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的加更,快親親我~ (14)
“林哥,你不要求她,你快走吧,我爹爹就在外頭,若是被他看見,怕是連魂魄都不會給你留,我活不長啦,不如死了,也好,也好跟你在一起。”心上人突然出現,大小姐驚喜交加,一口氣沒能緩上來。
她一下昏了過去,直到這時才悠悠轉醒。
她連鞋都顧不上穿,跑下了床,連滾帶爬的朝心上人靠近。
瞧見她跑來,殘魂下意識靠近了幾步,可随即,他想到了什麽,倏而飄了出去。
他避開很遠,遙遙地凝視着她:“阿喬,你別胡鬧,你以為死是那麽簡單的事嗎?我若非有我爺爺留下的魂珠,我現下早就魂飛魄散了,我們生而為魔,若非有大機緣,死後便只有灰飛煙滅一條路,我實在是僥幸,可這份僥幸能有多久,我也不知道。
爺爺留下的魂珠已經随着我的屍骨沉入了兇海,我根本找不回來,而靠着這殘存的一點兒鬼氣,我根本不能保證你的魂魄能留下來。”
“我不怕,我不怕啊,林哥,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不管多難的事情我都可以嘗試。”
“胡鬧,你死了你爹爹怎麽辦,你想過他嗎?他縱然有不對的地方,可他從未虧欠過你!阿喬,做鬼沒那麽容易的,你從小沒吃過苦,那種日子,你過不下來的。”
都說魔族動亂,可比人間地獄,可直到成了鬼,林皓才發現,那所謂的人間煉獄,比起鬼族真是小巫見大巫。
——鬼修要吞噬魂魄修煉,比他強大的魂魄,又要吞噬他成為鬼修,而作為一個鬼魂,他所受的限制又有千千萬萬。簡單的說來,就是天地要磋磨他,而所屬族群,又是人吃人的浩劫之地。
阿喬從小沒受過苦,在這樣的環境裏肯定活不下去,而到了那時,又沒有人能夠幫她。
她爹爹是魔,無法撼動鬼族的規則,而他又這般弱小,自顧不暇,根本沒有餘力保護她。林皓不想拖累她,能相愛已是幸運,何苦再拖得一個掌上明珠濺落塵埃。他知道,所有的感情最初都是熾熱的,可他們愛的那麽短,沒等根系紮牢,便一死一重病。
他不懷疑阿喬的心,可這多少是有沖動的成分在裏面,他不知道,當沸血平息下來,風霜幾經摧殘,阿喬又會不會後悔。
畢竟鬼道的路有多難走,誰走誰知道。
“阿喬,你肯愛我,這已經是我最大的幸運了,我只想看你好好活着。我生前沒求過你什麽,現在死了,你連這最後的請求都不肯答應我嗎?”
阿喬使勁搖了搖頭:“我不要,林哥,你死了,我一個人活着有什麽意思,我不要跟你分開。”
這就沒辦法聊了,青瑜簡直不想跟這姑娘說話。
只是,這魂魄胸口的魂珠着實有意思,盡管只是死前屍身上的一道虛影,可上面繁複層疊的封印,與沖出了阻隔溢散出來的能量波動,都說明這是一顆被封印住的鬼修內丹,再瞧這魂魄身上的祖巫本源之力,內丹到底屬于誰,就不言而喻了。
這是祖巫的內丹,究竟為什麽會出現在一個落魄潦倒的魔修身上?且它又随着屍身飄去了哪兒?
