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的加更,快親親我~ (2)
活動老胳膊老腿,其他時候只能靠心理暗示苦熬。
現下徒兒端了一桌子美食,翟九鳳只覺得自己被讨好得不能再讨好了。
什麽季流染,什麽愁思,盡數抛到了腦後,眼睛閃閃發光,除了那桌子點心,便只有美得冒泡兒的小徒兒。
“凝光,今天是什麽大日子嗎?你做這麽多吃的幹什麽?”
把每樣點心都消滅地幹幹淨淨,就連一些糖渣,都用指腹沾到了嘴裏。
凝光見她吃得開心,唇邊也不自覺漾起一抹淺笑:“不是什麽大日子,只是見你瘦了。”擡頭看了眼師傅,見她端了杯茶,倚在靠背,說不出的惬意滿足,凝光才又試探着問道:“師傅,我一直沒有問過你,你以後想怎麽過,一輩子待在門中嗎?”
翟九鳳搖了搖頭:“我怎麽可能一輩子待在門中,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做。”
“是什麽事情,能告訴我嗎?”凝光說完,便屏住了呼吸看向翟九鳳,她目光中有些希冀,還有一些不易察覺的忐忑——
她忐忑師傅不肯告訴她,亦忐忑,那個未來中沒有她的蹤影。
“我要做的事情……我要做的事情……”翟九鳳喃喃重複着,末了卻笑了起來,她要做的事情是渡化祖巫,然這又該怎樣告知給凝光聽。
她沒有辦法開口,然心中篤定,只要是自己說的話,凝光都會照做,于是便道:“師傅要做的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看着你長大,看着你變成一個問心無愧,不濫殺無辜的好人!我不需要你處處忍讓,只要你所做之事不違背自己的良知,我便開心了。凝光,你能做到嗎?”
“我可以。”
正如翟九鳳所料,凝光絕不會違背她的意願。
雖然,在凝光的良知裏,殺人并不算什麽,但既然這是師傅所希望,亦或如那冤鬼所說,這是師傅不得不做的事情,只要她開了口,自己就會竭力滿足。
哄了師傅開心,凝光心裏的大石頭也落了地。她們一如往常,換藥共寝。
日子一天天過去,因為有藥泉的加持,翟九鳳的傷也飛快地好了起來,疤痕盡褪的時候,恰好是出發去試煉會的日子。
元嬰以上的修士都有袖裏乾坤,翟九鳳自然也有,她把自己和徒兒的東西規整了一下,盡數收進了空間裏,才提着靈劍紅殇,帶徒兒去了山門。
她們到時,人已來得七七八八,十個精英弟子已經到齊,同行的另外兩位長老也已在場。
見到他們過來,衆人稍稍客套了一番,領頭的珏青長老便抛出了靈舟,修真者自有道法,天涯也在咫尺,他們此行,要去中洲,路途之遠,饒是珏青長老修為已至元嬰大圓滿,也用了整整用了兩天時間。
他們到時,已近黃昏,金紅的落日燒灼着晚霞,映得天空都成了紅色。
翟九鳳站在船頭,細碎的金光流瀉在她側臉,纖長的眼睫蝶翼一般,微微一顫,便有星星點點的華彩蕩漾在天穹。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然她身邊的凝光,卻未被這傾城的豔色按下鋒芒。
她自有一身風骨,似皎皎寒月,縱光輝清寂,卻熒耀了滿城夜色。她站在翟九鳳身後,與她的明豔交相輝映,美的讓人挪不開眼睛。
靈舟緩緩落下,然中洲城門的護衛兵卻愣在了後頭無人上前。
沒有人想破壞這美景,亦沒有人能插足那親密無間的氣氛。所有人都愣住了,然就在這時,一道嬌俏的聲音從城門中傳來出來。
“恩人,恩人,恩人你也來了。”
季流染就住在這中州城裏,只她性子好動,每日都耐不住地想出城逛一逛。她今日又溜了出去,然尚未跑遠,就被爹爹派來的人捉了回去。
“你們放開,放開!”用力推開身旁的兩個勁裝護衛,季流染惡狠狠地朝他們哼了一聲,才撞開了護城兵跑了出去。
她全不把自己當外人,幾下跳上了靈舟:“恩人,我們是不是很有緣呀。”
小步跑着湊到了凝光身邊,她本是想拉一拉她的胳膊,然猛一擡頭,就看到凝光的目色,溫柔如十五的滿月,摻着數不盡的缱绻柔意,流瀉在翟九鳳身邊。
季家所有人都知道,季流染是喜歡女子的,她爹爹勸過,甚至想把她強行嫁出去,然到了最後,卻差點等來了女兒屍體,季閑就這麽一個女兒,還是他娘子用命換來的,受了這麽大的驚吓,他從此再也不敢逼她。喜歡女子就喜歡女子吧,他季家家大業大,有誰敢指責他女兒傷風敗俗!
