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溫泉 (10)
一會兒,王瑞源一字一句的問道:“如果我老老實實的躺在這裏,那麽就可以留住它嗎?”自己的身體他自己清楚,那股自攝影棚事故之後就盤踞在他腹部的寒冷始終在他的身體深處揮之不去,更何況……閉上眼,王瑞源咬緊了牙關。
馮斂被王瑞源問得一時語塞,也不知是過了很短還是很長的時間,馮斂才說道:“我之前就同你說過了,懷孕初期是最容易出事的,你怎麽就是不肯聽我的話呢?”
無力的撥開馮斂的手,王瑞源沒有回頭,只是問道:“那麽我躺在這裏有什麽用?”
“怎麽會沒用?!雖然我不能保證,但這個孩子很努力的想要活下來,要不然在之前那個男人送你來的過程中孩子就應該已經沒了!你受到撞擊的是腹部,你明白嗎?!”
其實早就有了預感,這個孩子保不住了。
睜開眼,王瑞源幽幽道:“不是他想要留下來……”是我,是我硬撐着,不想讓它走……可是,在兜兜轉身從這個屋子裏跑出去的時候,它就已經被我舍棄了。
“馮斂——”轉過頭,王瑞源看着馮斂的眼睛,無悲無喜的慢慢說道:“或許它已經不在了。”
“你說什……”順着王瑞源的視線向下,馮斂看到了王瑞源褲腿上那絲絲縷縷的——血跡。
回來
找到
“玉修,你怎麽了?”
龔玉修放在他額頭的手很涼,雖然動作語氣都和往日裏沒什麽不同,但王瑞源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龔玉修全身上下都散發着一種別與以往的像是要将自己隔離在外的淡不可覺的疏離,他想要伸手去摸摸龔玉修的臉,奈何僵硬的身體只能稍稍讓他把手臂提起些許,王瑞源只得有些機械性的又把探出的手掌收回到褲線處。
龔玉修的視線只是在王瑞源的手上短暫停留,很快便調開了視線,道:“沒什麽,只是有些累。”
“是麽……”握緊雙手,手心滲出的汗液全部被王瑞源蹭在了褲子上。
一時間,靜谧的密閉空間只徒留清淺的呼吸聲。
車子快速平穩的行駛在高速公路上,時間像是隐去了它的蹤跡,本該安然的回家之路卻讓王瑞源感覺不出心底絲毫的平靜。直到車子停妥在別墅外,直到再次被龔玉修攔腰抱起,王瑞源才好似回過了神,拘謹的看了看還未駛離的汽車,低頭斂住眼中的黯然,對龔玉修說道:“別,我自己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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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龔玉修既未說話也未放手,只是一味的向前走。
王瑞源知道自己有多重,龔玉修抱他不光是不輕松,也并不好看,更何況他早就感覺的到對方的情緒……
抓緊龔玉修的衣服,王瑞源的心髒跳得很快,很快。
他們繞過主屋,轉到小路,停駐在別墅東南角一側的小木屋前,這裏王瑞源很熟悉,龔玉修不在的時候,他經常帶着兜兜過來,小白就住裏面。
龔玉修沒有推門進去,而只是抱着王瑞源透過窗戶向裏面看。
此刻的小白幾乎把自己圍成了一個首尾相接的圓弧,中間則趴着小了他好幾圈的兜兜。
大概是覺得自己太過委屈,就算是在睡夢中兜兜都抽着鼻子滿面的不甘,一雙眼睛更是紅紅腫腫的像只兔子,怕是哭了不只一兩次。
見到這樣的兜兜,王瑞源的心幾乎糾成了一團,想把他拽過來好好修理一頓,這會兒見了卻只覺心疼,想把他抱過來好好哄哄,卻又不知要如何下手。
手指在冰涼的玻璃窗上摸索了好一會兒,王瑞源嘗試着想要掙脫龔玉修的懷抱,未想到卻只是徒勞,無奈下只得道:“玉修,放我下來,我去把兜兜抱出來。”
龔玉修的回答是直接收緊手臂轉身順着他們來時的原路往回走,淡淡道:“喜歡的話,就讓他在裏面呆着。”
王瑞源擡頭望向龔玉修,一面不解一面滞楞。
慢慢收回放遠的視線,龔玉修把目光投注到王瑞源的眼底。
只這一眼,便像是被針狠狠的紮了一下,王瑞源的眼睛猛的一縮,霎時間失去了一切語言能力。
放好熱水,龔玉修挽着袖子幫王瑞源洗了個熱水澡。
或許是之前龔玉修的那個眼神讓太過突兀太過尖銳,讓王瑞源忘卻了平日的羞澀,從始至終他都乖巧的像個人偶娃娃,基本是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直到被送進被窩,王瑞源才像回過神兒般的,慢言道:“玉修,我……”
“今天你好好休息,有什麽事我們明天說。”
把一杯沏好的蜂蜜水放在床頭,龔玉修轉身要走。
努力克制住想要拉住龔玉修的沖動,王瑞源問:“你今晚不在這裏睡嗎?”
