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溫泉 (6)
源感到身上的毯子一松同時身後傳來一股非常巨大的推力,柔軟的布料随之散落在黑亮閃爍的車頭,而他自己也被身後的男人直接砥在了車頭的薄毯之上。就算有那一層覆蓋,冰冷堅硬的金屬質感依舊透過那薄薄的一層傳遞到他□□的皮膚,身體還來不及對這份突如其來的變故做出反應,王瑞源就感到腰部被人牢牢握住,緊接着那條長而筆直的腿向上頂撞,他則被迫大敞着四肢似坐似躺的橫陳在車頭。
王瑞源的雙腿因為找不到着力點而緊繃着肌肉半曲半垂的吊在那裏,快速的瞥了眼自己尴尬的姿勢,王瑞源握着薄毯的手緊了緊,跟着整個身體都向後挪去。
“別動。”随着這聲命令,龔玉修的雙手也越縮越緊,止住對方不停退縮的身體。
聽了龔玉修的話,王瑞源雖然未在試圖挪動他的身體,卻悄悄用手拉住薄毯的一角試圖遮掩自己全然坦誠在對方眼下的身體。
“你今天主動坐到我身上的時候可沒這麽羞澀。”伸手在王瑞源小腿內側摸了摸,龔玉修輕言道。
別過頭,王瑞源答:“說了那是醉了。”
當細致的肌理同自己越靠越近,最終鑲嵌進他的雙腿之間,王瑞源巍然輕嘆慢慢向後倒去。
蹙起的眉頭訴說着他此刻的不适,就算之後的感覺再美好,被進入的過程卻總是那麽的磨人又讓人心生膽怯。
而此時,把王瑞源的表情盡收眼底的龔玉修卻顯然沒想過就這樣輕易放過緊閉雙眼的男人,身體一點點一寸寸的向下施壓,龔玉修貼近他的耳朵,輕聲笑道:“瑞源,這才剛剛開始。”
粗重的喘息聲在胸腔喉口炸開。
剛剛開始?這四個字反複在王瑞源的腦海中出現、流離,不知過了多久,他又聽到龔玉修那帶着溫柔蠱惑的聲音仿佛飄在半空中,他說:“瑞源,你可不能就此昏厥過去,我還等着你的回答呢。”熱流燒燙着他的腹腔,在長久的痙攣中,男人含住他的嘴唇,慢慢舔舐,“如果回答不出,‘這個夜晚’就不會過去。”
一片空白的大腦在很久後才重新恢複他的機能。
回答?什麽回答?哦——他想起來了。
龔玉修說:不是金主,那我是你的什麽?
長時間不間斷的**讓他的大腦早就失去了本應具備的防禦能力。
這一場歡愛,既像是力量的角逐又像是精神的審判。
Advertisement
颠簸中,王瑞源抱住龔玉修的頸項,喘息,吶喊:“愛人,你是我的愛人。”一生一世一雙人,那般的——愛人。
龔玉修的動作在王瑞源的話出口後有一瞬間的停滞,但緊接着新一輪的征伐在王瑞源的體內深處猛然爆發。急促,危險卻也同樣不容抗拒。
當溫暖的日光透過窗棂撒在暖意濃濃的大床上,王瑞源半捂着眼睛悠悠轉醒。
身體沉重的好像被一截截撬開重組,試着動了動手指,□□一聲王瑞源閉上眼睛選擇再度入睡。
這次真的很累,好像比第一次的時候還要讓人覺得更為疲累,哪裏都是火燒火燎的那麽讓人難受,轉身碰到個溫涼的軀體,王瑞源就下意識的向那邊靠了靠,他知道那是龔玉修,清涼卻又不失溫暖,非常的舒服,在那寬闊細致的肩頭蹭了蹭,王瑞源睡了過去。
相較于王瑞源的清涼入睡,龔玉修則是被熱醒的。睡夢中他好像一次次的把那“火爐”推出去,可一次次的那“東西”卻又落進他懷裏或是把他摟進懷裏,無奈之下龔玉修只得帶着滿面的低壓睜開眼睛。刺眼的日光讓他皺起了眉,但也因着這日光,龔玉修比平日更快的清醒過來,表情亦随之慢慢恢複成了往時那般。