三人對視了一眼,突然覺得事情愈發撲朔迷離起來。
若只是單純想毀滅祖巫,那全然不用将內丹封印起來,只消找個鬼蜮丢進去,用不了多久,就會被聞風而來的鬼修瓜分殆盡,可偏偏他們沒有這樣做,而是選擇封印內丹。
沒有人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麽事情,才會選擇這樣棄簡從繁的法子,但這也就罷了,畢竟這麽多層封禁下來,也早将珍珠混成了魚目,沒有人會知道這是什麽,即便祖巫內丹就在眼前。
銷聲匿跡了這麽多年,從未有人找到祖巫內丹,封禁的效果可想而知。
但就在今天,就在凝光面前,祖巫內丹竟然現出了真身。這再說是巧合也難以相信,只怕真的有人在暗處窺觑着她們。是敵是友,尚不可判斷,有何目的,也不能得知。翟九鳳覺得,她們不能再這樣放任下去。
一只看不見的手撥亂了腳下的路,引導她們踏入一個未知的陷阱。
陷阱裏是木刺還是鮮花,尚未可知,但他們有所求是不會有錯了。
先是自己,後又是凝光,似乎她們的每一個腳步,都落在了旁人的算計裏。這種感覺并不好,仿佛脫離了對自己命運的掌控。
轉頭看了眼凝光,正與她對上了雙眼,然此刻地點不對,滿腹的話都只能化作嘆息。
翟九鳳對凝光道:“你有辦法嗎?”
她的話沒頭沒尾,但凝光仍是聽懂了,她點了點頭,說:“還魂是不成了,但要凝出軀體還是可以的,只是,這要耗費許多鬼氣,我現在怕是做不到。”
那大小姐聽見了,赤着腳,跑了過來:“你,你真有辦法救林哥?只要能讓他活下來,不管是什麽,我都能給你找到。”
凝光這才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說:“也用不着你做什麽,去找你爹爹,打撈他的軀體,只有找到他帶着的那顆魂珠,我才有機會讓他化形。”
凝光的話,就像一顆速效救心丸,讓大小姐恢複了生機。
她重新燃起了對生的希望,可青瑜卻不是那麽想救她。青瑜想着,要不再讓她受一受折磨,往後才不會這樣輕賤生命,只就在這時,驚喜交加的大小姐,竟驀地吐出了一口血。這仿佛蘊含她全部生機的血液,甫一吐出口,便叫她整個人都委頓了下來。
大小姐晃了兩下,終于閉上了眼,往地上倒去。
作為一個醫者,縱然心中有氣,可見到病人命懸一線,青瑜也做不到袖手旁觀。她把大小姐一抱,輕輕放到了榻上,随後驅趕衆人離開閨房。
林皓跟着二人走到門口,雙目卻依依不舍地看了又看,直到青瑜瞪了他一眼:“她們都能留下,就你不行,你一身鬼氣尚不知道收斂,留在這裏,只會是她的催命符,快出去,出去!”
為了阿喬的命,林皓說什麽都不會留在屋裏。
他跟着二人走出了門,一眼就看到院中焦急走動的城主。
聽見房門打開的聲音,城主一下就頓住了,硬生生轉了半圈,将踏出的腳變了方向:“我女兒,我女兒……”
“還沒好,正在醫治。”翟九鳳拉着凝光往旁邊讓了兩步,把欲言又止的林皓讓了出來。他沒有躲,反而緩慢又堅定地走向城主。不論如何,這場兵荒馬亂都是因他而起,他若不出現,阿喬還會是那個任性又天真的小姑娘,她不會重病,更不會為了自己跟爹爹大鬧。
林皓走了過去,雖穿着寒酸,但步履間,卻有一種大家子弟的風度。
翟九鳳看了兩眼,心中隐約閃過了一些猜測。
她拉着凝光推到一側,在那兩人冰釋前嫌時,小聲對凝光說:“這個林皓出現的太巧了,身上又恰好帶着本源之力,我總覺得是有人特意送他過來的,好把內丹給你。”
凝光點了點頭,說:“确實很巧,但他們這樣做到底有什麽目的,而且,又會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好奇,這個時間,是不是都已經考完試,準備回家過節了?
☆、祖巫內丹
有人不小心把林皓送了過來, 機緣巧合讓凝光發現祖巫內丹。對于這件事情, 翟九鳳覺得, 已不能用巧合來敷衍過去, 她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釋,是那人想幫助凝光。
可這是為什麽, 那人到底是誰?又與凝光有什麽淵源?
