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由雖然不是全無根據卻也足夠牽強,連他自己都不能如此順利的說服自己更不要說龔玉修。
于是緩和了臉色,王瑞源道:”我希望以後龔先生如果有什麽事可以和我說,我不會不讓孩子出來的,特別是見他的親生父親。”王瑞源特地咬重了親生兩個字。
“所以呢?你是不是也要聽聽孩子親生父親的意見?”
王瑞源清楚的知道龔玉修指的的是什麽,于是有點不情願的把孩子放到了地上讓他自己站着。
對于王瑞源的表現龔玉修勉強還算滿意,笑道:“你看,曾經孩子只是屬于你一個人的,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現在他的身邊也有了我或許以後還會有更多的人參與到你們的生活中來,所以與其抱持着抵觸的心理我覺得你更應該嘗試着去接受。”
“我已經接受了。”王瑞源小聲的嘟囔了一句。
雖然聲音小了些但龔玉修還是聽了個清楚,挑眉道::“哦?可我怎麽覺得你對我有些意見呢?”
王瑞源突然覺得心理有點堵得慌,當真是有口難言,他怎麽能說自己只是一時适應不了自己眼前這個曾經對他來說猶如天神般遙遠的男人陡然間就轉變成了那迷亂夜晚中匍匐在自己身上的男人?這反差也實在是過于驚悚了。只是他的反射弧實在是有些綿長,知道兜兜背着自己獨自一人來找龔玉修,他才算是真正的回過味來,這一切對他來說到底意味着什麽。
王瑞源抿了抿嘴巴,有點幹澀的道:“我就是一時還沒調整好自己的心态,你放心,這種事下次不會發生了。”
“什麽事?”龔玉修追問。
“所有的。”王瑞源回道,接着又說,“那我現在能把孩子帶走了嗎?”
“結果後半句才是重點,嗯?”
被看穿的王瑞源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說,“那不然你什麽時候下班,我和你們一起。”怕自己說的過于生硬,王瑞源加了句,”成麽?”
龔玉修聽完倒是笑了,“那好,我們現在就可以走了。”
王瑞源看的出龔玉修對孩子還是很上心的,當然龔玉修對他的觀感亦然。這是一份極力維持的小心翼翼的平衡,至少對于王瑞源來說是這樣沒錯,向前的每一步置于他都是不易,他只是一個平凡的男人,他已經領教過一次這些“貴人”們的手段,他不想也不能再承受一次,他知道再有一次受傷的将不只是他自己的身體或事業,他可能會失去對于他來說最為珍貴的東西。
總體來說龔玉修是個十分有風度且體貼的男人。就比如此刻,在知道王瑞源的心情實在說不上平靜的時候,他會非常自然的把車內的溫度适當的調低一兩度,放上舒緩的輕音樂,就連車速都控制的恰到好處,既不會讓人覺得焦躁也不會讓人覺得散漫,密閉的狹小空間內一直保持着一種舒緩放松的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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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瑞源的眼睛一直看向窗外,随着那些疾馳而過的掠影他的頭腦中也閃現出這幾年來所經歷的種種,從第一次遇到龔玉修到兜兜出生時至今日近一千五百個日夜,竟恍如昨日。
“瑞源,兜兜看你好久了。”
“啊?”王瑞源下意識的往身邊看了看,果然兜兜捧着他那端麗的小臉,眸子瞬也不瞬的緊盯着自己不放。
“爸爸,你把兜兜忘了嗎?”
“小家夥,想什麽呢。”伸手揉着兜兜軟乎乎的發頂,王瑞源笑,“你這小腦袋瓜要是哪天能少想這些有的沒的爸爸就該阿彌陀佛了。”
聽了王瑞源的話,兜兜好像還挺委屈,憋着嘴道:“爸爸剛才就是把兜兜給忘了,你剛才想走,不帶兜兜。”
王瑞源怔了下,很快肯定道:“沒有。”
兜兜倒也不去争辯,只是蹭着小身子挪到王瑞源身邊一把抱住王瑞源的腰,“不管爸爸去哪都要帶上兜兜。”
“好。”王瑞源輕聲應允,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念頭只可能是一閃而過,他最重要的東西還留在這裏他無處可去。
把兜兜一把抱坐在自己腿上,王瑞源從鏡中看着龔玉修漫不經心的神态,有些遲疑的說道:“我想帶兜兜去商場買兩件衣服,要一起嗎?”
