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不同于凡俗
白玉堂進門後, 把門上了闩。
“別出去, 周子玉在你後窗院牆外哭, 許是編了什麽凄慘故事等你去聽。”
龐元英應承,當即就把後窗的事兒撇下,盯着白玉堂手裏的骷髅頭。
“這是?”
“府東地裏挖的, 不止一個,應該都是頭, 但不好都挖出來。我猜測應該是三重閣懸賞得來的頭顱有一部分埋在那邊了。”白玉堂打量龐元英腰間的桃木劍, “這玩意兒似乎真有點用,是它指引你去那裏?”
桃木劍雖然沒動, 但龐元英明顯感覺到桃子有顫栗感, 對白玉堂有十足的恐懼。
龐元英點頭應承白玉堂,扭身不讓白玉堂摸桃子。
忽然,腰間什麽東西都被抽走。
白玉堂拿着桃木劍揮舞兩下,沒覺得有什麽不同, 遂問龐元英劍裏面俯身的是什麽樣亡靈,平常都會對他說什麽。
“桃子是個沒出世的嬰孩。不會說話,而且特別怕外人,特別怕你。”龐元英把劍搶回來, 抱在自己的懷裏, “桃子很乖。”
白玉堂瞧龐元英緊緊抱着桃木劍的架勢,竟有些嫉妒他懷裏的劍了。不過龐元英既然如此寶貝那桃木劍, 他便愛屋及烏了。
“再和我說說, 除了桃子, 你還見過什麽鬼。”白玉堂對此事開始好奇。
龐元英搖了搖頭。
“一個都沒有?”
“沒有。”龐元英失望道,“其實我連桃子都沒見過,她只是附身在劍中,偶爾動一下讓我知道罷了。”
“這麽想見鬼?”
“想見,我心裏有這個執念。”
念及上一世的母親,沉鈍的痛便從胸口蔓延開來。這種疼不是很猛烈,像無聲漲起的潮水,一點一點地淹沒他整個身體,令四肢百骸僵木。
他始終忘不了,她用瘦肉身體為他擋住了忽然塌陷樓板的剎那,嘴唇微動要對他說什麽,卻始終沒來得及發聲……
“我本來以為鬼不在東京現身,是因為包大人,但現在出了東京城,還是照樣看不到。”
龐元英感慨自己一定沒有主角光環,想見個鬼都要這麽難。
“其實見了,也未必會了你心裏的執念。”白玉堂道。
龐元英怔住,他沒跟白玉堂解釋過他母親的事,但聽白玉堂話裏的意思,他似乎已然了解了他的想法。
“你怎麽會——”
“好端端的哪會有人想見死人,除非人活着的時候,你留下遺憾了。”白玉堂解釋道。
龐元英垂眸。
“你看重的那個人,或許早就去投胎了,放不下的只有你自己。再說這世上有沒有鬼,還講不好呢。”白玉堂用手指彈了彈桃木劍的劍身,聽聲有些不對,“你的桃木劍比一般的大很多。爺其實早就想問你了,這劍的木質又紅又亮,真是桃木?”
龐元英驚訝道:“你什麽時候又把它搶走了,還給我!當然是桃木,買的時候張道士早就跟我講的,紅桃木做的。劍身還在朱砂裏埋了七七四十九天,非常厲害了。”
“張道士?那個謊話連篇的殺人犯的話你也信?紅桃木我見過,你這個不太像。”白玉堂又彈了一下,把劍放到自己的耳邊,仔細聽,感覺裏面似乎有東西。但不及他說,龐元英就在那邊叫嚣起來。
“別給我弄折了,你勁兒那麽大。”
龐元英擔心地去奪劍。
白玉堂偏不給他,一手舉高了,一手按住白玉堂的肩膀,讓他跳不起來。
龐元英被白玉堂以絕對的力量按住了,差半個手掌的距離他就能抓到劍。若是距離遠他就放棄了,可這麽近偏偏抓不着,就會激起他的奮鬥欲。他掙紮無果後,便忍不住罵白玉堂幼稚。
“說爺幼稚,還跟爺搶,你就穩重成熟了?”白玉堂從和龐元英在一起後,總被龐元英激将,現在已然不怎麽吃這套了。
“我是幼稚,不過你給我了,不跟我一般見識,肯定就比我穩重。”
龐元英話剛說完,桃木劍就回到自己的懷裏了。
龐元英見白玉堂又中計了,哈哈笑得開心。
平時灌滿機靈的桃花眼眯成了一條縫,拉起的嘴角感染力十足,若一暖春光入照人心扉。
白玉堂不自覺地跟着翹起嘴角。他自然明白龐元英的小心思,能看見他這樣笑,樂得中計了。
晏殊得了守城侍衛的回禀之後,就将在城外捉回南康郡王的消息傳給了蔣文亮,随後把白玉堂和龐元英請來。
進門前,龐元英發現周圍有衙門的人,開口便質問晏殊:“為何不停我的吩咐今天啓程!”