“我還有事要處理,去書房。”
是了,今天玉修本來應該還在S市才對。想到這裏,王瑞源連忙回道:“好,好的,我知道了,那你快去忙吧。”
回頭看了王瑞源一眼,龔玉修道:“一會兒張嬸會過來送晚餐,不要下床,我會讓她給你送上來。”走到門口的時候,龔玉修又停了下來,複道:“多吃點。”
“知、知道,你放心。”
張嬸來的很匆忙,但準備的東西卻依舊精致仔細,如果悉數的話就可以分得清楚,基本都是女人坐月子補血的東西。
雖然這些東西王瑞源都不怎麽喜歡,他卻照着龔玉修的吩咐多吃,大口大口吃,直到杯盤中的東西都見了底,才算住了動作。
看着一樣樣收拾東西的張嬸,王瑞源忽然說道:“張嬸,您能不能幫我個忙?”
手下的動作一滞,張嬸問:“什麽事?”
“是兜兜,張嬸您能不能幫我把兜兜抱進屋來?他在小白那裏,這麽冷的天……”
張嬸擡頭看了王瑞源一眼,便低下頭繼續收拾着手裏的活計,道:“王先生您問過少爺了?”
王瑞源知道張嬸說的是龔玉修,嘴巴張了張,沒出聲。
“少爺已經把小少爺抱回屋了。”
“什麽時候?”
“您吃飯前。”
聽了張嬸的話,王瑞源像吃了顆定心丸似得總算松了口氣。
等張嬸走了,王瑞源連忙給王瑞睿和馮斂分別打了個電話,本想告訴他們兜兜已經找到,讓他沒想到的是那兩人竟然都已知曉,王瑞源這才知道,是年愛閱親自把兜兜送回家的,自己的手機沒了電,大家又東南西北的找他找了好久。
沒想到,自己在無形間竟給很多人填了麻煩。
躺在床上,明明身體麻木而疲累,王瑞源卻怎麽也睡不着,最後幹脆穿上鞋,有些緩慢的下了床。
不管是在過往的公寓還是現在的別墅,書房都是龔玉修經常呆的地方,以前有什麽事龔玉修都喜歡把他叫到書房去談,但自從兩人的關系深入之後,談話的場所也随之過渡到了卧房。
或許是因為那時候兜兜的身份證明就是從書房被揭曉的關系,王瑞源只要進到這裏就會覺得局促,甚至可以說是坐立難安。
龔玉修的書房門被王瑞源反複敲了幾次,都沒有人應答,想了想王瑞源便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反手關上門再擡頭的時候王瑞源才看清空空的辦公桌前根本就沒人。
“哎。”随着王瑞源的嘆息,書房內側的浴室突然傳來“嘩啦”的好大一陣響動,猛地擡頭,王瑞源直接向浴室跑了過去。
“怎麽……了……”
浴室的門并沒有關,王瑞源闖進去的時候那裏面簡直可以稱之為一片狼藉,崩碎的玻璃以及玻璃面板上的嫣紅血跡都讓王瑞源的心随之翻江倒海的難受着。
“玉修?你……幹什麽”
“沒什麽。”說着龔玉修伸手擋住王瑞源的眼睛,于是鮮紅的色彩映紅了王瑞源的全部視線。
發燒
“玉、修……”喃喃出聲,王瑞源被這情景驚的幾乎忘記了一切本該有的反映,只瞬間便僵硬的像是一尊全然被他人雕琢的石像,表情眼神通通掌控在了龔玉修的手心。
随着王瑞源窒住的呼吸,龔玉修深邃的眼神閃爍間暗了下去。
“別看——”