翟九鳳稍稍低了低頭,把腳尖靠在了一起, 突然, 她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轉頭對凝光說:“你說,那人不僅知道你的身份, 還費勁心思把內丹送過來, 有沒有可能,他從一開始就認識你,他會不會……是巫族遺民?”
“不可能。”凝光否認道:“巫族很早就滅族了, 在祖巫隕落之後,巫族人一個不少, 盡數被斬殺。他可能是認識我, 但絕不會是巫族人。而且阿鳳, 你想過沒有,那人替我找祖巫內丹,很可能不是為了我。”
凝光自小颠沛流離,大部分時間,不是修煉, 便是用來躲避旁人的欺辱,她從沒有見過魔族。
而之後,被翟九鳳領回了山門,她們二人便像并蒂蓮花,一刻都未曾分開,她見過的人,翟九鳳都見過,形形色色許多,可唯獨沒有魔修。
凝光很确定,沒有魔族人會在暗中助她,倒是翟九鳳,她一身魔氣,比那個遠古血魔都要純正。魔族,是一個十分講究血統的族群,高階的魔,天生就有令混血魔修臣服的能力。她們甚至可以褫奪下位魔族的修為。
先前的血魔魂,就是這樣葬送在翟九鳳手中。
那時凝光并未細想,現下,諸多事由交織在一起,倒是讓凝光有了些猜測。
她問道:“阿鳳,我們認識這麽久,你從未跟我說過你的父母,他們還好嗎?”
翟九鳳驟然一愣。
雖然承接了原身的記憶,但父母這個詞,似乎從一開始就是缺失的,原身是沒有父母,還是被抛棄了,翟九鳳都不知道,總之在她的腦海裏,有關這一塊的記憶,就只有模糊的一個概念,她是孤兒。
這很奇怪,即便是孤兒,那也有被抛棄的時間,她并非從一開始就在山門裏的。
那在她入門前究竟發生什麽?
循着記憶走下去,所有的時光都戛然終止在了七歲的時候,之前發生了什麽,她到底是什麽人,竟全部籠在了迷霧中。
翟九鳳怔愣地想了一會兒,突然發現,原身的記憶裏竟然有那麽多漏洞。
她以前沒在意,現下想來,直叫人背脊發涼:“我不知道,我記不得了,我除了知道我是孤兒,什麽都不記得。”
人的平均記憶年齡是3.5歲,七歲以前,縱然因為年齡小,記憶模糊,也不該什麽印象都沒有,更何況是被抛棄這種大事。
翟九鳳不得不懷疑,原身是被做過什麽手腳。
事情愈發複雜起來,一些沉珂終于随着潮水的退落顯出了晦澀的一角。
凝光揉了揉她的軟發,安慰道:“不記得就不記得,這也沒什麽關系,我們可以先找林皓問問,內丹上的封禁不可能無緣無故就失效,定是有人動過了它,至于是誰?天天帶着它的林皓說不準會知道。”
無法從翟九鳳的父母入手,她們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從那個落魄魔修身上尋一尋蛛絲馬跡。
有些事既然做了,就不可能全無痕跡,但凡留下了一個線頭,就能抽絲剝繭挖到真相。
衆人在門外站了許久,直到半個時辰後,房門吱呀一聲開了條小縫,青瑜走了出來,面上有些倦容,然雙眼卻亮地落滿了星子:“這是藥方,一日三頓,飯後半個時辰服用,平日裏別開窗,也別讓她亂跑,這半個月內,她一丁點兒寒氣都受不得。”
城主見他出來,急匆匆地跑過去,他雖然一直在跟林皓說話,然滿頭的冷汗都順着額頭沾濕了鬓角。他使勁擦了把汗,把濡濕的手心在衣服上擦幹,才微微顫着,接過那個藥方。
城主飛快看了眼藥方,吩咐下人立刻去煎藥,随後看向青瑜道:“先生,我女兒她……”
青瑜:“暫時吊住命了,但能不能活下去,還要看你。”
城主立刻明白了過來,看了眼林皓說:“有什麽事,您盡管吩咐,只要我女兒能好好的,我什麽都能做。”
青瑜:“那你就去打撈他的屍體吧。”
