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待到初八,太陽把地上的血氣一蒸,腥風混着蠟燭香,飄過半座城,人人心慌。
“和勝會”夜襲“興義堂”紅棍丁烈失手,丁烈歇夠五日,率衆兄弟登門問罪,“和勝會”剛上位的龍頭及其家眷還未踏進他們三層高的漂亮洋樓,就被截殺在家門口,死的時候腸子流了一地,他老婆留下一聲凄怆的恸哭,也随着去了。
其實她原本不必死,但她手上的玉镯太招搖,熒光把丁烈招了過來。
“咦,你對玉鈪……”
「粵:咦,你的玉镯……」
丁烈撚女人的手,對镯看了又看,綠濃如油,被一層晶瑩的水光保護,不敢重拿,怕力道沒拿捏好蹭破它的皮,這樣嬌貴,外行人亦猜到價值不赀。
“色好正啊,靓過龍鳳樓。”
「粵:顏色真好,比龍鳳樓的都好。」
越看越喜歡,幹脆用溫和的口吻同女人打起商量。
“我老婆都好鐘意玉鈪,今日系佢生日,我應承過要送佢一對,你話呢一對,佢會唔會鐘意?”
「粵:我老婆也很喜歡玉镯,今天是她生日,我答應要送她一對,你說這一對,她會不會喜歡?」
這是筆交換,兩只玉镯換一條人命,實則就是搶,丁烈來摘她手上的镯子時,女人驀地清醒,她奮力反抗,兇悍如惡鬼上身,要生嚼了眼前殺死她丈夫的人,鬼頭七從旁給了她一刀,不成,又一刀。
後來這雙镯戴在了白盈盈手上,丁烈為博紅顏一笑斫人雙手,傳到洪爺耳朵裏,他正專心為他心愛的虎皮大貓挑肉墊上紮的一根刺:“我叫你唔聽話,痛唔痛,乖點啦,好快就唔痛啦!”
「粵:叫你不聽話,疼了吧,乖一點,很快就不疼了。」
“你呀……”洪爺忙他的,沒空擡頭,眉頭輕輕皺了皺,出聲責備,“埋手咁重,佢一個女人,仲可以同你争呀。”
「粵:你啊,下手這麽重,她一個女人,還能跟你争。」
丁烈站近逗貓,被洪爺瞪返:“知啦,下次我會小心!”
“仲有下次!”虎皮貓張嘴,呼了丁烈一口,“夠膽大咗,你仲聽得入我講嘢?”
「粵:還有下次?你膽子大了,聽不進我講的話了?」
丁烈的眼睛垂下來,但嘴上是絕不認的:“一早就睇佢唔順眼!”事情已經幹下,所幸冥頑不靈,豁出去破釜沉舟,“佢老窦死之後,佢喺背地度搞咗唔少小動作,擺明都系針對我哋興義堂。佢好叻啊,娶佐個千金大小姐當太太,大把紙招兵買馬,招攬人同我哋作對?!早知咁,不如送佢落去同佢老窦作伴。”
「粵:他老爸死後,他在背地裏搞了不少小動作,擺明都是針對我們興義堂,他好本事啊,娶了個千金大小姐當太太,大把鈔票招攬人跟我們作對,早知如此,不如送他下去和他老爸作伴。」
他越說,表情越狠,連貓都畏縮。
骨楔入肉,當然是疼的,大貓喵喵兩聲,洪爺又專心致志去對付那根小魚刺。
沒法責怪丁烈,今日血債,是前日種種,昔日他搞死“和勝會”的龍頭大佬,原以為他兒子只是個讀書仔,學問人嘛,有什麽好害怕的,他有心放人一馬,人家緩過氣,倒惦記來找他算賬,還娶了富紳家的女兒,挖空金山跟他鬥,擡棺殺人,“和勝會”氣焰确實嚣張……
“喵嗚——”
“哦哦,唔痛啦,唔痛啦……”
一根刺骨被剔出,全都好了。
丁烈還是不服不認,洪爺懶得理他,便罷手:“走,走,走,滾啦……”
“哦。”
“咪住!”
「粵:慢着!」
死小子,臭脾氣也不知道怎麽來的,跟他年輕時一樣犟。
“返去攞碌柚葉沖個涼,搵日去拜一拜!好好去去晦氣!”
「粵:回去拿柚子葉洗個澡,找天拜一拜!好好去去晦氣!」
丁烈回身,臉是笑臉,眼神也有着落,似乎還有挂心的事:“那棟洋樓……”
他指“和勝會”龍頭的宅子,三層高的洋樓,他妻子娘家的財産,若不是她舉家離港去英國,又或者這位千金小姐沒錯過輪船,怎也排不上他。
看他那副嬉笑就來氣,洪爺抓起桌上東西砸過去:“滾滾滾!”
丁烈接住了,攤開手,大串黑色的洋式鑰匙,心願得償。
我和鬼頭七帶人,把洋樓門前的道刷得能照人,這才迎來烈哥和阿嫂。
“盈盈,落車,我哋到家了。”
「粵:盈盈,下車,我們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