在一片血紅中他被男人攬進了懷裏,壓抑的氛圍讓他幾乎忘記了還有空氣的存在。直到龔玉修放開覆在他眼前的手掌,王瑞源才好似被電擊般的輕顫了下,受驚般的摸了摸眼睑上附着的血跡,依舊溫熱的液體像是要炙傷他一般,焦灼着他的視線他的心髒他的一切。刻意被忘卻的痛楚就這麽突如其來的向胸口猛然間撞了過來,讓王瑞源痛到只能環着麻木的身體從龔玉修的懷裏滑跪在地,只能那麽的撕心裂肺卻又無聲無息,靜靜流淌的淚水更讓他像個先天聾啞的孩子,僅可默默的發出痛苦的嗚咽。
而龔玉修則是靜立在一旁,任由血液順着手掌一滴又一滴不間斷的彙聚成一片然後慢慢延續到王瑞源的雙膝處,面無表情的看着王瑞源痛苦看着王瑞源崩潰,龔玉修終于勾着唇角給出了一個微笑,一個溫柔卻也森然的微笑。
俯下身,緊緊貼上王瑞源的身體,龔玉修把手掌貼上王瑞源的腹部,他說:“這孩子是應着我的期待而來,又是因什麽而走?”
猛地擡頭,王瑞源不可思議般的看着龔玉修的臉,“我……不,我不知道。”一把抓住龔玉修的手,王瑞源有些語無倫次的說道:“或許還在的,我……後來,後來我沒再流血了……”
“不在了,你知道的。”嘆息般的,這三個字在空中盤旋良久最終還是落進王瑞源的耳中。拖住王瑞源的颚骨,讓他仰望進自己的眼睛,龔玉修繼續道:“我看着它消失,在我眼前。溫熱的也只是一些殘留的血液,就像現在一樣。”
随着龔玉修的話,王瑞源的視線再次聚焦在地板,然後慢慢轉向自己的上衣腹部處那片血色的手印。
看着王瑞源滞愣的眼神,龔玉修抽手打開浴室的抽屜,從最裏側的盒子中找出推入式安眠藥劑,語調溫柔的像是在哄一個迷失自我的孩子,“睡吧,睡醒了就忘掉它。”
但王瑞源,這份痛你不能忘,要你牢牢的記上一輩子,只有你把它镌刻在靈魂之上,才不會讓我再次嘗到失去的疼,這感覺一生只一次便足夠他銘記一世。
***
第二天兜兜在自己的床上醒來還深覺不可思議,從床上跳下來的時候更是依舊憤憤不平的兀自別扭着,可窩在床上看着時鐘從七點跳轉到八點卻仍不見王瑞源過來喊他起床,兜兜就覺得更氣。
鞋都沒顧上穿的再次蹦下床,兜兜剛想開門出去就聽門外傳來了有規律的敲門聲。
爸爸在犯錯過來找兜兜道歉的時候都是會敲門的。
這麽想着,兜兜便踢掉了他的小鞋子裝模做樣的又迅速的爬了上去,可這爬着爬着臉上的淚水便不受控制的又淌了下來,如果說沒見到王瑞源的時候兜兜是覺得憤怒與傷心,那麽這會兒聽到貌似是王瑞源的敲門聲的兜兜就只餘下滿滿的委屈。
委屈爸爸的隐瞞,委屈爸爸竟然要有了除兜兜之外的其它孩子,委屈爸爸居然不是第一個找到兜兜的,也委屈于經過這一夜爸爸才想到來看看兜兜。可就算小小的心底滿懷着各種各樣的委屈,兜兜在那敲門聲響到第二遍的時候仍舊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早已不聽使喚的短小四肢,邊哭邊跑的竄了出去。
只有四歲的兜兜聰明敏感卻還不可能擁有完全成熟的心智,他還不懂得如何去控制自己的脾氣也不能完全理解大人世界的紛繁複雜,他只能用一個比四歲更高些的眼光去看待自己的世界。同許多四歲大的孩子一樣,或者應該說比之更甚的,兜兜也同樣離不開自己的父母,離不開王瑞源和龔玉修,特別是王瑞源,在兜兜的心中他一度兼具了父母的全部職責,他是兜兜的全部。所以對兜兜的“出走”行徑沒有人可以真的去責怪,如果說真的有誰可以對兜兜的行為表示不滿與指責,那也只能是王瑞源,就算是龔玉修也不行,畢竟他錯失了這對父子近四年的時光,他讓兜兜獨自品嘗到的只有王瑞源單方獨一無二的愛,而在那段他不曾參與的四年中他則沒給予過兜兜一絲一毫的教導與寵溺,所以對剛剛回到自己身邊的兜兜,龔玉修也只能給予無限的包容與寵愛還有一些必須且恰當的引導,當然這“只能”二字怕也不會堅持很久便可以任由他去掉了,只不過這又是後話了。