有關珠子的事情,青瑜并沒有多提及,畢竟那是祖巫的東西,難保不惹人多心。他支開了城主,待身邊人散的差不多,才把開口叫住了門口徘徊的林皓:“你過來,她重病,沾不得鬼氣。”
青瑜的話想一道聖旨,硬生生攔住了林皓的腳步,他猶猶豫豫地看了眼門,似乎想隔着這層門板看見什麽東西。青瑜也不催他,直到他無可奈何地嘆着氣,走了過來,才慢慢說:“你不用太擔心,只要成了鬼修,控制住鬼氣,你想看她多久就看多久,現在,你急也沒用。”
林皓慢慢地‘嗯’了一聲,整個人稍微鮮活了一點。
林皓雖家道中落,但人卻并不愚蠢,他早就發現,神醫和她的兩個朋友,對他爺爺的留下的魂珠很感興趣。這魂珠是他爺爺的遺物,他一向都很重視,但與阿喬相比,這似乎又不那麽重要了。他可以拿出來,然現下魂珠沉海,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找着的機會。
林皓想了想,說:“多謝幾位對阿喬的照顧,在下無以為報,我瞧你們對這魂珠很感興趣,若它還在我手上,我定會雙手奉上,但現下……”
青瑜打斷他的話:“魂珠你不用操心,你只要回答我們幾個問題就好。”
轉頭看了眼凝光,自己則退後了一步,林皓會意,抱拳做了個揖:“您請說,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不會瞞着。”
凝光沒有推辭,直截了當地道:“這魂珠的來歷你可知道?還有,最近有沒有人碰過它?”
林皓想了想,說:“這魂珠是我爺爺去世前給我的,以前我從未見他拿出來過,直到他油盡燈枯的那一晚,才把魂珠交給了我,他沒有說這是什麽,只讓我貼身放着,說是有緣人自會知道它的用途。至于最近有沒有人碰過它?”
林皓皺起了眉,想了好久,才模棱兩可地道:“人倒是沒有,卻有一只蝙蝠,那還是我初到天隕城的時候。我要入城,但不知為何,在走過城門的時候,突然摔了一下,這顆魂珠也被摔了出去。那時候,有一只蝙蝠将魂珠掠了走,但它着實不聰明,竟直接撞在了我身上,讓我有幸搶回爺爺的遺物。”
“一只蝙蝠?”
林皓的話着實讓人大開了眼界,但随即,翟九鳳就想到了什麽,拉着凝光說:“會不會是那一只,你讓他看看。”
她們捉到過一只監視蝙蝠,也同樣是在城門口出現的,翟九鳳總覺得,那應該與林皓說的是同一個。
果不其然,就在凝光掏出了那只球時,林皓點頭應道:“是,就是這一只,我記得特別清楚,又圓又胖,翅膀還小,飛又飛不高,抓住了魂珠以後,就直接撞在了我身上,我還說怎麽會有這麽蠢的蝙蝠,是以印象特別深。”
小蝙蝠剛一出來,還沒感受到新鮮空氣,就被一系列貶義詞砸得瞪圓了眼睛。
圓溜溜水潤潤的豆豆眼頓時冒出了火氣,整只蝠在凝光手上胡亂蹦跶,發出一連串人類聽不懂的吱吱聲。
小蝙蝠叫得可歡,卻在下一秒被凝光掐住了肚子,一身肥肉都從指縫中擠了出去,細小的灰色絨毛在這大力中崩得滿天都是。
“吱!”小蝙蝠痛得一聲大叫,不太靈光的腦子思考了足足十秒之後,終于決定吐舌頭裝死。
但它才把舌頭吐出來,還沒來得及閉上眼睛,凝光就掐着它轉了個面,對向林皓說:“認識他嗎?還有他身上的那顆珠子?知道就叫一聲,不知道就別出聲。”
小蝙蝠看了看林皓和他胸前的珠子,好半晌後,終于從一團亂麻的記憶裏,找到了一點兒熟悉感。但它一點兒都不喜歡這個野蠻人,所以它決定裝死。把眼睛一閉,舌頭一伸,裝出沒有意識的模樣。
凝光沒有一皺,冷冷的聲音中毫不掩飾威脅之意:“配合點,否則……”
否則什麽,否則要把它扒皮吃了嗎?小蝙蝠被自己的腦補吓了一跳,渾身毛都炸了起來,它立刻慫了,哭唧唧地‘吱’了一聲。
凝光又問:“那是你主人要你這麽做的嗎?”