季流染被縱容着,從不壓抑自己的情感,現下看到了凝光的眼神,心中若有所思。
只她不喜歡恩人這樣,自那日被救,她不止一次想再回到那個樹林,然每次還未出城,便被老爹綁了回去。她老爹實在太怕她出事了,簡直要把她當成犯人看。
季流染撅了噘嘴,既是不滿她家老頭子,又是對那紅衣姑娘起了幾分嫉妒之心。
她忍不住想要看看這是何方神女,然被凝光瘦高的身軀擋着,她只能看到随風飄搖的烏發。
“恩人,你怎麽又不理我。”等了一會兒,都沒見凝光回答,季流染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忽然朝前撲了過去。
她是想要抱住凝光的腰,然剛剛伸出手來,只覺得眼前冷光一閃。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太冷,好想冬眠吖 [倒地哭~/(ㄒoㄒ)/~~]
我需要有小火爐,需要溫暖的胸膛,_(:зゝ∠)_
☆、(修)我沒有錯
季流染像兔子一樣蹦到了凝光身前,展開雙臂,就要抱她。
然尚未觸及衣衫,凝光就一劍橫劈了下來,毫不留情,一旦斬實,便會讓季流染雙臂都離體而去。
瞧見這一幕,所有人都驚恐地瞪大了雙眼,但凡去過中洲,無人不知季流染是誰,這樣的小祖宗,若給人傷了,只怕整個中洲都要被季閑血洗了。
兩個護衛飛身而起,護城兵也一擁沖了過來,然他們離得實在太遠,遠水救不了近火,根本止不住凝光的劍勢。
落日猩紅,火燒般映在了劍上,刺目的光芒一閃而過,讓所有人都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他們已經不抱希望了。
然只見得紅影一閃,劍勢停了,季流染的手卻仍在她身上。
“凝光!你在做什麽!”翟九鳳驚得呼吸都屏了起來,緊握住劍柄的手慢慢滴下了血。方才着急,她竟忘了用劍,柔軟的手直接就抓上了劍刃。
鮮血順着指骨一滴滴落下,赤紅的血色比最炙熱的烈火還要猛烈,将凝光的意識燒成一片空白,她什麽都想不到了,也顧不得被她吓得跌坐在地的季流染,大步沖上前去,想握住師傅的手。
可翟九鳳卻躲開了,她怒急瞪着凝光,手中的劍全力向外一擲,只聽‘铮’得一聲,寒鋒入地三尺,震搖出驚怒的急顫。
“凝光!你忘了答應過我什麽?你怎能在大庭廣衆之下做如此暴戾的事情!”凝光是毀天滅地的祖巫轉世,下手狠辣,毫不慈悲并非難以想象的事情。
翟九鳳也不是怪她暴戾,相反心中不知怎得,竟想為她的決絕果斷喝一聲彩。
只是,季流染是什麽身份?若在這裏傷了她,凝光以後豈還有安穩日子好過?