晏殊故作不悅之色,将閑雜人等打發走,繼續裝作和龐元英‘吵架’。
“昨夜出城的人之中,有兩位被認出。”晏殊道,“一位是李禦史,一位是王梓雲。”
當初在朝堂上,幾番挑唆要龐元英來霸州的人便是李禦史。這個人誰的本都敢參,對包拯尤為不友好。至于王梓雲,再熟悉不過,身體原主的老朋友了。宋國公的第三子,龐元英之前破案和他有過幾次接觸。
“他們倆人竟然來了霸州,王梓雲沒有官職在身,便罷了。李禦史來這怎麽連個消息都沒有?”龐元英奇怪道。
晏殊:“若‘公子’是有一定身份的人,此二人剛巧出現,又剛好都與案子多少有關聯,嫌疑都很大。再等一天看看還有沒有別人,我們便啓程回京。”
至次日清晨,晏殊沒再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命下面備好了車馬,和龐元英等人準備離開。
蔣文亮并着府衙其他官員恭謹送行。眼睛有些紅腫的周子玉也在,晏殊見她此狀,特意問候了一句。周子玉垂着眼眸沒敢看晏殊。
蔣文亮趕忙替她解釋道:“估摸是她昨天回家,又被他爹娘給罵了。”
“哦?”晏殊故作不知,詢問何故。
“還不是仵作這活計總碰死人太晦氣,便是掙得多些,她爹娘也不覺得體面。還來衙門出過文書,和她斷絕父女關系了,可家裏缺錢還找她。她兄嫂更會算計,不知什麽時候找人說媒了,想把她塞給鄰州一個命硬克妻的老員外做小妾。這老員外的名聲我聽過些,哪是命硬克妻,是專玩女人命的那種。”蔣文亮小聲對龐元英和晏殊講述道。
周子玉眼淚随即不争氣地掉了下來,跺腳道:“我就該剪了頭發去做姑子。”
“說什麽胡話。”蔣文亮訓斥她不懂規矩,“你在衆位大人面前這麽掉眼淚算怎麽回事?”
“你怎生不幫一把?”晏殊問蔣文亮。
“家務事,怎麽幫,我也是沒法子。”蔣文亮表示他有心無力。
“既然已經斷絕關系,你幫起來也該容易。”晏殊道。
蔣文亮請晏殊到一邊說話,為難解釋道:“我家裏那位是個母老虎,這女仵作本就容易遭人非議,有不少風言風語了。說實在了,下官是瞧着她可憐,硬留她在府衙做活。不然我何苦平白受這些污蔑,随便打發她走了便是。再多的事兒,我就真幫不了了,唾沫星子淹死人啊。”
“既是如此,何不跟我們走。我看周姑娘驗屍的手法不錯,開封府剛好缺仵作,那裏的人都友善,不會因此瞧不起周姑娘。反正斷絕關系了,走遠了,周姑娘的父母也擾不了你了。”龐元英在旁聽完蔣文亮的故事後,配合開口道。
此聲一出,晏殊和白玉堂同時驚訝地看向龐元英。
蔣文亮驚喜不已,“這……行麽?”
“怎麽不行,除非蔣大人不願意放人。”龐元英酸道。
“願意,我當然願意放人。”蔣文亮打發周子玉趕緊跪下給龐元英道謝,這可是莫大的恩情了。
周子玉忙感激地跪地,給龐元英磕頭。
龐元英笑了笑,打發周子玉趕快去收拾行李。周子玉淚光點點的感恩望着龐元英,點頭立刻去了。
眼神兒楚楚可憐,卻分外勾人,蔣文亮瞧見了禁不住心動。
“那我們便先出發了。”龐元英拱手和蔣文亮道別。
蔣文亮:“怎麽,不等周仵作她——”
“便不等了,我留幾個人等他,一會兒她拾掇好了,騎快馬趕上我們就是。”龐元英道。
蔣文亮想想也是,總不好讓這些有身份的大人們去等一個沒品級地仵作,遂笑着恭送他們離開。
車馬從城門離開後,晏殊便質問龐元英為何要把周子玉帶上。
“她勾引我不止一次了。”
晏殊瞧着龐元英能認清周子玉是有意算計他,自然就明白龐元英此舉是故意為之。
“我和晏大人不同。我在他們心裏就是個不會自持嚣張跋扈的纨绔。若不中計,他們便會懷疑了。”龐元英解釋道,“其實帶上周子玉也好,多個魚餌,等到了開封府,她說不定會跟東京城內其他人聯絡。我們就可以釣魚了。”
晏殊:“不過這人跟着我們,這一路總有不便。”
“不會讓她跟着,讓她走自己的,我留給她的侍衛會找理由幫我們開脫。”
晏殊點點頭,笑嘆龐元英想法周到。他轉即瞄向白玉堂,問他怎生一直沉默,反應冷淡。
“竟不擔心你家少尹被美色所惑?”
“他不敢。”白玉堂目光如刀,淩遲着龐元英。
白玉堂早已經對龐元英放過話了,碰他一根毫毛,周子玉就會少一個胳膊。所以龐元英絕對不敢讓周子玉靠近他。
“對,我當然不敢。玩美人也不玩周子玉那樣有心機的,我喜歡看似高貴冷豔但實則心思直白從不說謊且性格夠烈的美人。”
龐元英尴尬地摸着鼻子回答,後半句話,說得相當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