小蝙蝠想了想,在主人和蝙蝠肉之間,終于倒向了活命,它又‘吱’了一聲。
有些事情到現在似乎明了了一點兒,這小蝙蝠的主人應是一個關鍵人物,但現下,她們還有魂珠要找,一時無法離開天隕城,而且,這林皓的爺爺,似乎也與祖巫內丹有所淵源。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最近事情超多,更新晚了,我有罪 o(╥﹏╥)o
然後,蟹蟹 高一三班趙予卿 小天使的雷!給你一個超級大的麽麽噠~
☆、摸完就跑,真刺激
林皓是自小跟着爺爺長大的, 他的父母在他出生的時候就去世了, 只有他跟爺爺, 在一間破敗的小草屋裏相依為命。
他爺爺不愛說話, 有時,甚至十天半個月都不會蹦出一個字, 他也從來不跟林皓說家裏的事,他似乎有意斬斷了林家的歷史。
這樣的日子, 一直持續到他死前。
林家爺爺的修為很高, 以他的能力, 即便再活上千年都不算什麽大事,可就在一個雨天, 狂風大作, 甩得窗戶噼啪作響。林家爺爺去關了窗,當嗅到空氣中彌漫的腥氣時,他竟然皺着眉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
他的神色有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 以至于在屋內偷偷看着的林皓,竟升起了一種攔下他的欲望。只可惜, 林皓到底沒有攔住爺爺, 他只是腳尖一點, 後腳追出門的林皓就什麽人影都看不見了。
他這一走就是半個月,再回來時,一頭烏發盡數變成了雪白。
他竟是散盡了修為,以至于面孔也從中年變成垂垂老者。
林家爺爺回來,整個人就陷入了一種古怪的沉默, 他總是擰着眉,時不時看一眼孫兒。
就這樣挨了五六天,他終于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刻,可不知出于什麽緣故,他竟是強撐着下了床。他把小孫兒當成了拐杖,趁着最後一口氣走進了供奉排位的小祠堂。
因為家裏不大,這硬隔出來的祠堂就更小了,只容得兩人并排走進去,肩挨着肩,讓煙霧缭繞的小屋子愈發逼仄了起來。這樣小,卻別有洞天,林皓是一輩子都不會想到的,就在他日日跪拜的蒲團下面竟然有一間密室。
終年不見陽光,但密室卻一點兒都不顯得潮濕,相反很幹燥。
裏頭飄着淺淡的檀香味,悠悠遠遠,仿佛燃了許多年,一直沁到了石壁裏頭。
進到這間密室後,林家爺爺就甩脫了孫兒的攙扶,他近乎執拗的跪了下來,甚至強迫着林皓,一步一叩首虔誠地跪到了盡頭。
那裏放着一張香案,但供奉的卻不是蚩尤,而是一顆灰蒙蒙的圓珠子。