翟九鳳關心則亂,急怒交織下,讓她面容都失去了血色。
瞧見她這般,凝光只覺得心口針紮一般疼,她只想看一看師傅的手,可翟九鳳說什麽都不理她,眉眼微垂着,看也不看她一眼。
得不到師傅的回應,凝光只覺得一種被抛棄的恐懼襲上了心頭,她突然喘不上氣來。
這樣沉默了一會兒,絕望壓到了極限,便讓凝光的自制都化為了烏有!
怒意歇斯底裏地卷了上來,讓她像瀕臨絕境的人,孤注一擲地想把恐懼藏到心底:“我有什麽錯!你所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放在心裏!我記得答應過你什麽,可她所做之事已越過了我的底線!師傅,你怎麽可以不知道,在這個世上,我不容許任何人靠近,除了……除了……”
那個字在她喉間翻滾許久,可到了最後,終究被她吞了下去。
凝光又看了眼翟九鳳,整個人便陷入了絕望之中,像一朵落敗凋零的花,卷曲的葉瓣泛着灰敗的枯黃。
“我沒有錯,她若是再過來,我還是會動手的,不過下一次,她就沒那麽好運了,我定要讓她雙手雙腳都離她而去。”凝光決絕而強硬地說着,可聲音裏卻有數不盡的頹然。
聽見這個聲音,翟九鳳心中一緊,她趕忙擡起了頭來,就見凝光滿臉灰暗,好似深陷沼澤的人,只有頭顱和手臂尚在外頭,她死死攀住澤邊的藤蔓,雙手磨出斑駁的血跡,掙紮着求取最後的希望。
看着這樣的徒兒,翟九鳳只覺得心頭一陣酸楚,她忍不住叫道:“凝光……”
而與師傅對上眼睛,凝光卻把頭轉向了一邊,她心頭的感情太洶湧了,生怕一個不留神便讓師傅知道。若她發現了,會怎樣看待自己,是不是,從此就連在暗處看着她的機會都不複存在?
她們各懷着心思,誰都沒有說出口,以至于到了最後,便是死一般的沉寂。翟九鳳心中亂做一團,不知該怎樣打破僵局。
而此時,季流染也反應了過來。
她雙手死死攥着衣袖,呼吸亂做一團,嬌俏的臉蛋蒼白宛如死人,她很害怕,甚至連眼眶都吓紅了,豆大的眼珠顫了顫,終是沒忍住,撲撲簌簌地滾了下來。
“小姐。”兩個護衛這時總算飛到她身邊,護城兵也同時将靈舟圍了起來。
見她未曾受傷,只是受了些驚吓,兩護衛心中也長長舒了一口氣。不約而同地站起來,将長劍橫于胸前,面上是如出一轍的兇狠:“我們這就替您把犯人抓回來,讓小姐出口惡氣!”腳尖一點,朝凝光攻去。
凝光倒是不懼,然此時,她萬般氣惱,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死死攫住她的心。她有些頹然,手中的長劍舉了舉,到得最後,卻又放了下來。
瞧見她這般放棄抵抗的模樣,翟九鳳心頭一驚,整個人便如離弦的箭飛了出去。
“锵”得一聲,兩劍同時斬在翟九鳳劍上,三人各退了半步,未及再戰,一道帶着哭腔的女聲,便橫貫入戰局:“都滾,都滾,你們沒聽見我叫她恩人嗎?誰許你們動手的。”季流染被凝光一劍吓得好半晌都回不過神來,直到這兩個護衛連攻上去,她才猛地驚醒過來。
她立刻阻住了二人,向旁邊一推。
“你不許我跟,我偏要跟,你不許我抱,我偏要抱,你就算斬了我雙手雙腿,我也要待在你身邊!”季流染臉上猶帶淚痕,然雙目卻亮地如燃起了烈火,她雙手死死抓住衣擺,以一種破釜沉舟的悍勇逼到了凝光面前。
“不管你怎樣趕我,我這輩子都是要跟在你身邊的,我們只管走着瞧,總有一天,你會發現只有我才是适合你的!”
