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付知意匆匆地将畫具收拾好準備回包廂,她出來的時間太長了,盡管是小透明,難保不會有人在意。
然而旁邊的女生接了個電話,神色慌張地把畫板往她懷裏塞,“我男朋友要來接我了,你幫我放到前臺我明天再來拿,拜托你了好不好。”
付知意向來是個好說話的,可難免有疑惑,“你在衛生間跟他打電話的時候不是鬧矛盾了嗎?”
女生摸了摸鼻子,難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經常跟他耍小脾氣,沒事的。”
明明晚上沒吃多少東西,但付知意一瞬間覺得自己飽了,真是多嘴,小情侶的事問什麽問,理解歸理解,可她依舊不明白好好的畫具為何要放前臺。
女生已經背好了帆布包,重新抹上唇蜜,也不瞞她,一邊理着額上的碎發一邊解釋:“我把男朋友畫成BL漫畫的男主被他逮到了,還寫了保證書要‘改邪歸正’,結果讀者一催更,我又沒忍住繼續畫,嘿嘿嘿。”
手裏的畫板突然燙手起來。
女生又彎腰道了幾聲謝,扭頭一溜煙地跑遠。付知意愣愣地往包廂走,手裏拎着她的大帆布袋,覺得自己真是喝酒喝進腦子裏了,才會饞人家畫具,坐在這畫了大半小時的人像。
關鍵是這人像還頂着段聿茗的腦袋,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腦補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付知意将帆布袋又往身後藏了藏,正準備推把手,包廂門從裏面打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來。段聿茗擰着眉毛看她,也不避開,就堵在那不讓她進門。
他比付知意高出半個頭,身高上優勢難免帶來壓迫感。付知意往後退了半步,他也跟着往前走,順帶着将身後的門一合。
“拎的什麽?”
付知意故意垂着眼睫不看他,“畫板呀,你不是看見了嗎,我在跟人畫畫。”
段聿茗點點頭,寸步也不讓,“你認識的人還挺多......我要是不出去轉轉,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回來了?”
“我本來就不願意來好嗎?”付知意不服氣地跟他頂嘴,“所以我去哪你就不要管了好吧?”
段聿茗被她噎得語氣一滞,但總歸眉目不動,“那你畫的什麽,拿來我看看。”
Advertisement
就知道他聽見那句話了,付知意心裏哀嚎一聲,做賊心虛地地将帆布袋口攥得更緊,“這有什麽好看的。”
段聿茗好半晌沒動作,只倚在門邊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沉沉,付知意以為他放過自己了,有些遲疑地探了一步,準備推門進包廂,手心忽然一松,袋子竟直接被扯了去。
畫板露出一個尖,段聿茗輕輕松松地将它抽了出來,付知意條件反射地往前一撲,“還給我!”
還是不可能還的,段聿茗仗着自己個高腿長,退後的同時将畫板舉得高高的,付知意怎麽也夠不到,殺人的心都有了。
畫畫時為了方便,她特地将那張紙抽出來放到了第一頁,段聿茗只要長眼就能看見。果不其然,看清畫紙上的人後,段聿茗的身形肉眼可見地僵住了,“你畫的我?”
付知意耳尖“唰”的紅了,咬着牙不肯承認,“不是!”她一只手按在段聿茗撐着牆壁的手腕上,踮着腳,努力用另一只手去夠畫板。
段聿茗沒理會她的否認,舉着畫板又辨認幾秒,“你居然真的畫的我。”
這回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付知意白玉似的頸子也跟着紅了一截。
成桉出門尋人時就見到這副場面:平日裏總是不茍言笑冷靜自持的自家好友被纖瘦的女孩按在牆上,标準的反壁咚姿勢,段聿茗還惡趣味地舉着東西,逗得人家滿面通紅。
想不到啊想不到,段聿茗你居然是這樣的人。
他故意咳嗽了一聲,“嘿嘿”傻笑兩下,醉酒後的目光愈發顯得意味深長,引來争搶東西的兩人注意,付知意氣急了,沖着段聿茗腰側狠擰了一把,趁着他吃痛彎腰的一瞬間扯過畫板,快速地塞進了帆布袋裏。
她眼尾通紅,成桉自然而然地根據所見編排出了前情提要。但更讓他震驚的是,段聿茗直起腰後,盯着付知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被後者吼了一句“有話快說”後,神情嚴肅地問道:“你真的沒在劇組偷看我換衣服嗎?”
空氣中沉寂了幾秒,成桉率先忍不住,吃吃偷笑出聲,付知意恨不得一板子扣他頭上,“我是學美術的你知道吧?”
段聿茗思考了一下她想表達的意思,有些難以置信地問:“所以你看我一眼就知道我......”