林家爺爺拿起了珠子,又伸手在香案底面摸了摸,很快,他就從案角拿出了一本族譜。将那本族譜和那顆圓珠子一同放到孫兒手中,一雙蒙着灰翳的昏花老眼,緊緊盯着林皓,他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在開口的一瞬,吐出一口黑血。
他用力地咳嗽,整個人抖成了一團,粘稠的血跡不斷嘔出,到最後竟硬生生吐出了內髒碎片。
他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即便竭盡了全力,也只能說出句貼身放,等有緣人。
爺爺死得太突然了,如一道驚雷,硬生生将林皓最後的保護殼劈成了粉碎。他把爺爺葬了,跪了整整三天,從白天到黑夜,循環往複,終于在這孤伶伶的絕望中咂摸出一點兒不對勁。
一個破落的小鎮藏了一個高手,普普通通的蒲團下竟別有洞天,還有那日爺爺去見的人。
林皓突然覺得,他自以為安寧的生活,其實只是暗流表面上那一層一戳就破的薄冰。
有些東西不知道也就罷了,可一旦知道,那以仇恨與好奇為柴的火,終于逼得林皓枉顧爺爺遺願,去找兇手。
可他沒有線索,他只有一本族譜和一顆圓珠子。
在幾人慢慢去往打撈屍體的兇海時,林皓一點點将他乏善可陳的經歷說與三人聽。
她們越聽越不對味,仿佛解開的謎題似乎又籠進了更厚的一層霧中。
翟九鳳終于忍不住問道:“你爺爺是誰?一個偏野小鎮裏出現這樣的高手,你就沒有懷疑過嗎?”
林皓苦笑着搖了搖頭:“我哪會懷疑,從小到大爺爺就教了我一點普通的築基之術,他又有意收斂修為,與鎮子裏其他人根本沒有區別,我不知道他有多厲害,若不是那一天,他好似發怒了一般,突然用上魔氣,我根本不知道他還有那樣的修為。
我是一點兒都不知道,他也有意瞞着我,甚至在重傷之後,還逼着我不準報仇。
但我實在忍不了,哪怕同歸于盡,我都要去看看兇手是誰。”
聽了他的話,青瑜嘲諷了一句:“你哪兒來的自信,連你爺爺都收拾不了的人,你這個半吊子能做什麽。”
林皓的腳步顯而易見地頓了頓,但他到底也沒生氣:“确實是這樣,但那時我被仇恨蒙住了眼睛,一心只想報仇。”
“那你現在冷靜了?”翟九鳳問道。
林皓搖了搖頭,堅決地說:“沒有,我還是要報仇的,但我現在有了阿喬,不能那麽沖動。”
凝光一路上就沒說什麽話,直到這時,終于問道:“你打開看了嗎,那個族譜裏面有什麽?”她聲音淡淡的,似乎只是不經意的一問。
林皓有些不明白,族譜裏面除了名字還能有什麽,他道:“就是些名字,阿喬幫我查過的,都是魔界四城之一,堕天城林家的嫡系。”
凝光終于看了他一眼,眉梢微微挑起:“你确定?”
