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玉葫蘆秘密
田茶搖了搖頭。他只知道玉葫蘆是村裏的寶貝, 因劉秀才家祖上有功,所以玉葫蘆就一直交由他家保管。村裏人觊觎玉葫蘆的不在少數, 曾就此事和村長幾番讨論過,最後大家你争我搶,難以決斷。約定好在沒定出勝負之前,玉葫蘆先在劉秀才家放着。
“君子協定?”龐元英很詫異這些戲精村民騙人占便宜的路數那麽多,既然那麽觊觎玉葫蘆,竟會安分地讓玉葫蘆擺在孤兒寡母的劉家。
田茶看出龐元英的疑惑,表示自己也不理解為何。
“我是外姓人,家原本在襄州,因鬧災,剩我一個人逃難過來。當年還是村長好心收留我,我慢慢做涼茶營生, 弄了間宅子出來。我對村長一直心存感激,萬沒想到他會在茶裏下毒陷害我。”
田茶說罷, 就問龐元英那桌上的茶壺他能不能收走。
“雖然裏面裝了毒茶, 可我洗幹淨了, 應該還能用。這樣的茶壺我家一共就兩個, 是我當初特意找人做的, 舍不得。”
龐元英點頭。
王叔等人這時候回來了,告知龐元英他們在山上什麽線索都沒查到。
“去抓熊峰的女兒。”龐元英對王朝道,“她很可能是另一個兇手。”
“大人, 話可不能胡說!是, 我是殺了劉秀才母子, 讓楊喜旺帶着葫蘆離開。但我女兒無辜啊,她什麽都不知情,他一個柔弱女子殺自己丈夫做什麽!”
熊峰罵龐元英是昏官,破不了案,就幹脆把他們熊家人都拉出來背鍋,太無恥!
龐元英斜眸看向熊峰,冷笑一聲。
“如果是你殺了劉秀才母子,打發楊喜旺帶着玉葫蘆逃跑,你女兒當然沒有動機殺楊喜旺,結果很可能是患難夫妻一塊逃難去。
但你是裝死,所以事情應該按照我們沒揭穿你的情形推敲:我們從田茶那裏回來,發現你一個人中毒躺在廂房,你女婿不見了,劉秀才母子死了,玉葫蘆也不見了。這種情況下,大家自然會想到是楊喜旺下毒害你,而後殺了劉秀才母子,偷走玉葫蘆離開。
村裏人這麽看重玉葫蘆,一定不會放棄追查楊喜旺,他一個普通人逃跑能跑到哪兒去?暴露的危險很大。在把他殺了滅口,拿走玉葫蘆,殺手不明,到底是什麽人帶走玉葫蘆大家都不清楚,當然就沒辦法在追查。如此拿玉葫蘆的人,就可以徹底擺脫大家的追捕。
現在既然你是假死,那說明整件事就是你策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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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此想要得到玉葫蘆,必然不會讓自己不信任的人辦此事。而楊喜旺身材高大見狀,手拿着大家都争搶的玉葫蘆逃跑,如果不是見到沒有防備的熟人,他怎可能被人近身刺中腹部?被你信任的人,能讓楊喜旺屬于防備的人,似乎只有你女兒了。畢竟你兒子是個傻子,根本沒有腦袋辦這件事。”
“你胡說八道!”
熊峰憤怒地用雙手猛捶自己的胸口,大喊誰都不能欺負他女兒。
下一刻,熊峰滿口吐血,倒在了囚車裏。
百裏氏等人瞧見,連連譏笑:“村長可真是好算計。被揭穿了,又玩這招數,真當大家傻子麽。”
馬漢打開囚車去試探脈搏,回禀龐元英,“人真的死了。”
馬漢翻了熊峰的胸口,找到了一個荷包。
“小心。”白玉堂提醒道。
馬漢趕緊松手,從地上撿起一根木棍,把木棍折斷後,小心翼翼地把荷包夾出來,慢慢剝開看。荷包裏竟夾有數根毒針,再用力擠壓的時候,就會刺出。再檢查熊峰的胸口,有三處被毒針刺過的針眼。
“這是怎麽回事?”王朝驚訝。
百裏氏看着荷包裏露出橢圓形的白色果子,邊上還有一角指甲大的黃紙,上有個朱砂圓點。
“這是開運果,我們這信戴這個會帶來好運順利,一般都跟平安符之類的東西裝在一起。還有,村長氣急的時候,喜歡用雙手捶胸。村裏頭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這個習慣。”
“兇手必然很了解村長這個習慣。荷包,這應該是女人送的東西吧?”