宣誓般說完了這句話,季流染才轉身跑下了靈舟。
她似是一眼都沒看向翟九鳳,然眼角的餘光,卻不知道把她拆解了多少遍。
——這個紅衣女子是真的好看,豔若桃李,連金紅的落日都不如她耀眼,而且她修為還很高,比自己高了不知道多少。更重要的是,她與她恩人一定經歷過許多,才會讓恩人眼中除了她,什麽都裝不下。
季流染氣惱地撅起嘴,用力跺着地跑進了城。
她覺得自己勝算不大,然心裏卻沒有放棄,畢竟她身後是整個季家,是跺一跺腳,修真界都會瑟瑟發抖的季家,她有這樣的資本,能做出傷風敗俗的事情而不被指責。
可那女人行嗎?
她一定不行,她若要跟恩人在一起,世人的口水都能淹死她。
想到這裏,季流染覺得腳步都輕快了許多,提着裙裾,一路小跑進了城。
季家的嫡親小姐不計較,作為護城兵自然也不會擅作主張,他們見當事人走了,便退回了城門,放衆人進去。
中州城是禁空的,是以入城前,珏青長老便收回了靈舟。他一貫信奉中庸之道,凝光既未惹出事,他便也沒多說話。
季流染走了,翟九鳳二人卻沉默地沒再說一句話。
凝光是心中失落,而翟九鳳卻是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填滿了心頭。她到底是怎麽了,才會在聽見季流染的宣誓時感到恐慌。
其實恐慌也是對的,畢竟在書裏,季流染是女配,而她則是個連三線炮灰都算不上的小角色。祖巫注定要跟季流染走上一路的,而她卻連出場的機會都不會有。
她從小養到大的凝光呀,就這樣跟她漸行漸遠,最終到了一個連她仰頭都看不見的地方。
混在仗劍門的隊伍裏走到客棧中,直到進了屋內,她二人也沒開口說過一句話。
瞧見自家師傅如失了魂般倚坐在窗邊,憑欄遠眺,凝光突然什麽氣都沒了,只剩下滿腔不舍,萦繞在心頭:“阿……師傅……你不開心嗎?”凝光想了想,到底沒叫出那個名字,只是在心底一遍遍默念,直到镌刻進靈魂。
聽見她的問話,翟九鳳想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搖一搖頭,然心底那種患得患失實在太強烈了,以至于她一開口,便是如情人質問般的失措:“凝光,你命中注定要與季流染同路的,可我,可我卻不希望你跟她一起,她心思不純……”
驚覺自己在诋毀什麽,翟九鳳趕忙住了口。
她微垂下臉,眉目間纏綿的哀求,有一瞬間,讓凝光竭盡了全力都喘不過氣來。
她蹲下身,坐在了地上,雙手緊緊抱着師傅的雙膝,将臉頰枕在她大腿上:“師傅,你不信我嗎?我說過要永生永世都陪着你的,又怎會為了旁人離你而去。”
翟九鳳摸了摸她的臉,頭微微後仰。
緩慢阖上的眼簾,将一切情緒都封存到了心底:“可那是天道啊……那是人力不可違抗的天道啊……”
作者有話要說: 嗯哼哼哼,雖然我是短小了一點,但我不會坑的~摸摸噠
每天早上都不想起,晚上又不想睡,_(:зゝ∠)_嗯哼,要是日夜颠倒一下多好~
☆、(修)近水樓臺
凝光信天道?不,她不信,這世上,除了師傅和她自己,她誰的話都不聽,誰的話都不信。
而這一刻,她覺得,縱然師傅說這是天道,然人定勝天,她不願意做的事情誰都不能逼她:“師傅,你信天道嗎?”