在眉頭舒展的同時,龔玉修亦感到了王瑞源身體的不對勁。
發燒了?想想昨天的行為好像是有些過了,龔玉修搖着頭,下床。
睡到中途王瑞源迷迷糊糊的被叫起來喝了碗魚片粥,然後他又躺下繼續睡。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早就黑了下來。
“幾點了?”自言自語的問着,王瑞源打開床頭燈看了眼壁鐘才發現時間已經在他的熟睡中悄無聲息的走到了九點。
慢慢穿上床頭的睡衣,王瑞源動作有些遲緩的走下床。
昨晚的**消耗了他太多的體力,連他自己都察覺的到自己動作的怪異。
胃有些難受,一口氣灌下床頭水杯裏依舊溫熱的水,王瑞源喘了口氣。
醫藥箱被他放在了兜兜的房間。
在确定身上沒有任何不妥後,王瑞源開門走了出去。
從昨天開始王瑞源就一直沒有見到自家兒子,自然是有些想了。
“兜兜?”王瑞源一邊敲門進屋一邊叫道,可等他進去才知道,兜兜根本就不在,小家夥的床鋪整整齊齊的展在他眼前。也是,這個時間可能還在樓下看動畫,孩子小還是要有人看着才好,九點鐘也該睡了。
在衣櫃邊的矮櫃裏找到藥箱,王瑞源翻出感冒藥,拿着往樓下走。
而此時,樓下的沙發上只坐着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形。
聽着那踢裏踏拉,好像連腿都邁不開的腳步聲,龔玉修笑了笑,問道:“好點了?我正要上樓叫你。”
胡亂的點着頭,王瑞源問:“兜兜呢?”
“老人家又想孩子了。”
王瑞源知道這個老人家指的是龔玉修的外公,便點頭道:“今天不回來了?”
“嗯,你要是想兜兜,就讓他們送回來吧。”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問問。”看着滿桌的飯菜,王瑞源有點心虛:“這些都是……”和在龔玉修以前的公寓一樣,平日裏這邊只有幾個小時工,而飯菜什麽的都是他在做,結果這一覺他卻睡過了一天。
“是張嬸送過來的,也好久沒嘗過她的手藝,今兒個正好。”拉開餐椅,龔玉修道:“過來,坐下。”
摸着空牢牢的肚子,王瑞源聽話的坐了下來,而手邊的藥盒則被他順手也放在了餐桌上。
龔玉修看了看,伸手把它拿了起來。
舉着筷子的手頓了下,王瑞源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好像有點發熱,吃兩片感冒藥就好了。”
拿着藥盒的手在王瑞源眼前晃了晃,龔玉修問道:“你确定自己是感冒?”
“應該是吧。”王瑞的臉有點紅,他覺得就應該是昨天有些着涼,兩個人車裏車外的那麽折騰,有點發熱也很正常,之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而龔玉修則是在靜默了一刻後,深深的看向王瑞源,直到對方擡起頭有些不解的看進他眼睛,龔玉修才慢慢說道:“藥還是暫時別吃了,我覺得你可能是——懷孕了。”
※※※※※※※※※※※※※※※※※※※※
關于昨天的修文,其實只改了兩個詞,其他的都沒動,所以改之前和改之後,真心沒有任何區別。
确診
懷——孕?