“衣服?”在王瑞源和兜兜住進來之前他已經讓人為他們添置了不少的衣物,雖然由于時間倉促,可能并不完全合身,但是基本上是差不多的型號大小都準備了些。
“嗯。”王瑞源正在想這話要怎麽說下去,雖然龔玉修為他們準備的很多,但是……先且不談他了,就說兜兜。
兜兜的衣物龔玉修準備的相當用心,基本上可以劃分為兩類,而且是兩個極端。一類是萌到不能再萌的可愛系,統一的粉紅淡藍再加上可愛的各種萌系寵物的耳朵腦袋爪子,雖然孩子穿上真的非常漂亮可愛,衣服質地也柔軟舒适,但是他真的沒有能力勸動兜兜穿上它們,這種穿上之後根本分不出男孩女孩的萌物讓兜兜及其排斥,在嘗試多次均宣告失敗之後王瑞源決定放棄;剩下的那一類則是非常正統的正裝,雖然王瑞源也知道西裝馬甲小皮鞋那種東西穿上之後真的非常帥氣有型,但是對于一個三歲多一點點的孩子來說,這麽小就讓他穿這種東西難倒不會覺得過于苛刻了嗎?再好的質地料子這種衣服穿上也會有束縛感啊,跑跑跳跳的好像也不方便吧?但顯然開車的男人沒有想那麽多,對方又是出于好心和對孩子的關愛,他真不知道自己說了之後會不會打擊到對方。
龔玉修淡淡的掃了眼兜兜身上的衣服,說道:“我讓人給他買的那些不喜歡嗎?”
“也不是。”拖着兜兜身體的那只手下意識的拽了拽兜兜短了一截的褲腿,王瑞源解釋道:“衣服是早上兜兜起來時自己穿的,有點小了。你給他買的那些衣服非常好,就是……”
龔玉修從後視鏡裏睨着王瑞源的眼睛,等着他說下去。
王瑞源的嘴巴來來回回的張了好幾回,才小聲說道:“有點不實用。”
龔玉修聽後倒是愣了愣,然後便跟着笑了,道:“抱歉,衣服我是讓女孩子幫我去挑的,可能……你說說她都準備的什麽樣的衣服?”龔玉修的語氣說不上歡快卻帶着點輕而易舉便可察覺到的寵溺。
王瑞源自然知道這份寵溺不可能是針對他的,好像也不是對着兜兜,不知怎地就生生覺出份尴尬來,生硬的道:“原來是女孩子啊,怪不得呢。”跟着便解釋道:“衣服真的挺好看,料子也好,只是那種非常可愛的動物衣服兜兜自己不喜歡,而那種小西裝我覺得孩子穿着肯定不會舒服,小孩子都好動,可能會不方便。”
龔玉修聽後,點頭道:“我大概可以想象。這樣吧,我找人來家裏給兜兜量身定做,選你和兜兜喜歡的款,怎麽樣?”
聞言,王瑞源連連搖手,“不用,不用那麽麻煩。前面就有家商場,我想給兜兜買身平日裏穿的那種,運動款的,商場裏就買的到。”
四年前龔玉修“送”他的那身衣服到現在還被他珍而重之的藏在自己的櫃子底不知如何是好,有時候他也會拿出來試試,可是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現在想想可能那種高檔品還是不怎麽适合他的。
龔玉修本也不會在這樣的小事上強求,便當即按着王瑞源的指點驅車向着對面的商場駛去。
購物
這個時間點正是商場人滿為患的時候,特別是此類商場超市一體式的,本就是廣大民衆遛彎購物的好場所,再趕上超市活動促銷,一下子便蹿升成了鬧場的大集,無處不透着一股呼朋引伴的喧嚣。
雖然龔玉修沒有任何表示,但王瑞源大體也知道他是不慣的,這種見人暈的狀态他自己老早就有而且适應了這麽久依舊沒有好轉的趨勢,就更不要說是龔玉修了。好在人多也只是這個通向樓下的超市口,等上了樓也就沒有這麽熱鬧了。
王瑞源一邊反複說着:“勞駕,謝謝。”一邊逆着人群往前走。他個子高又抱着兜兜把周圍的人就映襯的更加嬌小,照下來好大一片陰影,別人見了也就下意識的給他讓了讓,要不然真被撞到吃虧的還不是自己!