“我信。”翟九鳳緩慢道。
“那你以後不要信天道了,你信我吧。”大不敬的話從凝光的口中說出,這一剎那,她的雙眸亮地仿佛璀璨的銀河,漫天的星子都倒灌入她的眼睛:“師傅,既然天道給不了你安全感,那不如不信它,你可以信我,我發誓,我永遠都不會讓你害怕。”
翟九鳳所穿書中,修真大陸分魔界與人界兩塊,雖無明顯的結界分割,然正道與魔道互不往來,泾渭分明得緊。作為人界的最中心,中州可說是最繁華的地帶,加之證道會又要在這裏舉行。
——十年一次的證道會,是供骨齡不超過百歲的年輕修士交流切磋的地方,經過層層篩選與比試,最後獲勝的十人,不僅能得到珍貴的法寶與丹藥,還能替門派掙來十年在頂級靈脈修煉的機會。
修真界中靈脈稀少,頂級靈脈更是屈指可數。
鮮見的那幾條,也都被頂級門派或世家,圈進了自己的地界。季家作為修真界第一大世家,便是因為掌控着一條頂級靈脈,在裏面修煉,一日抵旁人十日之功,只要不是廢三流的資質,十年時間都能被充足的靈氣堆上元嬰前期。
頂級靈脈的誘惑極大,是以每當這個時候,各門派世家便一窩蜂地送弟子前來。
各地趕來的修士,将中州城擠得滿滿當當,若非仗劍門來得早,只怕連客房都訂不上。
因為趕早前來,距離證道會開始還有約莫七八天的時間,成天待在屋裏也悶得發慌,翟九鳳便打算帶徒兒出去轉轉。
兩人收拾了一下東西走出客房,邁過長長的走道,下了階梯。
客棧大廳人聲鼎沸,座無虛席,形形色色的人都有,然這所有人,都不如正中央的年輕姑娘搶眼。
季流染坐在大廳的正中,身後站着四個化神初期的修士,他們目光森寒,威壓盡放,硬生生在這擁擠的小空間裏,清除了一米見方的真空地帶。
作為季家大本營,中州城裏不論大事小事,只要插手,就沒有季家查不到的事情。
那日回家,季流染就動用了家族的天機閣,先查出了凝光的落腳之地,再把她和翟九鳳的身份調查地清清楚楚。
——師徒,同為孤兒,仗劍門的長老和精英弟子。
宣州城不小,其中最一流的門派自然也不容小觑,然對于季家這個龐然大物來說,卻也不過是動動手指就能摧毀的蝼蟻。
季流染全沒有放在眼裏,是以第二天大早便帶着護衛來了客棧。
她是想直接沖上去的,只唯恐給恩人留下了壞印象,才一直按捺着性子,等到現在。
“呸呸呸,這是什麽破茶,一點兒靈氣都沒有,去給我泡一壺雲霧春尖過來,記得,要用這裏面的天靈泉水,不用九大靈泉,你連茶葉的防禦罩都破不開。”将手中的杯子往桌上一拍,季流染嫌棄地叫來小厮,甩給他一個乾坤袋。
見他點頭哈腰地退下,又對着身後的護衛指揮道:“去給我打聽打聽,我恩人有沒有出門的打……”正說着,眼角的餘光突然掃見樓梯上那抹素白的衣裾。
雙眸頓時一亮,整個人如小旋風似得刮了過去。
“恩人,你是要去逛中州城嗎?”幾步邁上了臺階,巧笑嫣然地說道。
可凝光卻似沒有看見她一般,錯身走下了臺階。在凝光眼裏,一向只有她師傅,粼粼的鳳眸中一切都是朦胧的,只有她師傅一人,清晰可堪日月。
季流染撲了一空,整個人向前趔趄了一下,差點兒栽倒在樓梯上。
她趕忙拉住裙擺,手在欄杆上一撐,才總算止住了跌倒之勢。