這二個字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進王瑞源的心底。
心跳得比平時快了好幾個節拍,慌亂同時在心底不斷加速蔓延。
就算手指在顫抖,王瑞源依舊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驚愕失措,但他無意識的動作依然出賣了他心底的不安,握住筷子的手指反複放松再抓緊,就連本來夾住的青菜早已掉到桌面他都沒能有所察覺。
不動聲色的把筷子從王瑞源手中抽出,龔玉修安撫性的在那寬闊的脊背上拍了拍。
“別怕,這是遲早的事。況且還要等布諾過來确認,沒必要現在就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我……抱歉,我去洗把臉。”不等龔玉修給出反應,王瑞源就迅速撐着桌子站了起來,跟着飛也似的沖進洗漱間。
一捧又一捧的冷水毫不間斷的噴灑在自己的臉上,王瑞源卻沒有一絲一毫清醒的感覺。
手指下意識的撫上平坦的小腹,沒有絲毫的凸起或是其他任何的不适感。
怎麽可能,這種事……起碼應該會有一點征兆的吧?
王瑞源甚至用手在下腹部不輕不重的按了兩下,除了富有彈性的肌肉組織,他感覺不到任何東西。
不過兜兜那個時候也是好幾個月之後才無意間發現的,如果當時不是湊巧進了醫院,恐怕就算直到孩子落生他都不會知道自己竟然還能懷孕。
孩子孩子,如果他的肚子裏現在真的有個孩子可怎麽辦?
對了,這個時候……馮斂!
撸掉一臉的水珠,王瑞源推門走了出去。
這時的龔玉修依舊坐在餐桌前,只是他的視線卻是一直膠着在遠處的浴室,直到那道門裏有人出來,龔玉修的眼神才慢慢幻化出些許笑意。
“是不是還有哪裏不舒服?”把王瑞源帶坐到沙發上,龔玉修非常自然的用他那飽滿漂亮的額頭在王瑞源潮濕的前額碰了碰,“要是不舒服就上樓休息,一會兒我把晚餐給你拿上去。”
“不、不用。”搖着頭,王瑞源穩了穩嗓子,“我想去馮斂那裏看看,說不定就只是感冒呢,這種事、這種事……哪有那麽容易……”
“兜兜不是第一次就有了嗎?”面無表情的反問出口,龔玉修卻又突然無聲的牽起笑臉,漫不經心道:“大學時期我對很多東西都感興趣,這其中也包括醫學。”中醫西醫,不必說的再多,王瑞源也大概知道了龔玉修是個什麽意思:之所以要找布諾确認也只是為他的推論畫上個圓滿的句號,而結果大概已經可以下定論。
細細品味着王瑞源臉上的各色表情,龔玉修複道:“當然,如果你不希望布諾牽涉進來,我也并不介意你有別的選擇,正好兜兜出生的時候馮斂幫了很大的忙,我還沒來得及好好道謝。”眼神淡淡掃過角落裏的電話,“那麽,需不需要提前和對方打聲招呼?”
聽了龔玉修的話王瑞源在稍稍松口氣的同時又有了些新的擔憂。
雖然和布諾也有過為數不少的幾次接觸,但是對着那略帶純真卻又充滿研究性的眼神,王瑞源依舊很是不慣,更何況這種事他也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所以自始至終他都覺得如果非要找一個人來為他的“肚子”做定論,那無疑還是馮斂這個事件本身的經歷者最為妥當,只是王瑞源隐隐的又對馮斂知道這件事後的反應很是擔憂,畢竟上一次他們的會面并稱不得愉快。
“不,還是我明天直接過去吧。”
“我?”細長的指尖從王瑞源的臉上悄然滑過,龔玉修道:“錯了,是我們。明天我陪你一起。”
“一起?”
“怎麽,有我陪你不好嗎?”
