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服裝行業本來就比外行人想象的更能賺, 我以為你知道。”蔣雲笑道。
自從進入後工業時代, 消費産業開始崛起,服裝行業也打造出了所謂的快速時尚,通過大規模的設計師團隊結合現代信息的快速反饋和發達的物流, 建立了一套獲利頗豐的成熟模式。
快速時尚行業雖然看着不起眼又廉價, 其實從來都是首富的聚集地, 尤其在歐洲, 好幾個國家的首富都是服裝公司的老板。
可惜, 在蘭斯這個資本為王的年輕人眼裏, 那些小錢他大約還看不上。
蘭斯依然固執的滔滔不絕資本的放大效應和圈錢的能力, 打心眼裏認為與其辛辛苦苦建廠經營品牌, 倒不如在資本市場痛痛快快的撈一把來的爽快。
道不同不與為謀,蔣雲壓根都懶得理睬這個狂熱的資本信徒了。
蔣向宇卻一直偷偷尖着耳朵聽, 臉上的表情神往不已。
“你說的豐厚盈利, 只屬于成熟的大企業, 他們能夠通過各種辦法降低成本,這同樣需要大量的金錢鋪路,資本的威力你永遠無法想象,而你的公司,恕我直言,大約很難達到那樣的程度……”蘭斯不以為意的搖頭。
那你還想收購老子的公司!蔣雲直接一個白眼翻回去。
“你看,我說的都是對的,”蘭斯得意洋洋,“除非你用你公司的報表來說服我!但是我相信, 除非你用造假的數字,要不然絕對沒有你剛才描述那樣的利潤。”
你當我是個傻的!蔣雲都快被這個自大狂給氣笑了。
蔣雲的嘴角一陣抽抽,最後還是勉強維持住了禮節性的笑容。
他既不是一個沖動的孩子,因為一場鬥嘴就恨不得把自己的成就全都向對手展示出來,也犯不着同這自大狂多餘說什麽。
“你看,不論是在哪一行做事,嘴硬可不是一個好習慣,”蘭斯笑,“如果你想要證明自己,那還是應該好好的想一想,什麽樣子對你才是最好的。”
蘭斯一邊強調最好,一邊豎起手指頭指向自己。
蔣雲聽着這人的話,實在頭疼。
Advertisement
明明長得漂漂亮亮,為什麽要像一個中年油膩男一樣行事?
如果不看蘭斯精致的臉蛋,燦爛的金發和湖泊一樣的眼睛,蔣雲光聽他的話,只能想象一個大腹便便,腦子裏全是廢油的蠢貨。
真是浪費了這張臉,他的腦子大約很早以前就抽沒了。
蔣雲懶得再搭理蘭斯,蔣向宇卻一直在試圖搭話。
“您是看好華國的服裝業嗎?”他問蘭斯。
蘭斯對這個還算捧場的小弟十分滿意,得意的看了一眼蔣雲,才轉頭對蔣向宇趾高氣揚的說:“是的,你們國家的市場很大,雖然不太富有,但是就算是窮人,也總是要穿衣服的。”
他好像說了一個很有趣的笑話一樣,咯咯的笑起來。
蔣雲覺得自己生理上有些不适了。
蔣向宇一點不以為意,還在那邊捧場的跟着笑:“是的,國內市場機會很大,希望我們能有更多機會合作。”
“我對一般的合作者可看不上,”蘭斯的傲慢就像是直接刻在臉上,偏偏還帶着點□□熏心,把他原本挺好的長相破壞殆盡,“我喜歡的是乖巧又優秀的合作者,無論哪個方面都是。”
他轉過頭,意味深長的對着蔣雲笑了笑。
蔣雲恨不得站起來直接給他一腳。
“這就是頭外國來的蠢驢,不要和他一般見識!”蔣雲在肚子裏重複了好幾遍,才勉強壓下火氣。
“當然,合作方需要最大的誠意。”蔣向宇還在連連點頭。
蘭斯含蓄又得意的微笑。
“如果不乖,你要明白,我有很多辦法能叫他乖下來,就像馴服一匹可愛的烈馬,或者倔強的獵鷹。”蘭斯胸有成竹的看向蔣雲。
“這并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但是充滿了樂趣,”蘭斯繼續說,“而我是一個特別優秀的馴養人,還從來沒有失敗過,我的經驗就是,烈馬用鞭,馴鷹靠熬。這些可憐又可愛的小東西,只要狠狠的教育好了,總能乖巧得不可思議。”
蔣雲對他的馴獸手段毫無興趣,就連蔣向宇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麽搭話。
對于蔣雲越來越明顯的厭惡不屑,蘭斯似乎終于成功感受到了。
這個被追捧慣了的金發男人終于被蔣雲的态度激怒,他雖然喜歡東方的含蓄,但是蔣雲看起來實在是太不乖巧了。
這個可愛又可惡的小獵物,需要的是草料還是皮鞭?