凝光的模樣,仿佛篤定了族譜裏不止這些。
林皓怔了一會兒,反複在記憶裏翻找那本族譜,終于,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微微拔高了聲音:“對,不止是族譜!還有兩頁特別白的紙。”
因為這族譜放了些年頭,記錄用的紙張染上了歲月的昏黃,但奇怪的是,偏就開頭的兩頁,白得不可思議,就好像是玉片做的,在黑煙中,甚至能泛出淺淺白光。
林皓終于想起來了,眼巴巴地看着凝光,等解答。
可凝光卻沒有再理他,挪開了眼睛,柔柔落到了翟九鳳身上。她本來沒打算說什麽,但見翟九鳳也瞪着眼睛看她,圓滾滾的大眼睛,偶爾還眨一眨,配上那一臉懵圈的模樣,就像只被突然搖醒的小倉鼠。
“凝光,你知道了什麽?”翟九鳳問道。
凝光一貫縱容她,也沒有猶豫,卷着她的發尾說:“如果只是本普通族譜,他爺爺不想讓他看見,直接毀了就是,但他卻一藏這麽多年,直到死前才拿給他孫子,還讓他孫子等有緣人,阿鳳,你以為那本族譜裏會藏了什麽。”
翟九鳳一臉懵地眨了眨眼睛:“啊,我不知道,難道……你猜出了什麽?”翟九鳳滿眼的小星星,只覺得自家凝光怎麽看怎麽棒,但就在下一秒,她覺得整個人都要炸毛了。
凝光微微笑了笑,伸手在她頭頂揉了一把。
她醞釀了這麽久,讓翟九鳳以為她會說什麽驚天動地的事實,但并沒有,凝光摸了幾下,毫無愧疚地說道:“不,我也不知道。”
翟九鳳如所料的炸毛了,整個人鼓成一團,恨不得把不存在的毛都炸出去。
凝光捏了捏她的臉,被她一身毛紮得手癢,終于忍不住笑道:“我又不是神,怎麽可能事事都知道。”
翟九鳳用力地哼了一聲,扭了扭脖子,也沒把她的手甩到一邊:“凝光,你放開我,我是你師傅,你這是以下犯上!”
凝光不以為然,用力戳了戳她的臉,把她戳漏氣了:“我以下犯上還少麽?你還想試試?”
微微上挑的尾音,像一把小羽毛刷在翟九鳳心裏掃啊掃,她想到了某些不可描述的東西,臉蹭的一下就紅了。
從臉頰蔓延的紅色,一直把耳垂都染成了血玉,凝光靠近了,偷偷摸摸地咬了一下,才對着她的耳廓呵氣道:“你在想什麽?我以為,我只是在說,我沒少捏你臉……”
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就得被雷劈死,但翟九鳳舍不得,畢竟是自己喂胖的徒兒,浪費了好多肉。
把凝光,和幾十斤肉放在一起掂了掂,翟九鳳終于扯住了她的頸項,把她拽了過來。這個時候,翟九鳳通常會打她,但這一次,并沒有。
凝光只見她紅豔豔的小臉貼了過來,一股膩人的桃香幾乎要讓她失去了神志。她已經邁不開腿了,由着翟九鳳在她側頸上咬了一口,柔軟的舌尖繞着牙印打轉。
翟九鳳舔了舔她的脖頸,聲音含糊不清,卻意外地有些軟糯勾人的味道:“可把你厲害壞了,那我們不如試試,你想怎樣以、下、犯、上……”
翟九鳳有意拖長了最後四個字,從眼尾飄來的秋波,讓凝光想到了不該想的東西。
她呼吸一滞,伸手就要捉住翟九鳳,卻在這時,被她摸了摸尾椎骨。翟九鳳朝她一笑,整個人蹿了出去。
她跑得要多快有多快,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
她覺得很刺激,畢竟很久不這樣挑釁了。凝光也不去追,畢竟上刑場也得給最後一頓飽飯。
她們裏兇海已經不遠了,翟九鳳這一蹿,直接蹿了圍成圈人堆裏。她正在想這些人看的是什麽,一個趔趄就撲倒了最前方。
翟九鳳一瞬間瞪大了眼睛,只覺得呼吸都要驟停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猜猜,我們家師傅到底看見了什麽,猜中有獎喲~