“不是……”
自從這個極具震撼性的消息從龔玉修的嘴裏出來,王瑞源就再無心他事。飯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的恍恍惚惚不說,整個人都顯得很是消沉。就連接到平日裏最能給他逗悶子的弟弟王瑞睿的電話,王瑞源都沒能沒說上兩句就以身體不适匆匆挂斷了。
不知怎的,這會兒王瑞源就覺得非常的想念兜兜。電話摸了一次又一次,卻始終沒給小家夥打出去。
推門再次走進兜兜的房間,王瑞源直接躺倒在兒子的小床上,裹緊被子把自己縮做了一團。
而此時,端着牛奶走進卧室的龔玉修在沒看到王瑞源的身影後,則是拐了個彎兒同樣進了兜兜的房間。
輕巧的關門聲并沒有讓王瑞源從被子裏出來,但龔玉修已經分明看到那薄被下輕微顫動了一下的身體。
“想兜兜的話就給他打個電話。”把牛奶放到桌上,龔玉修在床沿坐了下來。
只是此時龔玉修的這句話卻好似石沉大海般沒有激起對方的絲毫回應。
眉頭微挑,龔玉修輕巧上床。
直接把王瑞源連同兜兜的卡通被褥一同納入懷中,龔玉修問:“是在生我的氣?”
被這樣對待還能繼續裝睡下去,那就真是——腦子秀逗了。
王瑞源輕輕動了動,在被子裏甕聲甕氣的說道:“沒有生氣,我只是有點……對不起,我不知道要怎麽說。”
“沒必要道歉。我明白你的心情。”把王瑞源的腦袋從被子裏解救出來,龔玉修笑道:“是不是有些擔心兜兜?”
當然在擔心兜兜之餘,王瑞源本身對再度有孕這件事也是充滿了抵觸的,這點龔玉修早就知道,只不過暫時還沒必要提及。
“兜兜太小了,況且他又那麽敏感。”頓了下,王瑞源道:“兜兜他和很多孩子都不一樣。”
“我知道。”輕應着,龔玉修收緊了手臂。
“那……這件事要告訴他嗎?”
“當然,兜兜有權知道。”
兜兜有權知道,他當然知道兜兜有權知道,可是這要怎麽和孩子解釋?基本上他已經可以預見兜兜在知道後的反應。
第二天,在馮斂拉長的臉中,灌了一肚子水的王瑞源低着頭進了B超室,龔玉修則坐在候診室外等候,就算這麽晚,診室內部根本就是一個人影都沒有,龔玉修依舊被請到了外面。
本來龔玉修是想跟進去的,作為孩子的父親他在旁邊觀摩下好像也未嘗不可,但見馮斂那越縱越高的眉毛和越拉越長的臉,王瑞源就毫不猶豫的把龔玉修直接關到了外面。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可沒有絲毫“為人母”的自豪感,就算沒有龔玉修在旁邊,光是馮斂一人王瑞源就已經覺得羞愧到不能自已,更不要說再多個像龔玉修這樣的始作俑者。
當馮斂和王瑞源一前一後一矮一高,周身萦繞着低壓的從裏面出來,龔玉修也随之慢慢起身。
龔玉修即便不開口,就那麽靜靜的睨視,王瑞源都覺得頭皮陣陣發麻。
嘴巴上上下下的張了閉閉了張的來來回回好幾次,最終也沒能吐出一個字。
好在,龔玉修的視線也一直沒有落到他的臉上。
那靜谧的眼神盯在馮斂的臉上,沒有探究只有靜待。
馮斂的身高只有一百七十五公分,這樣一前一後的夾在兩個幾乎高了他一頭的男人之間,自然有些壓力,不動聲色的坐到椅子上,馮斂輕咳一聲,道:“孩子還很小,也就像個豌豆那麽大吧,推測有六周大了,其他的還都看不太出來。”
“豌豆?”輕聲念出這兩個字,龔玉修慢慢笑了起來,“瑞源,把你手裏的東西給我看看。”
王瑞源的臉黑了黑,把手裏那張已經被他攥皺的B超遞了過去。
※※※※※※※※※※※※※※※※※※※※
倦怠期麽,對着電腦半天才碼出這麽點來.......
B超
龔玉修的手指在清淺的黑白照片上反複摩擦着,突然側頭沖王瑞源笑道:“非常可愛。”
一粒非常可愛的豌豆?!