蘭斯轉頭對蔣向宇說:“我正在為我的家族物色合格的華國合作方,我想要的是一個足夠優秀,配合度足夠高,而且聰明又充滿野心的合作者。”
他又看了一眼蔣雲:“不過,如果是一個自視甚高,還不懂得謙虛的新手商人,如果他能夠及時改正,還是有機會的。”
蔣雲默默的再咬了一口紅燒獅子頭,廚師用的是五分瘦肉五分肥的配比,軟糯不膩,又叫食客十分滿足。
比起蘭斯說的那些,他覺得美食誘惑多了,至于合作?你們自己高興就好。
蔣向宇卻像是看到了某種希望的曙光。
他和蘭斯越聊越激動,這兩個人滿腦子都是投資融資,擴張合并,打造世界性大企業的宏偉藍圖,倒是莫名的合拍。
真是了不起的夢想,蔣雲無聊的在心裏感嘆了一句,自然默不作聲,也絲毫不感興趣。
現在還是服裝零售業的春天,之後幾年,也确實有更大的發展空間,但是随着電子商務的迅速擴張,實體門店瞬間就遭遇了一個突然降溫的寒冬,大批的倒閉破産浪潮,飛快的席卷了整個服裝行業。
那将是一場徹徹底底的大換血大清洗,原來的經驗一下子就不怎麽管用了,沒有跟上時代的人,就連轉型的機會都沒有,似乎一夜之間,顧客就消失了大半,只剩下空空蕩蕩的店鋪,還有昂貴的租金。
但這些,跟蔣雲有什麽關系?
他悠閑的品嘗着美味的食物,專心琢磨着怎麽樣才能把那個手藝可愛至極的大廚騙回家。
“你的看法呢?”蘭斯同蔣向宇說了半天,卻遲遲等不到蔣雲的參與,終于忍不住又主動問他。
“你們都是很出色的生意人,”蔣雲笑,“眼光很出色。”
“這是當然,”蘭斯驕傲的挑起眉,“我的家族世世代代都以此為生,精準的眼光,是每一個阿爾德蘭與生俱來的天賦。”阿爾德蘭是蘭斯的姓氏。
“我們投資了巴黎最早的一批服裝生意,”蘭斯驕傲的說,“還有香水和珠寶之類的奢侈品,我的家族甚至向拿破侖還有教皇提供過珠寶和華服。”
蔣雲虛應的點頭。
“即便在現在,阿爾德蘭家族在巴黎依然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蘭斯繼續誇耀道,“我能幫你們用最短的時間打入巴黎的時尚圈,要知道,那個圈子其實非常排外,他們對外來人的排斥,甚至超過厭惡湯碗裏的蒼蠅。”
蔣雲冷笑,這形容可真叫人不怎麽舒服。
“要真是進了蒼蠅,那碗湯也可以直接潑了。”蔣雲眉眼冷峻的說。
他原本就是個街頭上混的暴脾氣,雖然在言末的影響下收斂了很多,也終于忍不住了。
蔣雲面容清秀,真正發起怒來,氣勢卻極盛,耀目得刺眼。
蘭斯一愣,也怒了,這小美人實在太不乖順,還是需要用皮鞭好好抽一頓。
“如果惹怒了我的家族,別說是巴黎,世界上任何一個時尚圈,都會把你和你的公司排斥在外。”他盯着蔣雲一字一句說道。
蔣雲輕蔑的笑起來,仿佛聽到了一個大笑話:“你能代表你的家族?”
阿爾德蘭家族蔣雲确實知道,這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大家族,在巴黎也的确擁有不錯的影響力,但同時,這又是個多子多孫的一大家子,據蔣雲所知,老阿爾德蘭有六個孩子,如果論起私生子,更是難以計數,而蘭斯,不過是老阿爾德蘭衆多的孫子之一而已。
蘭斯得意洋洋的昂起頭:“我是爺爺最寵的孩子,你認為我說的話有沒有用?”
