸不歸冷笑：“與閣下何幹？也不知閣下日日記挂我那皇姐，又從不現身與她相見是圖謀個什麽。”
“你莫不是忘了你該做的事該有的态度！”神秘人微怒。
陸不歸不以為然，他慢條斯理的再給自己倒了杯酒，說：“不過合縱者，你老子都管不着我，你哪裏來的自信指點我？！”
神秘人聽此倒是平了怒火，嗤笑一聲說：“憑得當然是契蠱！六皇子殿下，莫要忘了你的命捆在契蠱上呢！”
陸不歸不再言語，臉色更是陰郁了幾分。
看來是被拿捏到了七寸之處。
神秘人不屑一顧，穿過猙獰面具的眼神是恍若看待死人的眼神。
壓制了陸不歸的桀骜後，神秘人再次道：“希望你記得，燕京事了，好生把元王殿下勸回南蠻，還有不該說的事情，一個字都別給我說！”
其後，神秘人離去清風亭再次安靜了下來。
良久，陸不歸猛地一掀，滿桌的佳肴盡數掀翻在了地上，一片狼藉。
外頭守着的人立馬沖了進來，是先前領着陸承元過來的年輕又陽光的女子，她略黑的面容上寫滿了擔憂，單膝跪于陸不歸輪椅之前，連聲問道：“殿下！？可有傷到手指？”
陸不歸孱弱的臉上寫滿了憤懑，他近乎瘋癫的一手扣住了女子修長勻稱的脖子，咬牙質問：“燕舞！你把他引來的？！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燕舞被掐得有些喘不過氣，圓潤的黑眸裏盡是痛苦，她艱難的搖頭否認道：“不、不......殿下，燕舞......賤命一死無......無礙，但還請殿下.......找到、找到契蠱、願、願意寄生的人......”
嘭——
天生力大的陸不歸将燕舞扔開了，極為嫌棄的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冷聲呵斥道：“還不給我将此處收拾好！”
燕舞喘了幾口氣，牽強的扯出一抹笑容，老老實實的将鳳清亭收拾的幹幹淨淨，随後請示道：“還請殿下許得屬下冒犯，将殿下送上馬車。”
陸不歸瞥了她一眼，微微閉眼沉默良久後颔首。
契蠱，既可同生共死，也可借命而長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