季流染被恩人忽視個徹底,心中十分不虞,本是想追上前去,然念及先前兩次,都差點兒被削成人棍,腳步頓時遲疑了下來。
“恩人,你又不理我。”她撅着嘴,在身後小聲地喚着,聲音嬌嬌怯怯,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又聽見這一聲,翟九鳳也不好當沒聽見,腳步微微頓了頓,朝後看了一眼:“凝光,季流染找你……”拉了拉徒兒的手,她突然覺得心頭有幾分發悶。
許是大廳太過嘈雜,她竟是一刻都不願多待。
“你們先聊吧,我去門口站一會兒。”加快了速度往樓下走,然尚未走出兩步,就被一雙小小的手環住了胳膊。
季流染不知為何,竟略過了凝光,撲到她身邊。
“師傅師傅,你是我恩人的授業恩師,我随她這樣叫你,好不好?”小幅度地搖晃她胳膊,微擡的俏臉上一派天真。
季流染這樣撒嬌,翟九鳳也不好拒絕,且她所言又無過錯,自己尋不到理由反駁她。
只是,心底總有幾分不虞,絲絲縷縷的,如春蠶絲繭一層層裹住她的心髒,叫她胸口滞悶難當:“你這樣叫也沒有錯,但……”
“但你跟我們非親非故,我已說了不要你報恩,你少來套近乎。”将手中的劍撥開一點點,半截寒刃在天光下折射出森冷的光芒。
季流染被她吓過不少次,自然知道凝光絕不是嘴上說說,當即放開了手,委委屈屈地退到一邊。
“師傅,我只是想還恩人的情……”
作為修真界第一世家的嫡女,縱然季流染被保護地很好,該有的心機城府卻半點兒不少。她早就瞧出來了,翟九鳳的心可比凝光軟了不少,而且,見她們偶爾互望,神色間大有纏綿眷戀之意,可想而知,這翟九鳳也不是對凝光全然無情。
只是,女子相戀已是乖悖之極,她們還背着一個師徒的名分。
翟九鳳縱然是有天大的膽子,可沒有強大的後盾,她也斷不敢做出這等逆倫之事,否則,整個修真界都容她不得。
季流染想得透徹,心中也沒把翟九鳳當成情敵。
但見她們要出門,便想着多在恩人面前露露臉,縱然她現在還不喜歡自己,可時間久了,她一定會知道只有自己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想到這裏,季流染怯生生地向後挪了一步,将整個身子都藏到翟九鳳身後:“師傅,縱然恩人不要,可我卻不能做那忘恩負義之人,我是一定要報恩的。我瞧你們是要出去,這中州城我熟,不若我做向導,也免得你們被欺負。”
不等翟九鳳回答,拉着她的手便往外跑。
凝光本是要削她一條胳膊,然見她雙手都纏在了翟九鳳臂上,唯恐一劍下去傷到了師傅,只能暫時收了劍,強壓下心頭的戾氣。
中州城繁華無比,城中人煙稠密,車水馬龍,甚是熱鬧。
從客棧走出去,小小的一條道上,竟擠得人挨着人,腳尖抵着腳跟。季流染拉着她,在街巷中穿梭了一陣。
被這人潮擠着,翟九鳳連方向都辨不清楚,更逞論記路。
走了這小會兒,她本想回頭看看徒兒有沒有跟上,卻在這時發現,胳膊上的小手不知何時竟悄無聲息地松了開來。
季流染仗着對中州城地形熟悉,竟将她騙到了人多陌生的地方抛下。她是想要跟凝光獨處,然小小年紀,心思就如此深沉,饒是翟九鳳也覺得氣悶。