龐元英轉頭看向正房的方向,忽然高喊一聲:“田茶!”
大家皆愣了一下,才想起來,剛才田茶說要收自己的茶壺,但這會兒田茶身影已經不在房內了。
“我在這。”田茶拎着茶壺站在百裏氏等人群的後方,靠近門口的地方,手提着那個有毒的大茶壺。
白玉堂恍然明白什麽,立刻搶走田茶手裏茶壺打開來瞧,裏面除了半壺涼茶,什麽都沒有。
龐元英從布袋裏拿出一張紙,在壺肚上擦了一下,水漬立刻印在了宣紙之上。
“天這麽熱,放這麽久了,壺肚上怎麽會有水漬?”龐元慶問。
田茶忙解釋:“我剛才想把毒茶倒了,可想想倒在這不好,別毒死什麽別的東西,就打算出去找個偏僻的地方再倒。”
這理由太過牽強了,讓人難以相信。
“可就算倒茶,用壺嘴倒就行了,似乎也不會濺到壺肚後面。”龐元慶較真道。
田茶賠笑道:“可能是倒在地上濺的。”
“你倒哪兒了?”龐元英直接問。
田茶尴尬地擡手,不确定地指了個方向。
龐元慶扭頭看向田茶所指。
龐元英則沒動,雙眼緊盯着田茶,命人搜身。
王朝和馬漢立刻上手,随即從田茶的懷裏搜出玉葫蘆。玉葫蘆的表面還殘留着潮意,顯然剛從水中撈出。
王叔和百裏氏等村民皆嘩然,沒想到他們争搶追逐一天的玉葫蘆,誰能想到玉葫蘆竟然被放在了這毒茶壺裏。
茶壺就擺在劉家正堂上的桌子正中央,周圍則擺着四碗盛着毒茶的茶碗。因熊峰中毒案發,事後也确實驗證茶碗裏的水有毒,誰都不曾動過桌上的‘案發現場’。甚至龐元英懷疑熊峰沒将玉葫蘆帶走,搜查了劉秀才家的每一寸角落,每一樣東西,卻忽略了擺在桌中央的毒茶壺。
“熊峰為了玉葫蘆如此冒險,該是不會相信外姓女婿,我一直覺得玉葫蘆就藏在他眼皮子低下。至于楊喜旺,不過是熊峰拉出來引大家注意罷了。”龐元英解釋道,“因為我們來見劉秀才并非是早商量好的事,偶然而來,他聽說玉葫蘆不保,要被官府收走,情急之下找了同夥商議,立刻做出應對計策。茶中下毒,包血的羊腸,安排女婿,指使女兒殺人,在短時間他一個人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他一定有個和他一起作案的同夥。”
“不是我,我只是剛才收拾壺的時候,拎起來發現裏面有東西,打開瞧是玉葫蘆。見大人們正審問熊峰,我就一時起了貪欲,想把葫蘆占為己有。”田茶慌忙解釋道,請龐元英別冤枉他殺人。
“殺死熊峰荷包內有一角符紙,是我給你的平安符。可能別人都沒注意,過我手的符紙我都會在角上點個朱砂做記號。”龐元英看向王朝馬漢等人,“最近開封府裏,好多嘴上嫌棄我的人,暗地裏都用了我的符紙,還以為我不知那符紙是我的。”
王朝和馬漢聽這話,都抿着嘴,不大好意思地低頭。
衙差已然将村長女兒熊氏押來,并在她住處的床下找到了沾有少量血跡的衣服。熊氏聽說自己父親被發現,且已經身亡,半點扛不住審問,立刻就招供了,是自己父親指使她在高粱地等候楊喜旺,并将人殺害。
龐元英回眸再看向田茶,問他還有什麽解釋。
田茶狼狽地丢了茶壺,跪在地上,哭着給龐元英磕頭,表示他也沒想到事情會到今天這地步。