于是王瑞源還算得輕松随意,半扭着身子對本應在身後的龔玉修道:“估計今天超市搞活動,人還真多,沒事,過了這塊兒就好了。”
只是等王瑞源攥着兜兜的手排除衆難擠出來的時候,一回頭才發現竟然把龔玉修給搞丢了。待回過頭去,才看到與他們父子遙遙相望的那男人精致的眉眼。
龔玉修和王瑞源的高度差不多,人又長得超凡脫俗,站在人群中微蹙眉頭稍顯不耐的樣子可以說是非常之鶴立雞群又兼得美感十足,王瑞源看的都有股舉相機“咔咔”來兩張的沖動。兜兜倒是還不具備這種對美好事物欣然賞之的态度,就有點不解的拽了拽王瑞源的衣服,嘴上冷冰冰的叫道:"爸爸--"
等王瑞源回過神,臉上就有了幾分尴尬,但最後卻又頗為高興的笑了起來,低頭對着兜兜小聲道:“兜兜,咱倆去把龔叔叔救出來吧。”
兜兜同樣蹙着眉頭不說話,王瑞源瞧着懷裏這與對面男人肖似的相貌神态,頗覺神奇的摸了摸那好看的小眉角,全當自家兒子毫無意見。本來也是,屁大點的小孩兒還能有啥意見,有也要保留。
回去接人的歷程頗有點艱辛,王瑞源擠過來的時候別人是看他一個大男人抱着個孩子又高大健碩自然就讓着點,但您要是還沒等這一分鐘熱乎勁過去呢就又擠回來,接着玩這去而複返的闖關游戲就有那麽點招人煩,甚至有人就成心往王瑞源身上擠,反正這高高壯壯的怕是也不懼擠壓。
王瑞源一手摟着兜兜一手排除重難在好不容易夠着龔玉修衣角的時候終于松了口氣,一把拽住男人的手就往外拖。
手心卻在這時被回握了一下,“等等。”
“怎麽?”王瑞源不解的回頭,低頭看去,才瞧見被龔玉修護在身前的孩子。
那孩子看上去比兜兜大了一兩歲的樣子,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原本被梳理的好好的羊角辮此刻早已散落下來,臉頰更是哭的通紅,嗚嗚的發着悶響。這估計要是換個但凡安靜些的地方也會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嚎啕,可惜是在如此嘈雜的環境裏,頂多也就算得上嗚咽了。
這樣的地方,家長竟然沒看好自己的孩子,真是……
大概是潛意識裏已經完全接受了龔玉修是兜兜父親的事實,王瑞源挺順手的把孩子遞了過去,然後一把抄起地上的小女孩兒,露着滿口的白牙說道:“別怕,叔叔們帶你出去。”
小姑娘睜着雙滿是淚水的大眼睛怯生生的看着王瑞源,最後又扭着脖子瞧了瞧邊上的龔玉修,才算安心的伸出兩只細瘦的手臂攀上了王瑞源的肩頭。
估摸着孩子是給吓壞了,雖然沒怎麽出聲,這眼淚确是吧嗒吧嗒不帶停的往下掉,弄得王瑞源的整個肩膀都濕了個透。
王瑞源一邊哄着小姑娘一邊大步流星的往前走,抽空的時候還得為後面那對父子開道護航。
找到辦公室的廣播站時,王瑞源總算舒了口氣,心裏好歹踏實了點,一直等到那雙腿不停打顫的大媽把孫女接走才算徹徹底底的放了心,兩大一小從廣播站離開的時候九點都過了,還有半個小時商場就要關門,王瑞源帶着龔玉修和兜兜直奔樓上的童裝區。
這個點,在商場站了一天的售貨員基本上都沒了賣衣服的心思,就盼着熬到點好下班呢!偏偏這時候就上來了人,想着也是沒事瞎逛的,自然就帶出了幾分的不高興,不冷不熱的由着對方挑選,一直到一個小豆丁站在櫃臺叫阿姨,那值班的售貨員才蔫搭搭的擡起了腦袋。只這一眼,臉上就立馬換上了完全不同的表情。
