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成桉的事情塵埃落定後，劇組又開始正常拍攝。
為了慶祝這件糟心事告一段落，連帶着來客串的段聿茗戲份殺青，導演特地攢了一桌局。
這種場合按理說只有導演制片和重要演員才能去，怎麽也輪不上付知意，可就因為段聿茗一句話，她不但去了，還坐在了本該屬于女一的位置上。
被衆多意味不明的眼神明裏暗裏打量着，付知意要多不适有多不适，表面笑得得體，背過臉咬牙切齒險些斷氣。
幾小時前，段聿茗這個不讓人省心的玩意從工作人員手裏接過殺青的花束，在聽到導演說今晚要為他和成桉慶祝後，斟酌了片刻，吐出幾個字：“我能帶人嗎？”
導演沒反應過來，今天一大早，他就跟兩人打過招呼，飯局攢的小，就暫且不請其他人了，段聿茗當時沒多思索就答應了下來，現在怎麽又改口了？
但多少雙眼睛都在看着，導演也只能順着他的話往下問：“小茗想帶誰啊？”
付知意靠在椅背上由着妝發老師幫自己紮頭發，閉眼難得惬意，根本沒注意到嘈雜的人聲是什麽時候在耳邊消失的。
直到頭皮一緊，她龇牙咧嘴地睜眼，才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彙在自己身上。
段聿茗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何不妥，怕導演沒聽清，又朝她的方向擡了擡下巴，“就她。”
“付知意？”
“對。”
衆人的表情都太過精彩，付知意不知是怎麽回事，驚恐地摸上旁邊的小鏡子，心道是不是新的妝容過于可怖，以至于殺傷力太大。
但鏡中倒映出的人像依舊是素齒朱唇，無甚變化。右眼皮突突跳個不停，她哆嗦着拽上妝發老師的袖子，小聲問道：“為，為什麽大家都看我？”
妝發老師投來了極為複雜的一眼，側過臉小聲向她解釋。
等到對整件事清楚明了後，付知意只恨自己不能沖上去把段聿茗按在地上摩擦。他輕飄飄一句話扔出來，知不知道會給別人帶來多少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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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飯店的路上，她和段聿茗同乘一輛車，一路上，兩人都不言不語，車裏氣壓極低。快到目的地時，段聿茗才舍得收了手機，含糊地向她解釋：“我今早問過你了，你說你酒量好，千杯不倒。”
“可我沒答應要幫你擋酒啊！”付知意語氣中帶了些惱。
“不用你真的幫我喝，我等會兒就跟導演說，晚點會送你回學校，喝了酒就不能開車了，你只要在需要敬酒的時候應對一下就行。”
“你倒是給我安排得明明白白！”付知意賭氣地轉過臉不去看他，到底還是年紀小，這情商都快跌進海溝裏了，“成桉不是也在嗎，你怎麽不拿他當擋箭牌？”
她知道圈子裏的規矩，就算今天有人誤會他們是一對，出了這個組也會閉口不提，她不必太過顧慮，可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段聿茗瞥了眼她不悅的神色，“成桉才是真的沾酒醉，況且也沒幾人知道我過敏，”只要不看付知意的臉，他的語氣就又變得理所當然，“我不找你找誰呢？”
事實證明，段聿茗所言不假。成桉還沒喝完一杯，眼睛已經泛着迷蒙的水霧，眼尾一片通紅。
付知意僵着一張臉坐在那，簡直跟受刑似的。勉力撐了大半小時，她再也坐不住，跟導演打了聲招呼，小心翼翼掩上包廂的門，轉頭去了衛生間。
上廁所不是主要目的，溜出來才是。
走廊裏懸着幾盞吊燈，光彩四溢，付知意定定看了幾秒，慢吞吞地伸手按上太陽穴。不知道是包廂裏空氣太少，還是酒的後勁過于大的緣故，她竟少有地覺得腦袋裏暈乎乎的，好像沾上了兩分醉意。
衛生間在走廊盡頭處，付知意拐進去時看見門上挂在一起的兩個卡通小人，突然就想起上一世某次頒獎典禮後臺，段聿茗帶着品牌商贈送的六角平面變色鏡，将男衛生間門口貼的胡子錯看成裙擺，毫不猶豫地拐進了對面。
好在當時裏面并沒有人，但那場烏龍經歷依舊被人拍到放了出來，全網變身哈哈怪，逮着機會就調侃他。
付知意當時也和隊友一起看過那個短視頻，被他跑出來時驚惶的模樣逗得笑岔氣，心裏琢磨着怎麽會有這麽搞笑而不自知的人，原來一本正經的頂流男神也有做不好表情管理的時刻。
再想想現在的他，根本就是沒經歷過社會的毒打。
衛生間裏有個女孩子在打電話，張嘴親愛噠，閉嘴麽麽噠，手裏拎着個大畫板，是付知意特別喜歡的一個品牌與近期超火的動漫聯名發售，幾秒就被搶空了，她只有眼饞的份。