凝光冷笑:給你一頓斷頭飯。
翟九鳳哭唧唧:我沒做壞事,你不能殺我。
凝光摸了摸她的尾椎骨,陰恻恻地說:我不殺你,我只是想以下犯上。
蟹蟹 特利艾;柏年小寶寶的雷,給你一個大大的摸摸噠
☆、迷局
城主府的仆人們從死海中撈出了一具屍骨, 看樣子死了并不算多久, 但長時間泡在水中, 屍體腫脹腐爛, 許多地方被咬出了深坑,眼球留一只少一只, 還有一些黑色的蟲豕不斷在腐肉中翻爬。
屍體一上岸,立刻就是一股沖天的臭氣, 有身體弱的, 已忍受不住, 跑去了旁邊嘔吐。
翟九鳳腳步踉跄,沖去了前方, 立刻就被這殘屍吓愣了, 她幾乎邁不開腳步,雙眼瞪着,臉色慘白得宛如死人。
要說屍體, 翟九鳳也看了不少,卻沒有一具讓她這麽害怕。
不僅是惡心, 更有一種被盯上的毛骨悚然。她總覺得這屍體是活的, 并且對她抱有極大的憎惡。
翟九鳳劇烈地抖着, 冷汗一股腦湧出額頭,順着尖尖的下颌落到地面,一滴又一滴,連帶她身上的溫度都一起被卷了走。
翟九鳳吓成了一只狗子,凝光自然是第一個看到的, 她立刻甩開了衆人跑上前去,一手蒙住翟九鳳的眼睛,左腳緊跟着碾上了屍身的頭骨。
咔擦一聲,頭骨碎成小塊。
城主倒抽了一口冷氣,欲言又止地走了過來:“那,那什麽,這,這……”
“這不是我的身體。”林皓也追了過來,看了眼屍骨,篤定地搖頭道:“雖然也是具男屍,但它并不是我的骨頭,我斷了節小指,是我小時候玩斧頭斬下的。”把自己右手舉了起來,只見他的小指赫然斷了一截。
而地上的殘屍,雖然已面目全非,但兩邊的手骨卻是完好無損的。
城主略松了一口氣,想要跟凝光說些什麽,但她全不搭理自己,拿着手帕,輕輕替翟九鳳擦掉冷汗。
“阿鳳,你膽子這麽小亂跑什麽?就不能在我身邊好好待着嗎?”
翟九鳳沒有回答,雙手拉住凝光的衣襟,顫聲說:“他,他,他剛才……好像在看我……那具屍體……還,還活着。”被吓得連話都說不完整,但所幸,那種被盯住的感覺卻随着凝光的碾踩消散了幹淨。
翟九鳳稍送了一口氣,但身上争先恐後冒起的雞皮疙瘩,卻叫她猛地打了個冷戰。
凝光嘆了口氣,用力将她抱進懷中。熾熱的體溫熨帖在翟九鳳身上,總算讓她生理性的顫抖減緩了一些,凝光正想說什麽,卻在這時,感到鬼相空間一陣搖晃。
“嗯?”細細感受了一下,赫然發現,這股沖撞是那只肺蝙蝠引起的,它不知為何,突然發起了瘋來。龇牙咧嘴在她築起的鬼氣罩中亂撞,沒一會兒就蹭掉了一層皮。
小蝙蝠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一貫賣慫的眼中隐隐泛出了紅光。
瞧見它的模樣,凝光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打開空間将它放了出來。
小蝙蝠從空間裏滾出,一時沒穩住身體,整個摔在了地上。它好像摔折了翅膀,一邊耷拉着,怎樣都展不起來,但它并沒有扭頭看,用一邊翅膀支着地,連滾帶爬地撲倒了男屍身邊。
“吱吱吱吱吱——”尖銳的嘶叫帶着難以掩飾的傷心。
小蝙蝠繞着男屍轉了兩圈,撲倒他臉側,也不嫌髒,用自己的圓滾滾的小肚子蹭蹭他半腐敗的臉頰。它用力拱了兩下,好似要喚醒地上的人,但他早就死了,一點兒魂魄都不剩,根本給不出半點兒反應。
小蝙蝠蹭了半天,終于認清了事實,像漏了氣的球攤在地上,啪塔啪塔地掉起了眼淚。
它的動靜不小,讓翟九鳳有些好奇,她扒着凝光的手,只拉開了一條小縫看過去。她見這只蝙蝠哭得肝腸寸斷,隐約間明白了什麽:“他是你的主人?”
小蝙蝠哭得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