兩個男人帶着孩子的組合本就不多見,更不要提是這樣兩個出色的男人帶着個粉嫩漂亮的寶寶。
女人立刻換上了職業甜美的笑容,幾乎是一眼就認定了其中的決策者,毫不遲疑的看向龔玉修,非常禮貌的道:“兩位先生是帶着孩子來挑衣服的嗎?我可以為您推薦。”
兜兜回頭看了看亦步亦趨跟着龔玉修的阿姨,小聲叫了句聲:“爸爸。”
王瑞源摸摸他的頭,說道:“小姐,我兒子想要這件,我們已經看好了,麻煩你給拿一件小號的。”
那售貨員的視線來回在兩大一小的臉上流轉,但很快錯愕的表情就被她很好的掩藏了起來。
恭敬的接過王瑞源手中的那件,女人有點不好意思的道:“抱歉,先生,這是最後一件,已經斷碼了。”
兜兜倒是也不僅只糾結于這一件,聽到售貨阿姨這樣說,便去挑其他款式。
王瑞源拿着那件衣服看了看,便小聲說道:“這件一會兒也一同包起來,孩子長得快,很快就能穿了。”
那售貨員禮貌的笑笑把衣服接了過去。随後向兜兜小小的身子不停穿梭的那個區域看了看,心下就有點不屑的想到:看這一家子氣質外貌都是極好的,沒想到卻是專在特價打折區轉悠的,本來看到他們第一眼的時候她還喜出望外的想着可能這個月的個人銷售額有了着落。
兜兜在特價區來來回回的走了兩圈,本來想要叫王瑞源的,但是看到爸爸正在和售貨員阿姨說着什麽,就轉頭去拉站在新款區的龔玉修。
“兜兜喜歡這個,叔叔你幫兜兜拿下來看看。”對于兜兜來說衣服架子有點高,夠起來實在是有些費勁。
龔玉修對着那件衣服看了看,說道:“我覺得那件更好些。”說着指了指挂在最顯眼地方的那件明星款的旁邊。
兜兜只是擡起眼睛瞥了下,說道:“那些都是新款,很貴的,爸爸掙錢不容易。”便拽着龔玉修手裏那件剛剛從架子上取下的衣服領口,小手費勁的扯出了裏面的吊牌,看了一眼後漂亮的小眉頭就輕輕憋了起來。
龔玉修把兜兜的整個反映都收到眼底,輕聲說道:“怎麽,不喜歡了?”
“嗯。”兜兜毫不猶豫的點頭。
短短兩排的特價童裝,兜兜從這排走到那排,龔玉修就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邊,在孩子伸手的時候遞上他想要的衣服,在那雙小眉頭微微皺起的時候就把它們放回原處。一直到王瑞源有些尴尬的站在兩人身後,才将兀自沉浸在某種特殊快樂中的父子二人拉回現實。
不好意的對不遠處的售貨員點了點頭,王瑞源說道:“時間差不多了,就這兩身吧。”王瑞源指的是龔玉修現在挂在臂彎的那兩件經過兜兜審核,價錢與大小都合适的小衣服。
聞言,龔玉修擡頭去看,可他看的卻不是戳在身邊的王瑞源,而是站在櫃臺前的女人。
就算如何的掩飾,也掩不掉女人臉上已然挂上的不快。
特價區的衣服本來就都是舊款或是斷碼的,利潤自然是不能和新款的相比,就算王瑞源帶着兜兜再多挑上幾件,也不一定有一件新款的利潤高,提成就更不用說了。
女人本就不快的心在經歷過一陣初見三人面貌的驚喜後再次落入谷底,整理東西的動作便跟着不由得重上了好幾份,一邊看着手邊的電子時鐘一邊發出了不耐的砰砰聲。
滿腹興味的看了一眼,龔玉修的嘴角一勾,漫不經心的道:“兜兜還在挑。”
王瑞源看眼前的男人完全沒有看人家臉色行事的意思,連忙壓低了聲音道:“人家也是要下班的。”
“商場不是還沒到關門時間?”