轉過了身,想往回走,然不知為何,此處這些人竟都往一個地方擠。
翟九鳳被人群推搡着,連胳膊都抽不出來,更不要說逆着人潮往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嗯哼哼哼哼,過渡章,為了讓她們小別勝新婚~我真是費勁了心思~
打滾,賣萌,求不抛棄~
☆、雀三娘
季流染是刻意的,借着人潮湧動,将翟九鳳和凝光分了開來。
因為幾般穿梭,翟九鳳早已不在客棧門口的街巷中,她瞧了瞧四周,見此處比先前略窄,但人不僅沒少,反而愈加得川流不息。
只是,到這裏來的似乎都是些男子,如她一般的姑娘,多穿着輕薄的紗衣,胸口的衣襟大大敞着,可見各色肚兜與嫩白雪膚。
見到此景,翟九鳳心中也有些驚疑,腦中生了些朦胧的念頭,只一時,尚不能明了。
又随着多數人前進的方向走了幾步,轉了個彎,就見視野陡然開闊了起來。
入目不再是窄巷,寬闊的街道兩旁,奢華的樓閣比肩而立,俱是紅紗輕曼,燭光搖曳。縱是天光大亮,然穿透窗棂流瀉而出的紅燭華光,卻硬生生帶出了幾分旖旎。修真者耳力好,翟九鳳站在街口,隐隐可聽見樓中有女子的嬌笑和男子的喘息。
到了這時,她豈能不知這是什麽地方,當下就想走,卻見身後有一個腳步虛浮的公子哥兒,揮着扇子攔住了她的去路。
“美人兒是哪家的?我來了這許久,怎從未見過這般天仙的人物。”
被季流染引來,心中已是不爽,現在又被一個油頭粉面的公子哥調-戲,翟九鳳頓時沉下了臉,靈劍紅殇‘铮’得出鞘,再收回,那男人身上已多了十七八道的劍痕。
翟九鳳畢竟是元嬰期,有心收拾一個凡人,自是眨眼的功夫都不用。
她動起了手來,甚至還見了血,本還想瞧瞧熱鬧的人頓時一哄而散。剛出門的退了回去,要進來的,也盡量牆邊兒走,衆人戰戰兢兢,唯恐一個不當心便把血光之災攬到自己身上。
翟九鳳本沒打算惹事,收拾了一人後,便朝四下望了過去。
在她左手邊的閣樓旁,有一根直入雲霄的柱子,不知是作何用途,上頭雕了許多只羽翼華美的雀鳥,應當是同一只,只時而振翅,時而盤旋,時而栖息,時而俯沖。
翟九鳳想站上去看看,只有站得高了,才能知道整個中州城的布局。
她腳尖一旋一點,便如一只鳳凰翺翔入九霄,赤紅的衣袍比霓裳還要絢爛,一圈圈蕩漾在天穹中,比曜日還要奪目。
長柱高可攀天,翟九鳳站在頂上,置身于層層雲海之中,似乎伸手就能夠到頭頂的圓日。
她朝下俯望了望,正想細細打量中州城的布局,就聽耳邊傳來一聲嘆息,又輕又緩低嘆,尚不及抓住,便消散在如煙似霧的雲海當中。
“什麽人!”
翟九鳳确信自己沒有聽錯,轉頭往四下望去。只那裏除了雲,什麽都沒有。
“出來!”翟九鳳喝道。
“……我在你腳下。”又是片刻的沉默,那道清越的女聲才又響起。
翟九鳳循聲望了過去,就見一只精致的雀鳥虛影緩緩出現在腳下,與那柱上所刻一模一樣,華美的尾羽輕輕一顫,便流淌出細碎的華光。
“你帶了我的肚兜過來,她送我的肚兜。”翟九鳳腳下的雀鳥盤旋了一陣,突然化作了一個虛幻的女子,她眉眼十分精致,秀雅脫俗,自有一般清靈之氣。
這只雀鳥提到了肚兜,翟九鳳稍一作想,說道:“你是雀三娘?”