盡管王瑞源覺得這形容實在是有些許詭異但當看到龔玉修眼神裏那別于以往的,帶着深沉與喜悅相交融而生出的別樣情緒,王瑞源徹底呆住,直到被身邊的馮斂輕輕推了下,才如夢初醒般的把視線從龔玉修身上錯開。
“想什麽呢?聽沒聽到我說的話?”
“什麽?你說什麽?”
馮斂一愣,問道:“你來找我到底是為了幹什麽的?要看他不會回家看嗎?!”說實話,馮斂穿白大褂帶眼鏡的樣子是非常斯文幹淨的,更會讓人生出種信賴的感覺,但如果深入接觸便會了解到馮斂的脾氣可并不像他表象留給人那般的好相與,坦率且不迂回,基本上有什麽說什麽,在态度上馮斂也并不會懷柔政策那一套,不是不懂而是覺得沒必要。
“抱歉,馮斂,我剛才走神了。”
看王瑞源這個樣子,馮斂更是覺得氣結,忍了又忍,終是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我說前三個月不能過性生活,你身上那些東西是怎麽回事?要是再有下次,孩子沒了可不要找我。”
“馮斂。”王瑞源急急叫了聲,手一伸就想往對方嘴上糊,可馮斂的反應倒是很快,躲過王瑞源的手,道:“怎麽?我說的都是實話,這裏就咱們三個人,你是怕誰聽到?”跟着迅速瞥了龔玉修一眼,轉頭對王瑞源道:“你也不是頭一胎,其他的我也就不多說了。”
好似蚊子嗡嗡似得應了聲,王瑞源覺得有點擡不起臉來。
龔玉修聚精會神的聽完王瑞源與馮斂的對話,臉上倒未見絲毫的不妥,只對王瑞源笑道:“我還有事想和馮醫生請教,不如瑞源你就先回車裏等我?”
王瑞源自然不能不懂,龔玉修這是擺明了有話不想讓他聽,但見馮斂好像也沒什麽抵觸情緒,王瑞源松口氣後也就先行離開了,聽了昨天龔玉修那句:正好兜兜出生的時候馮斂幫了很大的忙,我還沒來得及好好道謝,王瑞源就知道對方是有話要同馮斂說的,不過不讓他聽更好,省的到時自己尴尬。
慢慢悠悠的獨自下樓,王瑞源并沒有往汽車的方向走,而是轉身進了醫院的小花園。
他記得以前這裏有個水池,池裏養的都是半臂長的大黑鯉魚,而池上則有座半壁假山。如今再看看這翻新後的醫院□□,雖然處處都透着欣欣向榮的繁華,卻仍掩不住這其中絲絲縷縷的晦暗氣息,不管外表如何轉換,它依舊是人們最不想踏足的地方。
當然,産科或許會好點,畢竟子嗣的延續總的來說還是件值得人欣喜和期待的頭等大事,不過此刻正摸着肚子遙望天空的王瑞源卻很是惆悵,不能一并華劃作欣喜那一行列。
溜溜達達的繞了一大圈的走回停車場,王瑞源一眼就看到路燈下矗立的身影。
龔玉修的影子被路燈拉的很長,在冬日的薄霧裏帶着靜谧的飄忽,但王瑞源一眼看到的時候,心底卻突兀的就平添了一股淡薄的暖意,瞬間裹住他的心髒。
“玉修。”叫了聲,王瑞源開始往龔玉修所在的方向跑,跑了幾步才覺得自己這樣的動作可能對孩子不大好,就又換成了走步,不過王瑞源從來都是邁長腿走闊步,所以很快也就站到了龔玉修面前。
“這麽晚了,還四處溜達。”龔玉修擡手在王瑞源的腦袋上摸了摸,弄了一手的小冰碴,便毫不客氣的通通冰到王瑞源的臉上:“涼不涼?快進車裏。”
王瑞源被龔玉修冰涼的手心弄得一哆嗦,才意識到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細小的冰雪——顆粒狀的不全然的雪花。
車裏的空調早已打開,王瑞源上車後緩緩吐氣,臉被溫暖的熱氣一蒸,很快帶上了健康的紅暈。
本來以為他們這就要開車走了,沒想到龔玉修卻打開後車門一并坐了進來。
不解的看向龔玉修,王瑞源問:“怎麽?我們還要等人嗎?”