眼下的情況是,兜兜這麽淚眼婆娑的開門沖出去,又撞進的可完全不是王瑞源的懷抱,當然也不是龔玉修的。
這軟綿綿的觸感可完全和平日裏大不相同,兜兜定睛去看的時候才知道,現在被他撞的幾乎要折過去卻仍是笑的暖意融融的根本就平時經常過來給他們送東西的張奶奶。
兜兜雖然很不喜歡別人看到自己現在這副樣子,卻依舊認認真真啞着嗓子的叫了聲奶奶好,轉頭卻是趁着張嬸沖他眉開眼笑的時候,一貓腰直接奔着龔玉修和王瑞源的房間跑了過去。
張嬸先是愣了愣,倒也沒去追,雖然小少爺是最近才被找回來的,卻十足十的帶着龔家人的氣息,她在龔家伺候過三代人,早就看明白了自己家少爺小姐們的脾性,知道什麽時候可以攔着,什麽時候你要是攔了便只有适得其反的效果。
***
而王瑞源之所以沒能如兜兜預期的那樣過去把小家夥兒當個寶似得去哄着,是因為經過昨天那一系列的“刺激”,王瑞源在半夜的時候就發起了高燒,體溫更是一直流離在四十度的邊緣,淩晨十分龔玉修讓布諾看過之後就一直是自己在親手照料,未再假他人之手。
因為剛剛小産,王瑞源的身體很虛弱,過量的退燒藥劑對身體難免會造成影響,龔玉修便抱着王瑞源在浴室裏一遍遍的用酒精擦浴的方法為他做物理降溫。但這麽反反複複的一宿下來,王瑞源的體溫雖然有所降低卻也離正常值還有段差距,剛開始體溫燒的最厲害的時候,王瑞源清醒過一陣兒,頂着滾燙的臉抱着龔玉修哭得像個小孩子,反反複複的都是對不起,龔玉修這才知道王瑞源甚至偷偷給孩子取好了小名兒,不過是什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不可能再派上用場。而後來體溫有所下降,王瑞源也再次陷入了沉睡,眉頭卻一直緊緊的鎖着,沒有絲毫放松的意思。
不安
身體的,心裏的,或許有很多事情都讓王瑞源覺得疲累,他才會選擇用沉睡來逃避。
以前王瑞源接送兜兜上下學也經常是抱着小家夥兒擠公交擠地鐵,耳濡目染的兜兜對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倒是也算不得陌生,至少上車下車的整個流程他還是知道的,昨天從醫院跑出來後兜兜就自己上了1*1路,他以前和王瑞源來過馮斂的醫院,那個時候他們還住在龔玉修的那套公寓,坐哪些車可以過去他也清楚的很,只是兜兜不知道的是他這麽個小蘿蔔頭自己坐車下車的早就招來了乘客的交頭接耳,要不是他坐了沒兩站就下了車,車上好事的大爺大媽們還沒反映過來具體是個怎樣的情況,估計小家夥早被提溜着送進了警察局,受警察叔叔們的“熱烈招待”去了。