王瑞源被堵得無話可說,總不能和着外人對付眼前這兩位,便只能磨磨蹭蹭的跟在這對父子身後,可顯然他沒有龔玉修那麽強的無視能力,總覺得有雙眼睛在他身後挖的他生疼。直至在商場關門的最後一秒,在售貨員滿是怨毒的目光下他才得以疾步走到那對好似漫步雲端的父子身前率先從店裏沖了出來。
探讨
看着手中的戰利品,王瑞源到還算滿意。兜兜買到了兩身新衣服,都是他自己挑選的,算上先前看上的那身稍大些王瑞源讓售貨員偷偷裝起來的的一共是三套,加起來還不到一千塊。從始至終龔玉修都未對這三套衣服發表過多的意見,除了開始給兜兜的那一點建議,直到看着王瑞源付錢,他都一直保持着一種平和的默然,就像一位十分恪盡職守的陪同者。
回到龔玉修的公寓時,張嫂的晚餐已經按時按點的擺在了桌上,看着還冒着徐徐熱氣的湯蠱,王瑞源忽然覺得心頭一熱。
當然,王瑞源的熱切并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因為兜兜。
他忙的時候常常是沒日沒夜,雖然在有戲拍的時候,王瑞源都會把兜兜寄放在隔壁李奶奶家,然後每個月給一些兜兜的夥食費,但再懂事兜兜也只是個孩子,偶有的那麽幾次兜兜時常的見不到王瑞源更是會鬧脾氣。
有些時候半夜收工回來,王瑞源都見到兜兜抱着膝蓋坐在飯廳的椅子裏,小小的身體攢做一團,也只是占了椅子的一角,房東李奶奶無奈的坐在沙發上,看到王瑞源回來才和他打個招呼悄無聲息的走。
可是方才有一瞬間,當一進門就看到這一桌子的菜時,王瑞源聽到自己的心“咚”的一聲重重的跳了一下,側身看着身邊的男人和孩子,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覺得這或許是個絕佳的機會,對于兜兜來說,龔玉修的出現未嘗不是件好事。
他雖然也自認為在兜兜出生後苦練了一翻廚藝,就是為了将來好把兜兜帶在自己身邊照顧,可是王瑞源也不得不承認飯菜做得再好吃,他也不能保證一日三餐都讓兜兜按時按點吃上熱乎的。
其實接受龔玉修進入他們的生活并不是件難事,從這個男人的身上可以輕而易舉的找到一個又一個優點,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和兜兜身上有着不可割斷的血脈羁絆,讓王瑞源不能不正視不能不試圖去接受。
今日的飯桌上好像比前幾日要熱鬧了些,兜兜見着龔玉修就時時繃着的小臉也總算有了些笑意,甚至在龔玉修的刻意引導下,還興高采烈的說了好幾句。
飯後已經不早,王瑞源沒敢讓孩子多吃,簡單收拾下就扛着兜兜去洗澡,洗完直接把小家夥塞進了被窩。
兜兜平時跟王瑞源睡慣了,自然是拉着他的手不讓走,王瑞源剛才給兜兜洗澡的時候也簡單沖洗了下,想了想也就爬了進去。
龔玉修靠在沙發上看着時鐘從十點轉到十一點,終是不耐的起身上了樓,停在兜兜和王瑞源的房門口,住了腳步。
房門并沒有鎖,只是輕輕一推,便開了。
室內還亮着暖色的床頭燈,所以入眼的便是床上抱作一團的兩父子,當然如果純從姿勢來說,這對父子到還真是不相上下的別扭。要是說兜兜是個小八爪章魚那麽王瑞源就是個人形抱枕,這孩子雖然不大卻把王瑞源黏的牢牢的,從這姿勢也知道平日看着挺溫順的孩子實際上既霸道又充滿着獨占欲當然更是缺乏基本的安全感。
王瑞源也是真的累到了,因此在龔玉修坐在床頭足足看了他們有半個小時之久,才算稍有所覺的悠悠轉醒。
猛地看到床頭不遠地方坐了個人,王瑞源也是吓得夠嗆,雖然很快就反應過來那頭安穩坐着的男人是龔玉修,還是驚得他出了一身的薄汗。
抹了把沾濕的額發,王瑞源壓着嗓子半開玩笑的道:“龔先生,我發現你格外喜歡看人睡覺啊。”他總算是知道兜兜上次被半夜吓醒是什麽感覺了,這樣的悄無聲息坐在暗處盯着你真的讓人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太吓人了。好在他家兒子夠勇敢,要是別家的小朋友保不齊得給吓出個好歹來。
“我只是看你們睡的香甜,不想攪擾。”
就算是再溫柔缱绻的眼神被您這樣在黑夜中肆意運用也是十分破壞美感的,王瑞源在心底無奈嘆息。
費力的把自己從兜兜身邊扒開,王瑞源道:“我本來是想把兜兜哄睡後就下樓的,可一不小心就睡死了。”
“你知道我在等你?”
