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許久沒再聽到動靜,付知意小心翼翼地撐着草坪起身,只是沒想到盤腿坐太久,剛挪動一點就“砰”的跪倒在地上。
她捂着膝蓋沒來得及痛呼出聲,視線裏忽的多出一雙帆布鞋。往上是裸露在外的腳踝,筆直的小腿......
不會吧,這麽倒黴。
深吸一口氣,她才緩慢擡起頭,尴尬地揮了揮手,“好巧哦。”
段聿茗神情不悅,“怎麽又是你。”
“我真不是有意聽你牆角的,你看,我正捋着劇本呢,你就過來了。”付知意實在不喜歡這種被他居高臨下看着的感覺,拍拍屁股瘸着腿從草地上爬起來,“你不相信啊,我背兩段給你聽聽。”
她清清嗓子,正準備出聲,就被段聿茗不耐煩地打斷:“不用了。”
“得嘞。”她巴不得趕緊離開,象征性地道了個歉就準備從旁邊溜過去。
只是萬萬沒想到還沒走出兩步遠,就被人揪住後領,堪堪定在原地。
難怪她在女團的時候,就被人告誡遠離段聿茗,說這人做什麽都是對事不對人,毫不留情面,看來這壞毛病是一早養成的了。
怎麽能揪女孩子後領呢?
從付知意的角度,只能瞥見他抿成一條線的嘴唇和緊繃的下颌,似乎在醞釀些什麽。
好漢不吃眼前虧。
她順着扣在後頸的力量退後兩步,在段聿茗審視的目光裏站穩腳跟,手伸進口袋裏掏呀掏,最後摸出來兩個砂糖橘。
“吃橘子嗎?”
段聿茗手指微不可查地抖動兩下,盯着她捧在手心的小橘子,滿眼的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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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道具組撤下來的,我随手抓了幾個,真的可以吃的。”
氣氛有些古怪。
段聿茗既不松開揪她衣服的手,也沒有要收下橘子的意思,付知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知道這人在顧慮些什麽,迅速在嘴唇處比劃了一個拉拉鏈的手勢,“我真沒聽見什麽,也不會亂說的,安心好啦。”
趁着他手勁松下來片刻,付知意飛快蹿了出去,頭也不回,眨眼沒了蹤影。
導演沒通知大家離開,一群人都在組裏耗着。
場務拿着一個文件夾進了公用化妝間,左看看又看看沒找到想找的人,正準備換個地方,瞥見了門口拿着平板畫畫的付知意,眼珠子咕嚕一轉。
“小付啊,你去幫我送個東西呗?”
付知意接過他塞來的文件夾,茫然地擡眼看他:“給誰呀?”
場務搓搓手,“成桉,他這會兒應該在私人休息室待着。”
“你怎麽不自己給他?”
場務哼哼哈哈說不出個所以然,只一遍遍強調他是真有事兒。付知意本來還沒搞太清楚狀況,看見他這副欲蓋彌彰的樣子,頃刻間心下了然。
誰要是有點熱度,衆人都趨之若鹜,可要出了點什麽事,那些人怎麽聚過來的就會怎麽避之不及。都說什麽感同身受,不過是響屁四聲,針不紮誰身上誰不知道疼。
這個時候去找成桉,換誰都尴尬。還不是看她一個新人沒什麽話語權,也不好拒絕,就把這檔子吃力不讨好的事丢她身上。
付知意攏好文件夾,按場務指的方向找到成桉的休息室,輕輕扣了扣門。
十幾秒後門才從裏側拉開,期間她已經收起苦着的一張臉換上無懈可擊的笑容。
可再完美的表情也在看見門內坐着的人的一剎那有些龜裂,誰能告訴她段聿茗為什麽又在這?
休息室內空間不大,他就坐在門邊,靠在椅背上,面色并不善。
成桉坐在房間另一角的化妝鏡前,一臉苦大仇深,接過文件夾,勉強朝她龇出一個笑,“謝謝。”
場務沒告訴她文件夾裏是什麽,她也只打算傳個話,自覺站到一邊,等着成桉翻完簽好字就趕緊溜之大吉。
可是就算她再想忽略,也能感覺到緊鎖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的視線。
老天爺啊,這人怎麽這麽陰魂不散,走哪都能碰見!
上午匆匆幾句話的交談并不愉快,下一次相遇又這麽快到來,付知意并沒想好怎麽打招呼,側過身換了個方向,拿出手機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刷起來。
室友群裏有新消息,她随手點開鏈接,音量沒來得及調小,就跳轉出一個視頻,主持人的聲音清晰地回蕩在安靜的休息室內。
“關于新晉小生成桉約會近卻吾員工一事,記者采訪......”