到了公寓樓的外門,和門衛叔叔們打過招呼兜兜就自己上了樓,大概是見這小家夥自主慣了,幾個門衛瞧只有兜兜這麽一個小不點回來到也沒顯得太過大驚小怪。只是等真到了自家門口兜兜又悶悶不樂的擰起了小眉毛,摸摸口袋,兜兜沒有鑰匙,密碼鎖他也夠不到,癟癟嘴兜兜垂着小腦袋坐在了公寓門口,摸出手機本想給爹地打個電話,可後來不知怎的兜兜小腦袋瓜忽地靈光一閃就又想到:爸爸肚子裏的寶寶也是爹地的寶寶。整個人就跟着更加的不好了,吸着鼻子把他那個小巧的迷你電話又塞回了小布袋,兜兜鼓着腮幫子的樣子簡直像是天都要塌了下來。
後來門衛在監控室裏看到兜兜一個人坐在公寓門口就給登記薄上的聯系人打了電話,結果秘書又把電話打到龔玉修那裏。
其實兜兜的迷你電話包括王瑞源的手機都是早就被龔玉修裝上了軍用追蹤器的,所以年愛閱想要找到小家夥簡直是易如反掌,而事實是在門衛打電話的時候年愛閱就已經站到了公寓樓下。
見兜兜不開心年愛閱就把他先帶回了年愛家,本想着晚上就在這邊過夜的,可天才剛黑不久,龔玉修的電話就來了,讓把孩子送回別墅去,年愛閱當時不願意,但聽龔玉修的聲音實在說不上有多美好,也就沒了後話。
而此刻的兜兜,僅僅是經過了昨個一晚上的時間,小家夥兒那份兒“勇闖世界”般的勇氣就退了個幹幹淨淨。
主卧的房門并沒有關,兜兜先是踮着腳從門口的縫隙向裏看,見沒人,才大着膽子的推門走了進去,雖說這麽淚眼婆娑的跑來怎麽都有那麽點來找王瑞源算賬的意思,但等真進了這個門,兜兜還是顯得有些膽怯,從昨天到今天兜兜的小腦袋瓜裏想的就一直是王瑞源,想着要是爸爸因為有了別的寶寶而不喜歡兜兜了怎麽辦,想着爸爸要是把兜兜送回爺爺奶奶家他要怎麽逃出來,想着就要有個更小的家夥來同他分享爸爸的愛分享爹地的愛分享他所有的一切到那時候兜兜要如何是好,只是這些事情在兜兜的小腦袋瓜裏翻來覆去的倒騰了一個晚上,兜兜也沒能找到一星半點的解決辦法。
雖然聽到浴室裏面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兜兜卻磨磨蹭蹭的扒着浴門不敢進去。不過兜兜也沒能磨蹭上很久,因為龔玉修早就看到了他。
“兜兜,進來。”
“爹地……”聽到叫聲的那一刻,兜兜再次紅了眼,雖然是叫着龔玉修,兜兜的視線卻壓根都沒離開過王瑞源的臉,在看到爸爸緊閉的眼睛後,兜兜十分失望的低下了頭,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淚眼看着又有泛濫的趨勢。
龔玉修靜靜的看了兜兜一會兒,便笑着在兜兜挺翹的鼻尖上輕輕刮了下,然後轉身輕柔的抱起王瑞源,吩咐道:“跟爹地過來。”
“嗯。”點點頭,兜兜拽住龔玉修衣服的邊緣亦步亦趨的跟了過去。
身後傳來的輕微拉扯讓龔玉修愣了下,回頭的時候便看到兜兜也在看他,視線從被些許拽起的衣角一路滑向兜兜收緊的小手,龔玉修轉過頭,忽然間就覺得喉嚨裏像被東西卡住般的那些本可輕易出口的安撫與體貼瞬間消失個無蹤,一股難言的情緒在胸口慢慢蕩開。
只是幾步的路程,這次走來卻好似花了很久的時間。
把王瑞源放到床上,龔玉修俯身貼上王瑞源的額頭測了測他的體溫。
兜兜這才松開已經被自己攥出些許褶皺的衣角,便也學着龔玉修的樣子把自己的額頭貼到王瑞源的臉上,沒精打采又帶着小許緊張的問道:“爹地,爸爸是生病了嗎?”