王瑞源摸摸鼻子,“廚房我還沒收拾好。”
“廚房明天有人收拾,你跟我來書房。”
把床頭的靠枕塞到兜兜被窩,王瑞源下床。
亦步亦趨的跟在龔玉修的身後,不得不說王瑞源是有些緊張的,特別是單獨和這個男人呆在一起的時候。
況且書房這種地方在王瑞源的固有印象中是會讓人産生一種壓抑嚴肅還帶着少許緊張的氛圍的。
在糾結了幾秒後,王瑞源道:“我們能不能去客廳談?”
“為什麽?”
“……客廳的沙發坐着舒服。”
“好。”
雖然王瑞源的理由牽強到有些無厘頭,但龔玉修還是痛快的答應了。
客廳沒有開燈,聖潔清冷的月光打入室內,讓所有物品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白紫色,寬闊的落地窗留出了一條縫隙,紗簾時不時的被細致的清風掃過就會跟着小幅度的擺動兩下,這樣的夜晚竟難得的沒有顯現出絲毫孤寂,王瑞源有些忐忑的心也總算跟着松懈下來。
只是——
“啪嗒”一道及其細小輕悶的聲音。
王瑞源順着龔玉修的視線低下頭,一眼便看到了落在他腳邊的那只個頭頗大的——泰迪熊。
瞧着王瑞源呆滞的表情,龔玉修面無表情的把它從厚厚的地毯上拾了起來,再次塞到了王瑞源的懷裏。
“這能讓你多些安全感嗎?”
王瑞源看了看懷裏的東西,動作僵硬又機械的把它放到了一邊。
剛才他把一個靠枕塞到兜兜被窩後,順手就抄起了另一個,看也沒看一眼。這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從樓上下到客廳竟然一直牢牢的把一只泰迪熊抱在了自己的懷裏,直到情緒稍有松動的那一刻才不由得松了手。
“我是不是給你造成很大的壓力?”
王瑞源把眼神從龔玉修的臉上錯開,“也不能這麽說,我只是一時還沒有調節好自己的心态。”
“那好,這個你可以慢慢來,反正遲早是要适應的,現在我們就來談談眼下的問題。”
“眼下……還有什麽問題?”
“關于兜兜。”
“……”
王瑞源覺得如若歸根究源的話他們倆的問題一直且只能是出在兜兜這裏,如果不關乎兜兜,就龔玉修單方面而言,他是根本找不出兩人的聯系的。
“你別緊張,關乎孩子的問題,我們都可以商量。”
可以商量,王瑞源十分敏銳的抓住了關鍵詞後稍稍松了口氣,跟着挺直脊背,正襟危坐,做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準備好了,你說。”
龔玉修是在盯着王瑞源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後,才緩緩動了嘴唇,“兜兜很乖巧聽話,更是會為他人着想,這是好事。但是從今天這孩子對衣物的挑選上就可以看出,你過早的讓他了解到某些東西,可能對孩子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不全是好事。”
“影響?你是說……”王瑞源的身體跟着一怔,他想他大概知道龔玉修指的是什麽。
王瑞源現在的收入還可以,但是與日益增長的物價相比,他的還可以也頂多是比一般的上班族好上一點點,他在B市的房貸還在繳,每個月也有固定的錢數打給父母,所以在吃穿用度上他和兜兜還是要有計劃有打算的,雖然對兜兜絕對稱不上驕奢寵溺,但是他是寧願虧待自己也不會虧待孩子的,所以食物營養全面是必須,衣服舒适實用是首選。他一直是秉持着這一原則教養孩子的,他也一直認為這樣的觀念并沒有什麽偏差或錯誤。但是這會兒聽龔玉修這麽一說,他好像覺出點不對來。
“孩子吃的東西我都是撿有營養又健康的來,衣物就是實用舒适,我覺得這沒什麽大的問題。”
“如果是在一個普通的家庭當然沒什麽問題。”
後面的話不用龔玉修說,王瑞源也知道他是什麽意思。龔玉修的家庭王瑞源雖不盡了解卻也知曉了一二,可就是這一二分已經足夠讓他徹底明白,他們兩人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而作為龔玉修的孩子,兜兜的未來也注定不可能像普通孩子那樣長大,這些事情并不離奇而确是真真切切展現在他眼前的,或者說即将要展現在他眼前的。
“可是……”
龔玉修打了一個終止的手勢,王瑞源有些不甘的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不過我想你可能誤會了,我要說的并不是這些,不管是何種環境下的孩子都可以有自己的一番作為,而且這些現在說來好像也為時過早。”
王瑞源的眉毛幾乎糾結在了一起,和着好的壞的都被您給說了,您要是不是嫌我給孩子提供不了好的環境好的物質生活,您這是要鬧哪般?王瑞源的心底難得有些怨氣,當然他也不好表現出來,只是眉頭越隆越高。
“我是說,你那種息事寧人的态度,可能對孩子的影響更大。”
分床
“什麽?息事寧人?”