“不是。”說着,龔玉修解開手中的牛皮紙袋,掏出一張B超單。
王瑞源本來以為還是他肚子裏那粒小豌豆,就一邊伸手去接一邊嘟囔道:“就那麽小小的一點,看也……”看也什麽呢?後面的話王瑞源自動咽了回去。
瞪着眼睛,王瑞源出了神。
和之前的B超單并不相同,這一張可以清晰的看出黑乎乎的那一片中有個邊緣清晰的嬰兒圖像,時間被定格在2014年。
“這個是……”看着身側的龔玉修,王瑞源有些不敢置信。
是兜兜,這個是當年兜兜的B超圖。
在兜兜出生後,王瑞源一直感到些許遺憾的就是兜兜的這張B超圖,因為當時心情的郁卒,這張小圖被他直接扔到了醫院的垃圾桶,後來回到家鄉直到孩子出生他再也沒有做過一次B超檢查。等之後兜兜的照片一點點多起來,卻唯獨少了他出生前的,王瑞源才開始覺得後悔,那時候他應該把那小小的一張留下的。
人心境的轉變,果然是摸不準,識不透的。
有些玩味兒的看着王瑞源的臉,龔玉修笑問:“瑞源你這個表情,算是驚喜還是驚愕?”
驚喜,當然是驚喜。
把那張B超捧在手心裏摸了一遍又一遍,王瑞源低聲道:“謝謝,這個我真沒想到還能見到,是馮斂給你的?”
“是的。”
之所以拿出這一張,原本馮斂是想以此打擊下龔玉修的,沒想到,适得其反。到最後對方依舊滿臉的處變不驚唇角含笑,他卻已經被弄得心火上升無言以對,果然和年愛閱也不是一個路數的,當真高杆。
“那馮斂是……”
“垃圾桶裏撿的。”龔玉修接道。這是馮斂的原話。
王瑞源有點尴尬,“我當時都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所以一時無法接受,才……”
王瑞源說的很含蓄,哪裏是無法接受?他當時簡直是萬念俱灰,那B超圖裏的小小一團更是讓他惡心,不扔掉難道真的拿回家當紀念嗎,雖然後來心境慢慢轉變,甚至愛兜兜愛到遠遠超出他自己,這東西在記憶裏也變得無比可愛,卻覺得再也無法找回。
“我明白,只是今後別再随便丢掉。”在王瑞源的額頭輕輕敲了一記,龔玉修擡腿換到前面,“我們一會兒先去接兜兜。”
***
進了年愛家的大門,王瑞源本以為自己只要像往常一樣坐在車裏等就好,沒想到這回卻被龔玉修一同拉下了車。
有些緊張的拽了拽身上的大衣,王瑞源道:“我看還是下次吧,我連禮物都沒給老人家準備,這樣不好。”
聞言,龔玉修倒是笑了起來,轉身打開後備箱,“怎麽沒有準備?”