龔玉修聽了,擡手在兜兜的頭上輕輕拍了拍,贊道:“我很高興,我們的兜兜最先關心的是爸爸的身體。”
由于發燒,王瑞源的臉很紅,眼睛卻緊閉着,依兜兜一個孩子的眼光來看,王瑞源的更像是睡熟了或是說壓根就不想見到兜兜才會這麽閉着眼睛看都不看他一眼,不過這也只是兜兜最開始的想法,現在見了爸爸被爹地這麽抱來抱去的依舊沒有任何的反應,兜兜才意識到是不是爸爸的身體出了什麽問題?
把薄被蓋到王瑞源的身上,龔玉修擡手抱着兜兜坐到了床沿,說道:“爸爸只是身體不大舒服,過兩天就會好的。”
聽了龔玉修的話,兜兜的眼神暗了暗,轉頭趴上龔玉修的肩頭,有些拘謹的問道:“是因為……爸爸肚子裏的小寶寶,爸爸才會不舒服的嗎?”
龔玉修的眼內有淺淡的驚訝悄然滑過,手指在兜兜的背上輕撫着,道:“兜兜為什麽會這麽想?”
“昨天馮叔叔說的。”
看了看依舊懵懂的兜兜,龔玉修模淩兩可的回道:“或許吧。”伸手脫掉兜兜的外衣和鞋子,把兜兜塞進王瑞源的被窩,龔玉修低沉卻也直白的慢言道:“兜兜。爹地和爸爸都很愛你。”
說完,龔玉修便起身站了起來,親親兜兜的臉頰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走之前,龔玉修貼在兜兜的耳際輕聲道:“爸爸有很多話要和兜兜呢。”
剛開始的時候兜兜還不怎麽明白,可等他好不容易回過神兒轉頭看一臉殷切的望向爸爸的時候,兜兜才知道不知什麽時候,爸爸已經睜開眼睛在看兜兜了。
“兜兜。”嘴唇開啓間,王瑞源把兜兜摟近了懷裏。
※※※※※※※※※※※※※※※※※※※※
好吧,這章很少,而且寫得毫無感覺.....
承諾
兜兜看着王瑞源滿肚子的委屈竟然在瞬間消失無蹤,小手在那略顯蒼白的下唇蹭了蹭,兜兜甕聲甕氣的問道:“爸爸,是不是它欺負你?”說到它的時候兜兜伸着小手滿面氣氛的在王瑞源的肚子上點了點,這麽看來很有股想要鑽到他爸爸肚子裏教訓對方一頓的架勢。
兜兜那氣嘟嘟的小臉讓王瑞源的嘴角蕩開了若有似無的笑,可笑着笑着王瑞源便再也笑不出了,帶着一絲苦澀,王瑞源道:“兜兜,爸爸只有你,沒有其它寶寶。”
滿面不解的望向王瑞源,兜兜的眉毛幾乎擰出了花。
“真的。爸爸沒懷……”
“可是馮叔叔明明說爸爸有寶寶了。”小手唰的伸進去王瑞源的睡衣,兜兜在他爸爸那光潔又極富彈性的腹肌上摸了摸。
拉住兜兜的手,王瑞源問道:“你這樣能摸出什麽來?”
