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洋樓倚岸,高三層,來不及登頂遠眺紫霞映照煙海的美景,丁烈攬白盈盈的腰,随手推開二樓的一間房,将人推了進去。
主人家走得急,帶不走的東西全罩進白布單,一屋的空靜。
顧不得灰,烈哥将人壓倒在床上,阿嫂的黑頭發抖開了,在病白的罩單上,被打翻的墨一樣,徑自有了生命。
她不怕他,她是他的,所以大大方方展開在床上,黑的發,白的皮膚,烈哥看着她,手指沿臉頰,往阿嫂旗袍領口的绲條上摸過去。
“呢個系男人嘅房間。”阿嫂突然說。
「粵:這是男人的房間。」
指肚撫過阿嫂領口下冷白的皮膚,滑膩膩的,似撲了粉,烈哥心猿意馬:“點解咁講?”
「粵:為什麽這麽說?」
“連面鏡子都沒有。”仿佛不盡人意,阿嫂幹脆連廣東話都不說。
烈哥笑起來,快意的,很大聲:“明天……明天讓師傅來裝。”半是動情半是趣味,他也捋直舌頭,學阿嫂濕糯的方音講話。
嘴一路沿頸向上,叼住了,那片玲珑小巧的耳垂:“好久……沒聽你講家鄉話了……”花扣在兩根手指間一顆顆剝開,“你那邊……“鐘意”……怎麽講的?”烈哥固執地要講阿嫂的語言,因為不熟練,所以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慢。
整片衣襟敞開,阿嫂的半個肩膀從裏露出來,烈哥晃了個神,掌心裏滑溜溜的,好似摸了一手的粉兒,沒忍住,丁烈又伸手。
白盈盈不依了,黑頭發貓兒一樣從他的手臂下繞了個彎,閃出去,又并不躲遠,靠在床頭看他,丁烈沒讀過書,形容不出那雙眼睛裏的韻味,只是被蠱了心了,摸着人,順着爬過去,一刻都是不能等的。
手從旗袍下頭鑽進來了,丁烈催促她:“怎麽說的?你家鄉,怎麽說我鐘意你?”與他毛躁的手相比,他固執又滑稽的發音,讓他有了一種缱绻多情的堅定。
因為癢,也因為纏鬧,阿嫂的臉上逐漸有了氣色,粉豔的,在鼻頭聚起一點熱烘烘的晶瑩:“呵呵……”阿嫂笑,眼睛都明亮,忽地,她不躲了:“我歡喜侬。”「滬:我喜歡你。」
丁烈乍一下沒聽懂,等懂了,全身的血都汩汩奔起來:“我……歡喜……侬……”
第一句是不成樣的,調子忘了大半,每個字都含在喉嚨裏,阿嫂無奈,不得不再說:“歡喜……侬……”
“我……歡喜侬……”
“我歡喜侬。”
他們翻滾着,你一言我一句地追着,小兒學語般不厭其煩地反反複複一句喜歡。
“我歡喜侬,喜歡侬,歡喜侬……”
旗袍從床沿滑落到地上,白盈盈的耳邊,除了心跳猛然的跳動,丁烈狂亂喘息中沒完沒了耳語的那句歡喜,什麽都聽不到了。
正月新年,洪爺在酒樓擺筵席宴請自家人,挨個給兄弟們派利①,丁烈帶來了白盈盈。
“盈盈啊,上呢度坐。”洪嫂親自招呼,從丁烈手上把人接了,領到身邊坐,“哇,你手上嘅鈪好靓呀,邊度買嘅?”
「粵:盈盈,上這兒坐。哇,你手上的镯子好漂亮啊,哪裏買的?」
一桌的女眷都看過來,白玉手上一對油綠的翠镯,比得五顏六色的寶石小家子氣,紛紛把手藏進桌子底下,只是嘴巴還嘟哝,要争個高下:“依家翡翠價格唔得嘅,都系黃金好啦。”
「粵:現在的翡翠不值錢,還是黃金好。」
白盈盈不懂這些:“玉扼,系阿烈送嘅。”
「粵:手镯,是阿烈送的。」
她不懂,卻不妨礙她情真意切的歡喜,一颦一笑,都寫在表情裏。
與她們相鄰的一桌,男人們也忙着推杯把盞:“唔好睇了,眼都要落嚟喇。”丁烈觍着臉把目光從白盈盈身上拽回來,“洪爺,我敬你!”
「粵:別看了,再看眼睛都掉下來了。」
洪爺往那桌打量,遠遠的,小小的一個女人,樣貌舉止是個佳人,這就是那個降了他手下最骁勇紅棍的女人:“你呀……”洪爺出拳擂丁烈的肚子,被他銜着筷子作了個護的動作,功夫沒廢,但還是要說,“幾日冇見,肥咗咁多,你睇下你個肚,快過上我喇。”
「粵:你啊,才幾天沒見,你看你胖的,你的肚子都快趕上我了。」
有多事佬跟着起哄:“烈哥,阿嫂将你養得幾好啊,日日有湯飲,哇,真系人都精神喇。”
「粵:烈哥,阿嫂把你養得多好啊,日日有湯喝,哇,精神都好了!」
烈哥跟他們胡鬧,由他們笑,得意的人,心大:“想飲湯,自己番個女啦!”
「粵:想喝湯啊,自己找個女人啦!」
“佢早就娶咗啦!一雙手大小老婆,右邊一三五,左邊二四六!”
「粵:他早就娶好啦,一雙手是大小老婆。」
“欸!就你話多,來啦,畀你試吓我大小老婆!”
「粵:就你話多,來!讓你試試我大小老婆!」
洪爺亦被逗得大笑,終于,他同丁烈講:“得閑帶你個女嚟,陪你阿嫂打打牌。”
「粵:有空帶你女人來,陪你大嫂打打牌。」
也許是受到吳侬軟語的影響,滿腔柔情,丁烈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