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付知意是被手機給震醒的。
劇組停工,她也得了假,本想趁着周末睡個好覺,誰知道手機在書桌上锲而不舍地震了将近一分鐘。
撈起來的時候,她攢了滿肚子起床氣。“誰啊?”
似乎被她并不友善的聲音吓到,對面停頓了幾秒,才有人緩慢開嗓:“段聿茗。”
付知意的睡意瞬間消個精光,這位祖宗大清早的找她幹嗎?
“無毒有偶今天直播,我從成桉經紀人那大致捋清楚你們要幹什麽了......”
“所以呢?”
“所以今天錄制你來不來?”
“啊?”付知意正打着哈欠,被他的話驚到,險些合不上嘴,“我去幹嗎?這種節目又不需要後援團。”
“......小周拿到了一張無毒有偶的前排入場券,我不方便去,其他人也不相信。”段聿茗解釋煩了,又問一句:“你去還是不去?”
付知意抓得一手好重點:“這麽說你還挺信任我?”
又是一陣尴尬的沉默,付知意知道段聿茗這個人愛別扭,趕緊打着馬虎眼将這句話繞過,“我去就是了。”
但是到了現場,她才發現,段聿茗說的這個前排,到底有多前!她就差搬個板凳,坐孟章旁邊了。
天啊,段聿茗不方便,難道她就方便了嗎?
幾十位觀衆陸續進場後,孟章也來到了正中的位置上,跟工作人員和導播都打了聲招呼,确認一切準備妥當後,朝觀衆席淺淺鞠了一躬,開始照例說他的開場白,将嘉賓請出場。
面容清秀的男生拽着衣角坐在了一側沙發上,腼腆而不安,輕易博得了大家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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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章順着他的話又将整件事捋了一遍,問了幾個大家都想知道的點,全被鄒栩巧妙的回答應對過去。
付知意坐在位置上,看見孟章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手指在臺本上輕敲了幾下,一雙眼睛變得諱莫如深,就知道他要出大招了。
果不其然,孟章轉了個角度面向觀衆席,“我知道大家和我一樣,都想知道真相,僅從當事人之一口中辨別真假,未免有失偏頗,所以,我們請到了另一位主人公。”
觀衆席一瞬間變得哄鬧,怎麽不按套路出牌?
鄒栩顯然沒料到這種狀況,聲音都變得顫抖:“孟老師,你不是說他不會來嗎?”
付知意位置優越,甚至能清楚看見他瞳孔地震的全過程。
孟章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擔心,如果事實的确如你所言,我今天絕對讓他下不來臺。”
鄒栩仍不死心,“可是,可是我們的合同上不是寫得清清楚楚......”
“放心,違約的金額節目結束後我立馬打你卡上。”
付知意靜靜打量着臺上各懷心思的兩人,險些笑出聲音,這個小老頭,還真是一如既往一肚子壞水。
成桉被工作人員從暗門領到臺前,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仿佛下一秒就會撲過來給鄒栩一拳,看得付知意心驚膽戰。
好在他還算理智,氣呼呼地瞥了鄒栩一眼,就一言不發地坐到了另一側的沙發上。
孟章适時掌控起局面,“小鄒說的話,你在後臺肯定也聽到了,你願意承認錯誤給他道歉嗎?”
觀衆席裏有人大喊了一聲“道歉”,孟章立馬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道歉?他在撒謊,你們怎麽會相信他?”
鄒栩小聲辯解了一句“我沒有”,神情很是委屈。
孟章:“你說小鄒撒謊,有證據嗎?”
成桉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條,立馬有工作人員接過,用投影儀顯示在大屏上,赫然一張彙款單。
“他是我媽資助的學生,現在卻說不認識我?”
鄒栩立馬反駁:“資助我的是阿姨不錯,但你剛回國,我們的确沒見過。”
成桉沒想到這人竟不要臉到撿着他話裏的漏洞抓,一時間不知道該罵些什麽好。
孟章也點點頭,“這也能說的清為什麽小鄒對你不設防。”
“你還說你之前只是在近卻吾做服務員,你自己幹了什麽自己不知道嗎?我真沒見過你這種......”
“空口無憑的事,不要胡說。”孟章神情嚴肅地打斷成桉。
“證據是吧?孟老師不妨搜一下近卻吾招聘廣告,上面清清楚楚寫着,因為職業特殊性,不建議酒量過低的人應聘。”
觀衆席不少人雖不明白他的意圖,但也跟着拿出手機來搜,确實看見了那麽一條說直白不直白、說委婉又不太委婉的招聘信息。
着實奇葩。
臺下衆人看來,孟章依舊在護着鄒栩,甚至幫他反問:“那又能說明什麽呢?”
付知意眼見着成桉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個U盤,震驚的同時又分外無語,腦海裏一連串省略號飄過,哪有上節目自帶道具的,他這口袋裏到底藏了多少東西啊!
“我覺得能說明的太多了。那天我之所以送鄒栩,就是因為他醉到走不穩路。”成桉餘光斜了斜,強壓住對那人翻白眼的沖動,轉而面向觀衆:“但是你們知道他喝了多少酒嗎?”