“爹地說兜兜在爸爸的肚子裏住了十個月,還會一天比一天大。”回想着剛才摸到的爸爸那平坦的腹部,兜兜疑惑道:“難道它不住在這裏?”
把兜兜的小臉按進自己的肩窩,王瑞源不想讓孩子看到他現在的表情,一點都不想。
“它……沒有它,是你馮叔叔搞錯了。”
兜兜的眼睛先是瞪成了圓弧,跟着小心翼翼的說道:“馮叔叔是醫生。”
“醫生也會有看錯的時候。”
“真的嗎?!”兜兜那毫不掩飾的興奮讓王瑞源心底湧起了一股異樣,兜兜能如此的高興王瑞源很欣慰,但是相對的是不是這對于他那個只有短短兩個月生命的另一個孩子來說卻又過于殘忍了?他們都是他的孩子啊,那個孩子卻因為他的任性與自私而過早的離開,更甚者他都不能在兜兜面前提到它,怕兜兜受到傷害,怕兜兜因此自責,他的出發點好像一直都是圍繞着兜兜在轉動卻從沒有為那個已經逝去的孩子考慮過,如果他再小心些,如果他再堅持些,或許那個孩子如今還靜靜的躺在他的身體裏,像一顆初升萌發的芽,安然成長。
随着腦中這些想法的悄然而至,愧疚亦在心底迅速蔓延着,人總是要等到失去方可體會到擁有的珍貴,嘆息間王瑞源慢慢收緊了手掌。
“是的。”
展臂把兜兜按進自己的肩窩,王瑞源不想讓兜兜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一點也不。
兩父子就這樣頭碰着頭,靜靜躺在床上,與冬日薄霧中的暖陽一般傾瀉出點點溫情與靜谧。
“爸爸?”兜兜忽然開口喚着像是在小憩的王瑞源。
“嗯?”
“昨天是兜兜不好,下次兜兜一定不會這麽任性的。”
王瑞源依舊閉着眼睛,嘴角卻牽起了淺淺的笑容。
“你才多大?這些話不是你應該說的,所有像你這麽大的孩子都該有任性的權利。”手掌穿過兜兜細弱的脖頸,王瑞源在兜兜的後背輕輕拍撫着,“只是兜兜,爸爸真的希望,就算是沖着爸爸大喊大叫,就算你像其他孩子那樣踢踹打鬧,爸爸都可以接受,可是能不能不要再次一個人悄悄躲起來?就算是不想看到爸爸,爸爸也喜歡你能去一個我知道的地方。昨天,你真的把爸爸吓壞了。”
“爸爸,對不起……”兜兜從來不會抗拒承認錯誤,相比道歉兜兜更關心的是爸爸的神态表情,從中兜兜可以更為直觀的感受到他想要知道的很多東西。因此下意識的兜兜就想轉頭去看一看,可王瑞源卻沒能讓他如願。
稍稍用力壓住兜兜的動作,王瑞源說道:“兜兜,爸爸從來都不需要你的道歉。爸爸只想要一個承諾。”或許和一個只有四歲的孩子說承諾還為時過早,甚至兜兜都還不能完全了解到何為承諾,但王瑞源知道,兜兜能聽懂他的意思,也能明白他要的承諾到底是些什麽。
等了等,見兜兜始終沒有回話,王瑞源便放棄般的嘆息道:“是爸爸讓你為難了。”确實,對這麽小的孩子來說,這要求未免有些過于苛刻了,再說小孩子的情緒哪裏是他想控制就有控制住的?只是平日裏兜兜很多的行為做派都很不像個幼童,所以對兜兜他的要求難免就會高上一些。
“那好,爸爸不說這個了,我們……”怕是剛才自己說的過于嚴肅讓兜兜的情緒有些低落了,王瑞源本想換個話題說一說,兜兜的小腦袋卻突然在王瑞源的手下微不可查的動了動,反應了有一兩秒後,王瑞源才知道兜兜那是在向他點頭。
“爸爸,兜兜以後一定聽話,不會亂跑的。”
聽了兜兜的回答,王瑞源足足楞了有好幾分鐘,才深深吸口氣,側頭在兜兜的發頂親了親,道:“好孩子。不過我對我們家兜兜的要求只有不能亂跑,至于其他的可以視你心情而定。”
不能亂跑……
兜兜的小腦袋瓜裏快速的回轉着這四個字,再次的重重的點了點頭。