女孩話說得好好的，突然張嘴“哇”的一聲哭出來，吓得隔間裏整理衣擺的付知意差點一屁股坐回馬桶上。
她推門出來時，剛剛還一臉甜蜜的女孩已然哭得梨花帶雨，朝電話另一邊低吼：“你嫌棄我了是不是，你就是外面有人了！”
洗手池裏水流嘩啦，付知意偷偷用餘光去瞄她。
電話另一端的人似乎也在急于解釋，但總被女孩毫不留情地“不聽不聽王八念經”給回怼過去。
付知意聽得頭皮發麻，擡腳正欲走，女孩手機一按，氣呼呼地扔進包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畫板毫不心疼地扔在旁邊的地上，看得付知意心驚肉跳。
妹妹，這是錢啊！你不要可以送給我。
腳步像是被定住，付知意胡亂地從包裏摸出一張餐巾紙，輕輕點了點女生的肩膀，遞到她跟前，刻意發出一聲響動來吸引她的目光，“別哭啦。”
女生也不客氣，接過來響亮地擤了擤鼻涕，手一揮，餐巾紙精準落入旁邊的垃圾箱中，甕聲甕氣地跟付知意道了聲“謝謝”。
眼見她糊滿眼淚的手就要去抓畫板，付知意眼疾手快先一步撿了起來，又往她掌心放了一張餐巾紙，“不要難過了，都會好起來的。”
“我不是難過，就是哭起來剎不住車。”女生邊說邊打了個哭嗝。
付知意的手指落在畫紙上摩挲着，哎，紙張真好，畫板也真好，小姑娘長得也挺好，這麽好的條件還為男人哭個屁。
她把畫板遞給女生，看見她拎的帆布包上畫的大LOGO，繼續安慰的話在喉頭一轉，變成了“你是附近美院的？”
女生點點頭。
看來還是個學霸。美院一年招生寥寥，只藝考分數高根本沒用，文化課也得優秀，不過五關斬六将哪裏進得了它的大門。
“你好厲害。”付知意眨眨眼，很認真地比了個大拇指。
冷不防被誇的女生呆愣兩秒，又打了個哭嗝，眼睛圓睜，像只貓咪。“你也是學美術的？”
付知意在她期待的眼神裏點點頭，女生一把拉住她的手，“好巧哦”，也不管她感不感興趣，極為自來熟地打開畫夾，興沖沖地将自己的線稿一張張翻給她看。
翻了十來張，付知意漸漸瞧出不對勁了，怎麽翻來覆去主角一直是兩個男孩子，走勢似乎也吊詭起來。
女生跟她對視一眼，方才的郁悶神色一掃而光，擠擠眼睛撞她肩膀，“畫得怎麽樣？”
“像是漫畫。”風格什麽都挺好，是付知意上一世混畫圈的時候會想勾搭認識的同行。
女生忽的笑了起來，見牙不見眼，“我業餘是畫BL條漫的。”
心中所想得到驗證，付知意跟她對視一眼，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自從回到大學時光，不在劇組的時間裏，她又撿起了曾經在畫室坐到天黑的體驗，這會兒翻着女生的畫冊，手邊還有一直想買卻搶不到的板子和筆，着實有些技癢起來。
“我能試試你的畫具嗎？”
似乎交換了一個小秘密便成了朋友，女生一口答應下來，拉着付知意走出衛生間尋了處方便畫畫的地方坐着，打電話的不愉快早丢得一幹二淨。
付知意将畫紙往後翻，想找一張空白幹淨的，可很顯然，越往後女生越放飛自我，兩個主角從互相偷看到拉個小手，氣氛愈加暧昧。
整個條漫線稿能看出明顯進步，用她們圈子的話叫“變強了，也變态了”。
付知意低頭沒畫多久，面前經過一個戴着鴨舌帽和黑口罩的男子，在她們幾步遠外停了兩秒，還是旁邊的女生先注意到，點點她的袖子道：“那人好像段聿茗哦。”
付知意筆尖一頓，糟了，她把段聿茗給忘了。
女生沒注意到她的神色微變，依舊為剛才的小插曲激動着，“段聿茗長得好好看哦，我前些天追他的劇整天癡漢笑，太想嫁了！姐妹你能把臉畫成他的嗎？”
畫紙上的人物已經可見輪廓，付知意吞咽了一下口水，艱難轉過頭，“你認真的嗎？”由于上一世畫風已經養成習慣，她提名沒過腦子就來了個光着上半身的男像，還将半遮半掩欲語還休的精髓拿捏得十足。
女生目不轉睛盯着她增改細節，捂着嘴小聲尖叫：“深藏不露啊姐妹，快，快把臉補上！”
付知意被她晶亮的眼神看得沒有辦法，況且這人還迅速地用手機下載了段聿茗禁欲系海報高清**圖供她參考。
那邊包廂裏不知何時會散場，段聿茗可能還需要她這個擋箭牌，付知意嘆了口氣，迅速給畫紙上的人修臉。
女生在旁邊叽叽喳喳，“你畫得好像哦，你也喜歡段聿茗吧？這個眼神也太勾人了嗚嗚嗚。”
鴨舌帽男子再次經過時，付知意迅速低下頭，心裏默念您千萬別過來，我馬上就回去。
可旁邊的女生按着她的畫稿，嘴都快咧到後腦勺，神情興奮地喊道：“姐妹，你不會真的看過段聿茗沒穿衣服的樣子吧！”
付知意一口老血都快噴出來，這麽近的距離，她毫不懷疑段聿茗本人聽得清清楚楚，他們還要一起拍戲呢。
說話可以，不要害人啊妹妹。
作者有話要說：
女孩子交朋友只要一個眼神的對視
嘿嘿嘿～
“你懂嗎？”
“我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