從系統空間掏出了肚兜遞過去。
雀三娘手一招,那白底蓮紋的肚兜就落到了她的掌中:“我是,我是雀三娘,這肚兜……這肚兜你竟然還能找到它,我以為,早就跟她一起葬身火海了。”
眸色有些迷離,似乎在回想什麽。
雀三娘唇邊先是勾起一抹缱绻溫柔的微笑,随後慢慢變冷,化作幾乎要傾覆天地的仇恨,只這抹仇恨并未持續多久,最終零落成無言的悲涼。
“是我不該,不該留她一人在這裏的。我早該知道,這逼死人的世俗禮法不會放過我們,是我錯付了她予我的信任……”低下了頭,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雀三娘雙眼直勾勾地盯着手心的肚兜,面色蒼白,嘴唇顫抖。
“是我害了她,是我毀了我們的未來,一切都是我!都是我啊……”淚水順着蒼白的臉頰縱橫而下,她的絕望是那樣深沉,以至于每一個字都浸透了血氣。雀三娘再也站不住了,顫抖着跪倒在地,将臉頰深深藏在了雙膝當中。
壓抑的哭聲,斷斷續續地灌入翟九鳳耳中,縱然她什麽都不了解,也被這化作實質的悔恨所感染。
她想了想,蹲下了身去,輕輕拍了拍雀三娘的背脊。
因為只是一道執念,她的手便直接從背脊穿了過去,只這一打岔的時間,倒讓雀三娘稍稍恢複了一點兒,終究是過了太久,塵世已然消弭,所有的遺憾都被無情的時光碾成飛灰。再多的不甘,再多的悔恨,到了此時,也都有心無力。
她已經死了,随着過往的岑寂,連意識都快消磨一空。她已無力回天,若非這個姑娘帶着肚兜,帶着如出一轍的情意,她甚至都不會再清醒過來。
柔和地看着眼前人,似乎在她身上看到自己年輕的影子。
雀三娘再也忍不住了,只想讓自己未彌補的遺憾,盡數在這姑娘身上求得圓滿。
“如果有那麽一天,你和你愛的人也要受世俗譴責,我只求你不要留她一人。再大的磋磨,只要有人陪着,那都不算什麽。能傷人的從來都不是劫難,而是你的無情。”
沒有依托的聲響,含着太多的悔意與惆悵,終于像霜花一樣,凍結了空氣。
翟九鳳看着她,眸色清晰而堅決,像朝拜的人一步一步虔誠地叩上金頂,縱雙膝流血,腿腳酸麻,縱渾身的力氣早已消耗一空,可那毫不動搖的決心卻比佛光,更讓人不敢逼視:“你只管放心,我不會像你一樣。
若我愛上了誰,定會竭盡全力讓她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人,我不會讓我自己後悔的,哪怕萬劫不複,只要她也喜歡我,我就會為她背叛全世界。”
時光仿佛在一瞬間靜止了下來。
雀三娘隔着層層雲海望過去,看着陽光下朦胧不清的年輕臉龐,突然想到,若時光回溯,歲月倒流,若她與眼前的姑娘有一般的勇氣,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可時光怎可能倒流呢,那些錯過的遺憾,早已埋葬在歷史的流沙中,就如這連通蜃城的轉輪柱一樣,早已沒有人知曉。
雀三娘笑了笑,那些萦繞在心頭的執念,終于如晨中露珠,随着冉冉升起初陽化作水霧。
她終于釋然了,目光向後轉了轉,不知看見了什麽,再瞧向翟九鳳時,手中除了肚兜,還有一支發釵:“當年,我親手做了這支釵,只可惜未能送出去。我現在只剩一道執念,也無法去她墳頭瞧一瞧,你幫我個忙吧,去蜃城看看她,順帶替我把這支釵給她。
當年沒說的話,現下也沒必要說了,只有一句,我一定要說給她聽,是我錯了,你幫我告訴她,是我錯了……”
化作雀鳥原型,繞着轉輪柱盤旋了起來。
随着她的動作,柱子上的圖案盡數化作活物,一只一只小小的雀鳥,星辰般灑了滿天。雀鳥盤旋了一陣,便在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