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組織處處長林纾雨這些天火氣很大，不為別的，就為了邵副主任手下的幾個處室全部都和她組織處過不去，連那吳魁應分管的幾個處室都當他們組織處是冤大頭，有事沒事就問她要數據要材料要檔案要人，所以她這幾天看到誰臉都是黑的。林纾雨引發了蝴蝶效應，導致其他處室的處長也因為到林纾雨那裏碰了釘子，火氣大得很。
趙存希好不容易從國外調研回來，碰到一群□□桶，心情也不免糟糕。
不過這些都跟孫霏靈無關，她自從上次之後，只要組織處扔來的事情都找辦法推脫，直接把可能被林纾雨出氣的苗頭掐滅在搖籃裏，日子倒是很好過。
周琪這幾天有喜事臨門，因為前一任的團工委書記被調去了別的委辦，然後林纾雨同二把手，投資委書記趙躍明一提這事兒，現任團工委書記的職務就落到了她頭上。雖然她實際進入部門才沒幾個月，但畢竟在組織處工作了近三年，林纾雨這麽一提，趙躍明倒也順水推舟地同意了。于是這個周末，周琪做東，請幾個平時關系好的朋友一起吃飯，叫了陸蘇和李錦，當然沒有孫霏靈。
雖然有種被排擠的感覺，但是孫霏靈沒有太在意。等過了個周末回來，陸蘇問起孫霏靈怎麽那天周琪請客她沒去，她奇怪道，“她沒有請過我呀。”
陸蘇見她這麽說也覺得奇怪，“周琪吃飯的時候還說特地請了你，還說你答應要來的，大家都等你呢，結果你沒來，我們位置都給你留了”
孫霏靈這下無語了，她可從來沒有收到周琪的邀請啊，不過再怎麽解釋，這件事也說不清了，孫霏靈心裏雖然不痛快，卻沒有再提。
李錦最近在複習準備新一年的公務員考試，孫霏靈有空的時候會同他講講題目，兩個人的關系是越來越好，孫霏靈剛說自己胖了，李錦就會立馬跟着道，“師父，你胖了徒兒陪你減肥。”
其實孫霏靈并不胖，身材勻稱，該有肉的地方有肉，該苗條的地方苗條，不過女孩子都是這樣，有事沒事就喊着要減肥。
陸蘇笑道，“我就不陪你們湊合了，我可不想當電燈泡。”言語裏面，大有把孫霏靈和李錦湊成一對的意思。
孫霏靈畢竟才剛畢業，臉皮不夠他們那麽厚，被嘲了幾句就臉紅了，扭扭捏捏的模樣讓陸蘇更肆無忌憚地笑道，“看看看看，還臉紅了，哎呀。”
李錦卻是笑笑道，“師父，不如星期四晚上我帶你去打羽毛球？”言談間完全不怕陸蘇把自己和孫霏靈湊作一堆的架勢。
孫霏靈對李錦的好感在每日相處中，不知不覺地就有了，每次她看李錦的時候，就覺得他長得不錯，并且有越看越不錯的趨勢。女人剛開始喜歡一個男人，總是從視覺上先開始的。
陸蘇發現孫霏靈的着裝漸漸向成熟人士靠攏了，再也不是當初随意一件衛衣一條牛仔褲的樣子了，偶爾穿條黑色的中裙，配一件帶花邊的小襯衫，倒是很有OL的風範。于是也經常明示暗示孫霏靈，問她是不是看上李錦了，并且說李錦還不錯，完全可以考慮考慮。
孫霏靈畢竟羞澀，李錦對她的好她倒是很心動，但是比較傳統的性格觀念讓她在對方未開口前絕不開口，于是明裏暗裏也反駁了陸蘇許多次。
每周四李錦總是會定好羽毛球場地，帶好一雙球拍，準備好一筒球，陪孫霏靈到最近的體育館去打羽毛球，期間叫了周琪幾次，也帶上過陸蘇幾次，不過堅持打到最後的還是他們倆。
兩個人男女對打，孫霏靈的水平不差，力道有限，李錦也知道要讓着她，所以打了那麽多次，李錦的水平沒有提升，卻讓孫霏靈的水平突飛猛進。
兩個人打得大汗淋漓之後，會在場地邊坐一會兒，看下一場的人接着打，順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聊天，聊得最多的是工作，後來漸漸轉到生活，等兩個人熟到可以聊感情的時候，孫霏靈在某天特地問了他，“你有女朋友了沒有？”
李錦晃着手上的礦泉水瓶子，打開仰頭喝了一口，學着偶像劇裏男主演的樣子，用手背抹了抹嘴帥氣一笑道，“現在沒有，不過有喜歡的人，正在努力把她變成女朋友中。”
孫霏靈在他的注視下，心髒猛地跳快了幾拍，雖暗自揣測，卻也不敢問。後來每當想起這一段，她總覺得自己應該罵自己一句花癡。
時間就在指縫間越漏越快，十一月末尾，一陣西北風從西伯利亞吹來，瞬間讓整個城市變得蕭瑟，落葉随處堆積，倒是增添了一些金黃的色彩。