說起來這已經不是兜兜第一次自作主張的溜出去,可這次又和前兩次的性質完全不同,說來兜兜對這個滿是大人行走的世界還真是一點都不膽怯,卻苦了王瑞源和他的一幹家人朋友,三不五時的總要被兜兜弄個人仰馬翻才好。不過在兜兜的心裏,他每次溜出去當然都有他自己的理由,而能“被”算錯“亂跑”的好像也只有昨天,所以兜兜覺得爸爸的這個要求他還是可以接受的。
“兒子,爸爸……想問你個事兒。”雖說是問兜兜,王瑞源可沒等兜兜回答,便繼續道:“兜兜是不是不想要弟弟妹妹?”
嘟起嘴,兜兜幹脆道:“不想。”
“那,那有理由嗎?”
兜兜想了想,卻沒有回答王瑞源的問題,而是小心翼翼問道:“爸爸,是不是以後……兜兜還是會有弟弟妹妹?”
王瑞源被問的一愣,在滞愣過後卻也誠懇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不過不是現在。”
兜兜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說道:“兜兜真的不喜歡他們,不過……為了爸爸,兜兜也會努力。”
“啪”的一聲在兜兜的小鬧勺上來了一巴掌,王瑞源打趣道:“這還沒影的事兒呢,你着小腦袋兒不覺得想的太遠了?”
“是爸爸問的。”
“哈哈。”王瑞源假模假樣的幹笑兩聲,道:“我和爹地就是覺得你一個人太寂寞了。”
兜兜眯着眼睛看了他爸爸好一會兒,掰着手指回道:“那就不用了,兜兜一個人很好,有爸爸有爹地,兜兜一點都不寂寞。”
“……”
****
新年來臨的前一個星期,本該是過年采買最為瘋狂的時候,王瑞源卻因為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哪裏都沒去成。
二十八號那天B市下起了鵝毛大雪,兜兜穿着雪白色的羽絨服站在院子裏和王瑞睿一前一後的給他那個一米來高的小雪人裝鼻子安眼睛,小白看起來對這樣的天氣既喜歡又陌生也就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倆身後用鼻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幫着兜兜去供雪。
王瑞源十分手癢的想要攥兩個雪球沖那一大一小扔過去好挑起一場雪球大戰,奈何有龔玉修的囑咐在前,便也只能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看着他們兩個加上個小白在那裏笑鬧的亂作一團。
※※※※※※※※※※※※※※※※※※※※
抱歉,晚了。
禮物
沒大會兒的功夫,王瑞睿便頂着一腦袋的雪片子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一把抱住王瑞源熱乎乎的身體就在那裏告狀。
“哥,兜兜那家夥兒真是個小壞蛋,剛才趁你不注意抓了把雪就往你弟弟我的脖領子裏塞。”
王瑞源擡手在他腦袋上敲了一記,笑罵道:“好意思嗎,被個四歲的小孩子弄得狼狽不堪,還敢在這裏告狀。”
“小孩子?我看他都快成精了,不是我說,這小家夥一定是基因突變來的。”
“別胡說,當我真沒見呢,是你這小子先把滿手的雪往兜兜臉上抹,這麽大個人了還不如個孩子,王瑞睿你可真是要臉啊。”
被揭穿的王瑞睿一點羞惱的意思都沒有,辯駁道:“就說有了兒子忘了弟吧,果然沒錯。”
“別跟我耍嘴皮子,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