付知意立馬猜到他要說什麽,跳起來一把捂住他的嘴,“我求你正常一點,美術生會畫人體是很正常的事。”
成桉不知道他們聊的話題是什麽意思,但短短兩分鐘內兩人又有了肢體接觸,他跟看戲似的歪在一旁,嘴龇着露出一口白牙。
付知意經過時毫不客氣地推了他一把,成桉愣愣的,跟沒反應過來似的。
段聿茗整理了一下表情,又恢複到平日裏沉靜的樣子,推着成桉的肩胛往房間裏帶,“醉了就別出來了,龇着牙歪着嘴,傻子什麽樣你什麽樣。”
一頓飯吃完如坐針氈,段聿茗說是要送她,其實還是找了司機,自己也窩在後排的位置上,和付知意一人一邊捧着個手機,誰也不挨誰。
車裏放着節奏感極強的音樂,司機得了興趣也跟唱兩嗓子,出于禮貌後排誰也沒吱聲。然而到了四岔路口拐彎處變道時,他明顯光顧着擡高音忘了看後視鏡,一輛車擦着邊從後頭超來。
司機握着方向盤的手猛地一轉,付知意沒防備,跟着慣性朝一邊倒去,與段聿茗的距離瞬間縮短為零,後者驚愕地擡眼看她,顯示是對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沒反應過來。
太尴尬了,付知意撐着座位飛快撤身,可沒想到司機已經駛到路中,為了避讓另一側轉彎的車輛又反向急打方向盤,段聿茗沒坐穩,也跟着倒向她,手機“啪嗒”砸在腳下。
付知意情急之下慌亂地抓東西想要穩固身形,卻在稀裏糊塗中抓住了段聿茗的手,後者也沒好到哪裏去,身形沒頓住就被她一扯,直接趴在了她身上。
司機有驚無險連避兩輛車,長舒了一口氣,根本沒意識到後排有何異樣,直到聽見一句小聲的“快起來啊”,才後知後覺地往鏡子裏看了一眼。
這一看不打緊,立馬升起了中間的擋板,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段聿茗直起身子,看了一眼阻隔住前後排的擋板,表情并沒什麽波瀾,撿起了腳下的手機,抽出一張紙仔細地擦着,仿佛被誤會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付知意沒他那麽能沉得住性子,急于解釋地敲敲擋板,“師傅你做什麽啊?”
前頭傳來司機答非所問卻響亮的聲音:“到了我會喊你們的!”
付知意眉毛都快擰成結,這師傅平地開車開出過山車的感覺就算了,腦補能力還這麽強,怎麽這麽奇葩的人,就讓她給撞上了。萬一他再多嘴跟別人說說,難保其他人不會相信。
真是時運不佳命途多舛,付知意在心裏抱怨着,段聿茗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你是不是經常畫那種畫?”
付知意呼吸一滞,手指也扣進了掌心,她舔舔下唇,故意裝作聽不明白地反問:“哪種畫呀?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段聿茗明顯不相信,似乎也不期待她會說實話,捏着手機在屏幕上敲字,嘴裏的聲音倒沒停,直接下了判斷:“看你身體線條什麽都畫得挺流暢,應該沒少練習。”
付知意一時間不知道他在誇自己還是損自己,張着嘴好半天沒發出聲,段聿茗又給她來了個更大的暴擊。“哎,你叫什麽舟?”
血液似乎都在一時間凝固,有一瞬間付知意都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上一世的糟糕回憶太多,她根本不想這麽早掉馬,更何況是在認識的人面前。
段聿茗見她不答話,眼神一掃而過,收了手機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不願意說就算了,我只是随口一問,看畫稿上簽了什麽舟,猜測可能是你,沒別的意思。”
見他沒有繼續追問的想法,付知意緊攥着的拳頭才慢慢松開,掌心裏沁出的薄汗連成一片,很快在透進來的風中吹幹。
像是那個敏感的問題根本沒有存在過。
段聿茗只讓司機把她送到學校後門口,付知意穿好外套準備下車前,司機突然莫名其妙地回頭問了一句:“車門你拉還是我拉?”
再自然的問題也因為他臉對着段聿茗變得不正常起來。只消幾秒,付知意就明白了司機的意思,尴尬陡然心生,想解釋又怕越描越黑。
段聿茗卻是個不通透的,無動于衷倚在位置上,毫不如人所願,“她又不是沒有手,幹嗎要別人幫她拉車門?”
雖說是這麽個理,可從他嘴裏說出來,怎麽就這麽難聽。
付知意回到寝室時室友還沒睡,叮囑她有時間別忘了交線上作業,她剛打開電腦,就彈出一整排的消息,全部來自備注為編輯山竹的人。
【沉舟你稿子還交不交,我等你等得花都謝了。男主已經在鐵軌上躺半個月了,該讓人把他救起來了。】
【沉舟我知道你在,你有本事拖稿,有本事回我啊!】
【這才簽約幾天,你不能這麽消極怠工,回我啊寶貝!】
付知意盯着平臺裏彈出的頭像,半天才如夢初醒般反應起來,自己上一世的确和某個漫畫平臺簽約過,只是時間太久遠,也不是容易記的特殊時間,居然就這麽給忘了。
依照自己的性子,合同應該不會放太遠,付知意沒費多大力就在書架裏找到了它,果不其然,簽約日期是十來天前,而她重來的時間也不過一個星期。
點進平臺主頁時她的心情還很平靜,漫畫而已,對她來說并不難,然而再好的心理建設也在看見連載名字的一剎那轟然崩塌。
《冷面閻王的三個小嬌妻》?
她畫過這種東西?
等等,現在毀約還來得及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付要邊逐夢演藝圈邊更《小嬌妻》了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