腦子裏轟隆炸了兩聲雷,付知意手忙腳亂地點擊退出,越慌越容易出亂,手機竟然卡在了主持人放大的臉上。
成桉整個人僵了幾秒,眼神慢慢投向她,扯出一個牽強的笑:“假的,別信。”
“我我,我知道肯定是假的,對不起對不起!”
付知意接過文件夾的指尖都變得滾燙。她今天是怎麽了,從早晨開始就一直在觸黴頭。
段聿茗一只腿橫在門邊,目光沉沉,付知意想離開就必須經過他,但後者一點避開的意思也沒有。
段聿茗正心煩,又見付知意把手伸進了口袋,隐約有些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她從口袋裏摸呀摸,又掏出來一把熒光彩紙包裹的糖,友好地遞到他眼下:“吃嗎?”
成桉将他的脾性摸得透透的,不知道這姑娘哪裏惹到了他,讓他滿臉寫着警惕與戒備,只好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道:“段聿茗,你別吓到人家了,趕緊讓開。”
他的聲音裏滿滿都是疲憊,付知意其實很能理解他現在的心情,被網暴的感覺的确不好,那種被惡意謾罵與詛咒包圍的無力感與委屈,她再也不想體會第二次。
她想了想,轉過身在成桉坐着的桌子前放了兩顆糖,“你別太難過,一定會過去的。”
成桉詫異于突然而來的安慰,緩了幾秒才想起來道謝。
“真的,你別看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噴子們巴不得看見一個又一個人從神壇跌進泥潭,爬不出來最合他們的意,這件事肯定能水落石出的。”
付知意莫名篤信的樣子仿佛已經預見了未來,成桉覺得有些好笑,撿起她放在桌上的糖果,一直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了些,“道理我都明白,不會想不開的。”
“那個近卻吾不是自稱是高端會所嗎,員工肯定也不是随便就能帶走的,你要是想證明清白,為什麽不調出當天所有客人的登記信息,證明沒有你呢?”
付知意把想說的話一股腦倒了出來,成桉微怔,和段聿茗交換了一個眼神,好像是有那麽點道理。他簽的是小公司,公關能力也不強,到現在也只是幫他控控評,争取別讓風向那麽偏。
估摸着高層到現在還沒商量出對策,才會大動作沒一個。
段聿茗背過身打了個電話,簡短地交代了幾句,靠過來和成桉小聲嘀咕起來。
付知意覺得自己站在那跟個電燈泡似的,小聲地試探了一句:“我走了?”
段聿茗手機又震動兩下,他低頭看完消息,輕咳了一聲,叫住拉着門把手的付知意:“先等等,我們可能需要麻煩你一下。”
“門口記者太多,大門不讓進,你在這上學路應該挺熟吧,有沒有什麽小路,能把助理的車領進來?”段聿茗的表情有些別扭,似乎很擔心被拒絕,但又真的想讓她幫忙。
成桉也雙手合在胸前,向她比了個拜托的手勢。
“害,一點小事而已,車牌號是多少,我出去找她。”
十來分鐘後,付知意帶着形色匆忙的助理趕過來,小周一只腳剛踏進門,就想跟段聿茗彙報情況,無奈身邊有外人,不知該不該開口。
段聿茗看了一眼倚在牆邊喘氣的付知意,“不礙事的,你說吧。”
“我打過電話了,近卻吾那邊的人說他們簽過保密協議,不能洩露客戶的個人信息。”
室內兩人面色均變得凝重,成桉哀嚎一聲,又一頭紮進了沙發裏。
付知意扒在門邊上,覺得自己并不應該太過介入別人的事情,但還是忍不住出言提醒:“可以讓警方幫忙呀。”
“啊?”助理被她問的一懵,哪有人公關還找警察的。
段聿茗眼神從她身上一掃而過,不知是不是錯覺,付知意似乎聽見他輕哼了一聲。“根本行不通的,近卻吾那種地方都是打着正經名號做生意,有些交易怎麽可能放到明面上給你看,警方去查也沒人會說實話的。”
付知意聽他說話的間隙又偷偷瞥了眼成桉,後者靠在沙發上,棒球帽的邊沿近乎扣住半張臉,卻沒擋住他耷拉的嘴角。
“我能問問為什麽會被拍到那樣的照片嗎?”
成桉心大,向來不喜歡搞太多彎彎繞繞,已經自動把付知意劃到自己的陣營裏,并不打算隐瞞她什麽,摘了帽子勉強坐正。
“我不是十幾歲就去當練習生了嗎,一年到頭不能和家裏團聚幾次,我媽就資助了一個貧困學生,對,就照片裏那個男生。”
“我那天是第一次見他,我媽把我們兩個都叫出來吃飯,他喝多了,我開車送他回去,是他讓我停在那裏的,要不是今早被曝出來,我根本不知道近卻吾是哪兒!我冤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付怎麽能算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