呆愣愣的看着龔玉修從裏面拿出四五個包裝精美的禮盒,王瑞源說道:“可這些都不是我買的。”
龔玉修動作一滞,突然俯身在王瑞源的嘴角輕吻了下,跟着在對方回神之前把兩件較為小巧的禮物放到王瑞源懷裏。
“心意到了就可以,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來挑選。”
年愛老爺子住的是那種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雕欄畫壁的的典雅玩意兒卻并不多見,無論是院落還是廳堂都沒有過多的裝飾,看起來十分樸素,不過這院子占地面積卻非常大,越過門廳,走過長廊,龔玉修和王瑞源才算到了飯廳。
這個點,年愛家的晚飯才剛剛開始。
年愛
可能是趕巧了,今個兒年愛家席上的人算是超乎尋常的多,除了年愛老爺子那久居愛丁堡的二子年愛檢以及龔玉修的母親年愛靜,其他的人全都悉數到場。
老爺子年愛豐紳,大舅年愛醇,大舅母蔣月芝,坐在老爺子懷裏的兜兜,以及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大舅母的娘家閨女——蔣瑤。
龔玉修普一進門,蔣瑤便一陣風似得從座椅上蹦了起來,幾秒鐘前還規規矩矩好似個淑女的小丫頭瞬間就沒了那份大家小姐該有的娴靜文雅。
不過蔣瑤這身上天生就有股特殊吸引力,無論是哪種氣質按到她的身上都能給人種特別的感覺,完全不會讓人覺得突兀或是不适。
坐在上手的老爺子見到龔玉修自然高興,爍爍有神的眼幾乎眯成了一線。
“玉修來了。”
這時候的年愛老爺子既沒有往日的铮铮鐵骨也沒有面對晚輩下屬的威嚴肅穆,經歷風霜的眼柔和而充滿慈愛——就像一個普通的老人。
“外公。”視線在空氣中逐一流轉,龔玉修一一叫到:“舅舅,舅母。” 溫柔的雙眼最後落在蔣瑤身上,“瑤瑤。”
年愛醇起身拍了拍龔玉修的肩膀,笑聲爽朗。
“好小子,來,快上桌。”
龔玉修卻道:“不急,我想先介紹個人。”跟着拖過戳在一旁的王瑞源,笑道:“瑞源,叫人。”
王瑞源張張嘴,一個個剛剛從龔玉修嘴裏出來的名詞在口中打轉,他卻怎麽也叫不出口,只是鞠了個躬,有些拘謹的道:“各位長輩好,我叫王瑞源。”
王瑞源跟在龔玉修身邊進門的時候,在座的諸位不是沒有看在眼裏,但見對方眼神內斂半垂,便都把他當成了龔玉修的随行人員,誰也沒想到來者竟是客。
還是年愛醇的妻子蔣月芝最先反應過來,熱情道:“來,快入座,要是知道今天玉修會帶客人來,我就多做幾道拿手菜。”
蔣瑤這會兒幾乎半個身子都像小孩子那般半吊在了龔玉修的身上。
蔣月芝看了看蔣瑤,一邊無奈的搖頭一邊笑道:“只有我們玉修來了,瑤瑤才會這幅樣子,從小到大的情誼就是不一樣。”
年愛家是世代軍家,在生活上有着嚴苛的作息及規律,但在待人接物上卻很是熱情,不過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語”這一信條,這頓晚飯吃的難免有些冷清。
直到在年愛老爺子懷裏實在坐不住的兜兜突然扭了扭身子,喏喏道:“增外公,兜兜可不可以去爸爸那裏吃飯?”
兜兜已經兩天沒有回家了,龔玉修他想,王瑞源他更想。
“你這小家夥,見到老爸就不要曾外公了是不是?”老人歲數大了,偶爾也會像個孩子。
兜兜搖搖頭,“吧唧”一口親在年愛老爺子的臉上,張口道:“增外公最好了。”
老爺子被這一口親的有點蒙,臉上卻跟着樂開了花,笑道:“好好,快去找你爸爸,再親增外公一口,增外公可就要找不到北了。”
于是兜兜腼腼腆腆的從老爺子懷裏滑到地上,慢慢走到王瑞源面前,一邊叫着爸爸一邊爬上了王瑞源的椅子。
除了蔣瑤,在場的幾個長輩都有些吃驚,滿是疑惑的目光就都通通投擲到龔玉修的臉上。
“難道這位王先生就是兜兜的養父?”年愛醇的聲音當時就冷了下來。
年愛閱把兜兜第一次帶上門的時候也簡單提過兜兜是有這麽個養父的,姓甚名誰他也沒細說,再加上當初家裏的幾人也覺得那男人不過也就是為了錢,便也沒做在意,以為這事早就被龔玉修圓滿解決,沒想到原來竟還有後招。
年愛醇的語氣雖然冷淡卻沒有更為濃重惡略的東西參在裏面,但就算是這細微的變化,都讓小小的兜兜瞬間捕捉到了,小家夥的身子跟着王瑞源的身體一同繃緊,與龔玉修極為相似的眉頭更是瞬間蹙了起來。
王瑞源放在兜兜腿上的手緊了緊,本想壓下兜兜鼓漲的情緒,沒想到小家夥卻并不領情,小嘴一張,道:“爸爸才不是兜兜的養父,兜兜沒有養父。”與年愛醇冷淡的語調相比,兜兜更不滿意的是爸爸被說做養父,他明明就是爸爸生下的,為什麽爸爸卻要被說做是養父?