“玉葫蘆是碾子村四戶人家祖上流傳的秘密,據傳他和四家合力埋葬的財寶有關。
但具體寶藏為何,藏在哪兒,百裏、熊家、劉家和王家四戶本是一家知道一字線索,但當年劉家唯一知情長男因路遇山匪被忽然砍死,把秘密帶到地下了。三家人有心探知寶貝的秘密,但因為缺了劉家的那最重要的字,線索不齊,所以要猜。
大家各有疑心,誰都不肯把自家的字說出來,讓別人率先猜到。村長提攜我至今,見我聰明,就和我商量若破解了玉葫蘆的秘密,裏面的寶貝我們便平分。他說兩家分總比四家分來得好。
至于楊喜旺,別瞧他長得高強健壯,但其實那地方不好用,村長女兒早就抱怨了,有休他之心。村長礙于面子一直不肯。
這次少尹的等人來,事情突發,村長着急,就來找我想辦法。我情急之下就生出這一計來。
茶中下毒,令村長假意中毒,讓楊喜旺去高粱田和他女兒彙合逃跑,虛晃一招,轉移大家的注意。村長告訴楊喜旺他已經安排女兒收視錢財在高粱地瞪他,讓他們夫妻先遠走高飛,他得到寶貝後随後就到。但真正的計劃是村長令女兒殺了楊喜旺,如此就可徹底斷了他們熊家的嫌疑,把注意力轉移到‘未知兇手’上,還算體面地解決了熊氏休夫的麻煩。玉葫蘆實則就藏在毒茶壺裏,燈下黑,不會有人察覺,事後我們再趁機取走。再等幾日,就可以讓的村長‘毒’慢慢化解,恢複康健。”
“還算體面地解決了熊氏休夫的麻煩。”白玉堂冷笑重複這句話,譏諷反問,“你們體面解決的辦法就是殺人?”
“荷包呢?”
“村長這人心狠狡猾,我若不先下手為強,他回頭必定殺我。”
田茶垂着腦袋,盯着地面,招供的話語裏了無生機。
“荷包我早就準備好了,以被不時之需。今天事發突然,我就把荷包拿來給村長,告訴他開封府的人不好對付,要他演的像點,荷包裏的開運果定會保他一切順利。”
龐元英命王朝等人把田茶押入囚車。田茶不忘分辯這件事跟他妻女沒關系,她們倆毫不知情,懇請龐元英放過她們。
“三家分別是哪三個字,你和村長敢如此作為,不定時知道了另外兩家的字了。”龐元英問田茶最後一句。
“熊、王、百裏三家的三個字剛好是‘銀、葫、蘆’。其實三家都仔細查看過那玉葫蘆,沒發現什麽。知道這三字後,估計都很疑惑,還努力找一段時間的銀葫蘆在哪兒。各有猜測,互相忌憚和防備,皆暫且沒動那玉葫蘆。因為一旦誰動了,必會惹另外兩家懷疑,跟風搶。村長半月前就對我講,他确準了信玉葫蘆上肯定有線索,跟銀葫蘆有什麽幹系,只是還沒研究明白找線索的方式。這次官府要收繳,他就不能等了,一定要取走。”田茶老實供述道。
王朝命衙差先把田茶押走後,随後問龐元英接下來該如何,這玉葫蘆該如何處理。
玉葫蘆挺沉,看着像是一塊石頭雕琢成型,晃得時候感覺不到裏面有什麽東西。
龐元英舉起手裏的玉葫蘆,仰頭看。
百裏氏和王叔等村民急起來,忙喊着這是他們村裏的寶貝,請開封府不要收繳。
這時候,龐元英後腰處的桃木劍略微地上下反複移動。
龐元英松了手,玉葫蘆被摔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