U盤裏的圖片被工作人員呈在大屏上,衆人都看見了一張飯店的消費明細,酒水一欄被着重圈了出來。
讓鄒栩醉到神志不清的,居然只是一瓶濃度并不高的果酒。
見孟章望向自己,鄒栩趕緊解釋:“我真的是一杯倒,而且近卻吾從不會完全按招聘信息招新人的,這張圖根本說明不了什麽。”
孟章點頭,“是有些牽強。”
見有人站在自己這邊,鄒栩底氣更足了,就連腰杆都不自覺挺直了不少。付知意只覺得可笑,這人恐怕還不知道,老狐貍這樣做,只是在溫水煮青蛙吧。
成桉煩躁地用指節去按眉心,“鄒栩,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沒撒謊嗎?”
這回不等鄒栩回答,觀衆席上整齊地發出了噓聲。
成桉不想再等什麽,朝後面招招手,大屏上立馬出現一段視頻,盡管是遠距離拍攝,畫面有些模糊,但不難看出,攙在一起的兩人就是成桉和鄒栩,而他們身處的小巷也跟網上挂出的無異。
視頻中,成桉扶着腳步虛浮而踉跄的鄒栩到了後門口,又拍拍他的背,說了幾句話後就轉身離開,有半分鐘的時間,小巷一直是無人的狀态。
但沒多久,鄒栩又從門內走了出來,雙手環抱在胸前,站在邊上一盞路燈下,盯着巷口的方向看了十幾秒,眼神冰涼,醉酒神色全無。
一片嘩然。
“為什麽要裝醉?為什麽騙大家?”
從節目錄制到現在,孟章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嚴肅過,鄒栩顯而易見的慌了手腳,出口的話都結巴起來:“這,視頻是假的......”
辯解太過拙劣,被成桉不屑地打斷。“我知道近卻吾對員工信息保密性好,什麽也不會洩露,但你肯定沒想到,旁邊酒店裝在室內的攝像頭能拍到那兒吧。”
鄒栩不過一普通人,之前的回答皆因事先準備過,才能有驚無險地應對,現在被成桉毫不留情地揭穿,腦袋裏一陣發懵,耳邊只剩下觀衆席議論不止的聲音。
孟章沒有立刻表明立場,而是等大家将這一急速反轉消化掉,錄制廳重新恢複寂靜無聲,才敲着臺本開口:“要我說,這事兒不能怪小鄒撒謊,一切都是酒店的錯。”
見所有人都是滿腦門問號,他又緩緩補充道:“要不是它沒事在高處裝攝像頭,還是高清的,要不是保潔恰好沒拉走廊的窗簾,我們的小鄒就能瞞天過海了。所有人都會以為成桉趁着他醉酒,把他帶進員工宿舍,之後又胡作非為。”
“我只能說,人在做,天在看。”
鄒栩手腳冰涼地坐在那,嘴唇開合幾次,卻不知辯解些什麽。無毒有偶是直播,他已經不敢想象現在的彈幕會變成什麽樣,那些曾經對成桉惡語相加的人,現在是不是也一樣想讓他去死。
明明只是受邀請來錄制,順帶博個同情心漲漲熱度,孟章說過會為他撐腰,背後的團隊也說沒問題,怎麽就變成現在這種局面了呢?
他哆嗦着站起來,近乎慌不擇路地奔向後臺,想要逃,想憑空消失,想倒退回節目未開始錄制時。
來往都是工作人員,他甚至不敢擡頭看他們一眼。沒人來接應他,他心裏跟明鏡似的,他完了,團隊說的包裝都會變成空談。
誰會留下有污點的人?
鄒栩渾渾噩噩不知該去那裏,直到眼底多出另一個人的鞋子。
成桉将他推得踉跄幾步,怒火未減分毫:“我給過你機會的,你不要。我媽說你可憐,讓我不要太過分,我都沒敢告訴她整件事情,到底是誰過分啊!你這樣做對得起她嗎,她對你那麽好!”
鄒栩不知被他哪句話激到,也朝他吼叫起來:“她就是把我當替身!你在國外的時候,她聯系不到你,就隔三差五給我打電話,可自從你回來,她再沒對我那麽親熱過,也再沒給過我一分錢,你以為我願意去近卻吾嗎!”
成桉氣極反笑,“是你不要的。”
“是,是我親口說不要的,但你又知道什麽!她跟你外婆打視頻電話,說你回國了,當明星了,以後打點東西花錢的地方肯定少不了。你外婆讓她不要管我這種來路不明的人了,她就笑笑不說話,你讓我還怎麽收得下她的錢。”
鄒栩整張臉漲得通紅,“我是長得不如你還是腦子不如你?就因為出身不好,我吃了多少苦!”
“你少拿......”
成桉反駁的話剛出個音就被他打斷。
“你有什麽資格說我,你試過拿不出學費被人嘲笑看不起的感覺嗎?你試過和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周旋的感覺嗎?”鄒栩苦笑着退後半步,手掌撐着牆勉力站穩:“不錯,是有人找我陷害你,但你順順利利過這麽多年了,吃點苦頭又怎麽了?你為什麽不能讓我好過點?”
鄒栩說到最後大滴的眼淚往下砸,“你為什麽不能永遠別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成桉:你摸着你的良心說......
鄒栩:沒有的東西要怎麽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