龔玉修指的是他對那個在今晚的童裝店對他們表現的相當不耐的售貨員的态度?他的那種态度會給兜兜帶來影響?王瑞源特別想說,你當兜兜真如他所表現的那般純良麽,他家兒子最有主意了,別看個頭小小心思可一點都不小,就你們倆今天那旁若無人的态度,我就算賠再多的笑臉也影響不了誰啊,人家那股不耐都寫在眼角眉梢了,也不見你們有任何的不良反應,從臉到表情無不如出一撤的——淡定。我能影響誰?要是真給他影響了,兜兜今天還能如此?早跟着他老爹——我,出來了,何故招人嫌?!
不過這些想法也只是在王瑞源的腦中稍縱即逝的冒了冒頭,跟着他就覺得龔玉修的說法還是非常的有道理,即使他也沒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麽不對。
“好了,這個你可以在今晚睡覺的時候慢慢想,我們來說接下來的。”
竟然還有——接下來的,王瑞源本想要表達的話被他自己反複咀嚼了兩遍後咽回了肚子。
“三歲的孩子,是已經可以擁有自己獨立的空間,你如果一直和他一起,一直陪着他,孩子的依賴性會變強,這絕不是個好現象。”
“兜兜挺獨立的,你應該知道兜兜平時是我一個人帶的,但由于我的工作性質,又不能總是陪着他,所以兜兜在看到我的時候才會比較喜歡黏在我身邊。”更何況,你完全是站在一個父親的立場來說當然可以毫不費力的說男孩子需要獨立,但是我也不完全只是父親啊。
王瑞源的快速搶白沒能讓龔玉修的表情有半分松動,依舊是淺笑在顏一臉的篤定,于是在反複觀望了幾次後王瑞源自覺不敵,很快便敗下陣來。
由此,兜兜和王瑞源溫馨而有愛的“兩父子一被窩”的現狀就這樣被龔玉修用軟刀子扼殺掉了。
那一年兜兜只有三歲多些,撒潑耍賴的那套小孩子都具備的玩意兒兜兜卻愣是不會,就算在最開始的那段時間裏,一個人睡在大床上,他常常會在半夜驚醒然後偷偷的抹眼淚,兜兜卻依舊沒能當着王瑞源的面哭鬧。
因為龔玉修的說辭很端正。
他說:“兜兜,爸爸昨天傷口裂開了。”
兜兜搖頭表示:沒有。昨天他看了,爸爸的傷口結痂了,結痂就是快好了。
于是龔玉修接着說:“兜兜不信麽?爸爸昨晚都疼哭了。”
兜兜開始有點生氣了,就問:“你怎麽知道的?兜兜都不知道。”
龔玉修答:“昨晚兜兜摟爸爸樓的太緊了,爸爸疼啊,就來找叔叔了。”
于是兜兜一溜小跑竄進正在廚房蒸雞蛋羹的王瑞源身邊一把掀開了爸爸的衣服,然後在呆愣了幾秒後,淚奔着上了樓。
那天由于種種原因張嬸沒能照舊來給龔玉修送飯,于是王瑞源理所當然的操起了廚房的廚具。兜兜急促促跑來廚房那會兒王瑞源正如熱鍋上的螞蟻,忙的不可開交也就沒多加注意兒子怪異的舉動,所以他也就不知道兜兜在看到他腰側那道雖然已經好的差不多卻在龔玉修的要求下被再次包紮起來的傷口後又是在經歷了怎樣一翻心神交戰之後才及其不願的同意了龔玉修的“獨立宣言”。
當然,王瑞源也着實為兒子竟然這麽容易就接受了自己獨睡的事實而稍感心情低落。還記得兜兜剛被帶到自己身邊那會兒,王瑞源是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覺。這麽細致個孩子,那軟軟的一團,離得近點怕半夜自己睡死了壓到他,離得遠點又怕孩子有個什麽事自己不知道,真是處處的小心,樣樣的仔細,可再謹慎王瑞源本質上還是個糙漢子,總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不過時間長了王瑞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