養父是什麽?養父是沒血緣的父子,可他是從爸爸肚子裏鑽出來的,他們血脈相連,這是爹地親口對兜兜說的。
兜兜有點氣悶的咬了咬嘴唇,轉頭問向龔玉修:“爹地,兜兜是不是你和爸爸的孩子?可為什麽大家都說爸爸是兜兜的養父?”
龔玉修放下筷子,修長的手指在兜兜發上摸了摸,視線卻轉向了對面的年愛醇,跟着便是年愛老爺子,他一字一句道:“沒錯,兜兜是我和瑞源的孩子。”
因着龔玉修的話,飯桌上的幾人又是一愣,年愛醇還想再說些什麽,年愛老爺子卻低沉的咳了聲,道:“先吃飯。”
在年愛家,老爺子的命令就是那軍中的虎符,一個令下,莫敢不從。
于是這頓晚飯就在這樣莫名的氣氛下畫上了句點。
而飯後龔玉修連同年愛醇則被一起叫進了年愛老爺子的書房。
王瑞源有些拘謹的坐在前廳的沙發上,受着一左一右兩位女士目光的洗禮。
那略帶探究的目光紮在身上的感覺确實不好受,可王瑞源又不能說抛下龔玉修就這樣帶着兜兜一走了之,便只能端起桌上的溫水時不時的來上兩口,寄希望于龔玉修可以快些出來。
在一杯白水悄然下肚後,坐在王瑞源左側單人沙發裏的蔣月芝終于開口。
“瑞源,我可以這樣叫你吧?”
“當然。”應着,王瑞源連忙放下手中的杯子,洗耳恭聽。
“你別緊張,我就是想問問,你和玉修是什麽關系?雖然那孩子不姓年愛,卻是老爺子盼了又盼才回到Z國的。年愛靜,也就是玉修的媽媽是這家裏最小的女兒,雖然因為一些特殊原因很少回到年愛家,卻真是老爺子的心尖肉,往往碰上一碰都是要流血的。”
王瑞源雖說不上多聰明,但蔣月芝的話他也明白了個七七八八。
想了想,這接口的話剛要出口,卻被門外的動靜卡在了喉嚨裏。
穿着筆挺軍裝的男人剛一進門,就滿臉發亮的看到了沙發上正晃着小腿的兜兜。
“兒子。”年愛閱那響亮的嗓門幾乎掀翻了整個屋頂,屋裏剩下的幾人便全把視線放到了他的身上。
“伯伯。”叫着,兜兜輕快的跳下沙發,一下子竄到了年愛閱的跟前。
一把抄起小家夥,年愛閱道:“走,伯伯帶你上樓洗澡,一會咱倆合力殺他個片甲不留。”雖然開始因為年愛閱對王瑞源的态度,讓兜兜對他有些許敵意,但經過多日的相處,這一大一小早就玩到了一起,兩人現在的相處可以說非常融洽。
兜兜卻搖頭道:“爸爸和爹地來接兜兜了,兜兜要和爸爸回家。”
“你這小子,這裏也是家。”在兜兜鼻頭點了點,年愛閱把小家夥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