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丁烈不兇的樣子其實很俊,笑容倜傥,極讨女人歡喜,姊妹中最能來事的金桂纏上他:“烈哥,下周盈盈生日,能不能讓她回來過。”
“你生日?”丁烈從未聽白盈盈提起,“幾時?”
“十月初八。”白盈盈輕聲答。
金桂的黑眼珠子滴溜溜地發光:“烈哥,你不知道?”仿佛一瞬發現他們之間郎情妾意的縫隙,“盈盈沒有告訴你,我們準備辦個生日PARTY。”
丁烈斂眉頭,煩她那種鬼靈精的表情,還有那句不倫不類的“趴體”,賀壽便話賀壽,講什麽鬼佬話:“好啊,辦。”但此刻的他是大方的,可以包容一切虛榮天真,“你們只管放手去辦,其他一切交給我。”烈哥名喚“散財童子”,對堂內兄弟出手況且大方,何況自己枕邊人,“想要什麽盡管說。”這一句,他是單獨對阿嫂講的,意在為她撐腰。
白盈盈微微笑:“好。”她的廣東話很軟糯,宛若同他講悄悄話。
丁烈不知道她這麽說,是沒想過,還是沒想好,人有假天真,也有真篤實,他分不清白盈盈是哪一種,但她看他的眼神始終情意綿綿,或許此刻她要天上的明月,丁烈都情願滿足她。
從麗都出來,烈哥和阿嫂登同一輛黃包車,來的時候兩輛車,走時一輛,車仔腳利,車篷蓋起來,連我們這些一同來的兄弟都來不及招呼,已經上路。
鬼頭七屙尿回來:“烈哥出咗未?”
「粵:烈哥出來沒有?」
我同幾個兄弟正與對面酒吧的吧女打得火熱,擡眼瞥一眼對面,兩輛車都在:“仲未。”
「粵:還沒。」
塘西的夜燈牌,引魂幡一樣招來色中餓鬼,街上多了不少生面孔,鬼頭七放心不下:“我入去揾下烈哥。”
「粵:我去找一下烈哥。」
近日不太平,大王東街八屍八命,烈哥雖然立威,但仍有未亡人飲恨要烈哥血債血償,等鬼頭七撞開幾個進門的客人,不顧叫罵地往這邊沖過來,我眼皮抽跳,大呼一聲不妙。
烈哥還不知大禍将至,黃包車窄小,阿嫂幾乎貼到他身上,黑壓壓一方車篷,是他們甜情蜜意的天地。
丁烈摟着白盈盈,将她的手握進掌心,緩緩揉,細細端詳:“你……鐘唔鐘意玉扼?”他本想說戒指,又想起洪爺話戒指是鬼佬定終生才送的,所以改口話玉扼,沒那麽珍重,一樣圈住人。
「粵:喜不喜歡玉镯?」
丁烈常年摸棍舞棒,掌心老繭粗糙,白盈盈撫摸着那處,只是笑,流光把她的眼睛照得很亮,仿佛他送她什麽,她都欣然接受。
烈哥被摸得心發熱,将盈盈攥得更緊,牽她的手湊近嘴巴,似吻似纏似聞香:“我知道一家,水頭足,顏色同你好襯。”
“都好,你做主……”車輪突然一陣颠簸,把阿嫂抛進烈哥的懷裏。
抱住了,在這方天地,他的手肘繞過她的腰肢,整片熱唇朝她的發鬓上貼去:“好。”丁烈笑了笑,“如果今日有命返來,帶你去龍鳳樓,揀一只最大嘅俾你賀壽。”
「粵:如果今天有命回去,帶你上龍鳳樓,選一只最大的給你賀壽。」
盈盈聽得清清楚楚,一時卻無法盡數理解,車仔不知何時停下了,是個陌生地方,幾盞路燈射來昏沉沉的光,非但沒有把四周照亮,反而将四合攪得天昏地暗。
可很快她就明白了,先是铿铿的金器聲,在黑夜裏猶如利爪刮耳,而後從這沉悶的昏暗中,四面八方鑽出來好些人,他們每個都披麻戴孝,手持開刃刀、腕粗的棍,身後一口漆黑大棺,盯他倆的眼神,宛若看砧板上待斫的一對雞鴨。
丁烈倒是淡定,牽白盈盈的手,大大方方下車:“大晚出山,仲識路呀?”
「粵:大晚上出殡,還認得路嗎?」
領頭一個白衣孝子,神情大不善,刀揮一片銀光:“搵嘅就系你,今晚就同你出山!”
「粵:找的就是你,今晚就替你出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