雖然工作中偶爾會有些不愉快，不過孫霏靈還是覺得一切都進展順利，工作漸漸熟悉了，與同事相處也融洽，除了和周琪的氣場有些不合之外，其他一切都很平和。
十一月末投資委和經濟委工會一起組織了一場羽毛球比賽，孫霏靈和李錦組成了混合雙打組合，此外李錦還同委裏另一位鄭處長組成了男子雙打組合。為此，投資委工會定了一個星期的羽毛球場地給他們練習，這下李錦讨好師父不用再花錢定場地了，場地費機關工會都幫忙出了，他只要出人就可以。
本以為鄭處長看上去塊頭大大的一定打起球來體力不濟，誰知道鄭處長背了個正版的Yonex羽毛球拍包，裏面放着兩支專業的球拍，第一場李錦就被打趴下了，連口說着鄭處長厲害，喘着粗氣一身汗地被打下了場不說，這頭鄭處長只是流了些汗，喝了口水就上場□□另一個小男生去了。
孫霏靈叉腰在一旁笑道，“這下可碰到對手了吧？平時虐我虐習慣了，這回怎麽樣？還敢自誇不？”
李錦一邊滿頭大汗地擦着，一邊卻還道，“也就難得碰到高手，我現在虐你一樣綽綽有餘。”
孫霏靈嗤笑一聲，跑去找了個對手練手了，練了沒一會兒，李錦又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跑了過來把孫霏靈的對手擠跑了，又和孫霏靈打了起來。
一夥人打到晚上8點才回家，這次的場館距離孫霏靈家有些遠，她要跑到馬戲城坐地鐵才能回家。晚上八點的時候，這個城市依然喧嘩，明黃色的路燈一直沿着高架線蜿蜒，路旁的花壇中，飄落了不少的落葉，鋪了厚厚一層，環衛工人還來不及清掃，孫霏靈停下腳步，夜風徐徐吹飛她的發，她掏出手機對着路燈下的景致就咔嚓拍了一張。
這座城市雖然景色不多，可是驀然回首間，總能有一兩處讓人怦然心動。
邵晨按下結束通話鍵的時候，就看到路邊有一個眼熟的身影正對着街燈拍照，燈光給這小小的人兒籠上了一層光暈。
将手機扔回到副駕駛座上，他坐在車裏許久沒有動，單手撐着方向盤，專心地看着路邊的小姑娘拍完樹又擡頭看月亮的模樣。
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長，他看着她雙眸中靈動的閃光，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一個讓他煩惱的電話就這麽被他抛去了腦後，放了一張輕音樂的CD，雙手靠在椅背後聽着，回想起自己當年模樣，不由得笑，記得自己曾經也這麽純情和天真過。
想要回想起當年那個女孩的模樣，卻發現時光讓記憶不再清晰，淡得只剩下了一個模糊的輪廓。那個自己曾經以為愛她到可以為她付出一切的女孩，某天告訴他，自己要同一個比他富有比他有地位卻比他老了十歲的男人在一起了。
他當時以為仿佛失去她就失去了一切，還曾為她堕落放縱自己，流連于那些酒吧舞廳。
而如今，竟然連那個女人的樣子都記不起來了，只記得她喜歡穿一身紅色的裙子，裙擺必然是如荷葉一般的皺褶，被風一吹就四下翻飛得如同最嬌豔的雞冠花瓣，她的皮膚總是被一身的豔紅襯得白皙無暇，但是五官卻已經不太記得了。
只是當時那麽深刻的人，如今只是在回憶裏能想起她的紅裙子，大致的模樣，可再仔細地想，便什麽也想不起來了，只剩下淡淡的，她曾留給他的惆悵。
突然想抽煙，拉開置物的抽屜才發現，自己早就戒煙了，除了別人遞來的煙會為了情面勉強抽一根，他自己是再也沒有了煙瘾。就好像這些年已經習慣了單身一個，哪怕那個男人再怎麽咆哮，他都已經能夠平靜地聽着，冷靜地反駁，再不去想自己是不是太寂寞，也不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回想虐心往事。
生活中只剩下了工作，忙碌讓他很少有空閑，這樣也好，畢竟任誰經歷那麽一次慘痛的結果，都會對愛情喪失了信任，他早就老得不再适合如愣頭青般，把賭注全壓在愛情那一邊了。
剛才還在路邊拍照的小姑娘早就跑不見了，他重新發動起車，把車窗開了一道縫隙來，踩動油門，初冬的晚風便如最清冽的水一般撲在臉上，打散了他全部的迷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