“你可以嘗試一下。”蔣雲的不屑一顧,□□裸的寫在了臉上。
即便他的話真的管用,也頂多能夠影響一小戳人,阿爾德蘭家族能力,可沒有蘭斯描述的那樣肆無忌憚。
蔣雲也有自己的底氣,他的關系網基本都是新崛起的時尚圈顯貴,比如阿歷桑德羅,比如居依,這些人天然就站在那些老牌家族的對立面,對他們的話自然也并不怎麽賣賬。
更何況,還有言末。
言末的存在,就像一根定海神針,只要有他在,蔣雲覺得沒有任何事任何人能夠打敗自己。
看蔣雲還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蘭斯徹底被激怒了:“你的品牌……我記得是叫雲逸?如果我想,我馬上就可以讓上游廠商給你斷供!”
蔣雲原本就像是看着愚蠢的孩子在瞎鬧騰,聽到這話,臉色才一下子沉了下去。
“你想做什麽。”蔣雲面無表情的對蘭斯說。
“除非,讓我做你公司的大股東,放心,我手上有足夠的資金,夠養你一輩子的。”似乎覺得威脅起效,蘭斯轉臉又笑起來。
“你想要雲逸?”蔣雲直接問。
“不,應該說,我想買下雲逸……還有你。”他輕挑的用手指隔空點了點蔣雲。
蔣雲一聲嗤笑:“你可以試試看,不過我需要事先提醒你,斷貨這個方法大約不太好使。”
這之後,蔣雲再沒有理睬這個自大狂,只飛快的吃完飯,直接去問蔣老太爺照片的事情。
蔣老太爺看了看蘭斯的臉色,卻搖搖頭:“你怎麽對客人這麽沒有禮貌,沒有一點熱情好客的樣子。”
“我對惡客向來沒有耐心。”蔣雲很直接的怼回去。
“那可不是惡客,他的手上掌握着大量的上游原材料廠商,還有大批的資金,”蔣老太爺搖搖頭,“至少在服裝行業,他擁有足夠的話語權。”
“那和我有什麽關系。”蔣雲越來越不耐煩了。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喜歡虛應的人,這時候陷入這種莫名其妙的局面,感覺實在糟糕透頂。
蔣老太爺冷冷一笑:“那如果你的公司出了什麽問題,和我們蔣家也沒有關系。”
“這個當然,我只想要我父親的照片。”蔣雲說。
“照片?早就燒光了,我沒見過。”蔣老太爺揮揮手,再懶得理他。
蔣雲也懶得糾纏,轉身就走了。
他剛離開蔣家大門不久,突然就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電話一接通,沒想到是剛才不見人影的蔣向初。
“蔣雲嗎?”那邊急吼吼的叫:“終于接通了!太好了,你要小心那個叫蘭斯的家夥,這貨不是個好東西,在巴黎的時候就害了不少人!”
蔣雲直接問他:“你現在在哪?”
蔣雲問清楚蔣向初的地址,直接過去找他。
蘭斯确實不是蔣向初的同學,不過對那個金發碧眼富二代的累累惡行,蔣向初還知道不少。
“你可千萬要小心這家夥,他最喜歡模樣漂亮的東方人,因為家族勢力大,經常強硬的把他看上的人搞到手,禍害了不少人,我以前有個同學就是因為這家夥,中途休學了,”蔣向初和蔣雲坐在一間咖啡館裏,說,“爺爺想要你去奉承他,其實這人就會借着家族作威作福,你可千萬別上當。”
他因為不答應配合,被蔣老爺子支使到了臨市去考察工作,順便還把他的手機都給沒收了,蔣向初越想越不對,還是趕了回來,還怕趕不及,借了別人的電話特地警告蔣雲。
“你可別看那小子長得人模鬼樣,其實心腸特別毒辣,我聽他的意思,他一半看中了你的人,另一半是看中了你的公司,這人做事最沒有底線,他的承諾,一個字都不能信。”
“多謝,”蔣雲雖然沒有上當,還是感謝蔣向初的提醒,他只奇怪問,“蔣家怎麽這麽捧着他?”
蔣向初嘆口氣:“自從去年蔣氏就元氣大傷,蔣老爺子雖然厲害,把公司救了回來,但是資金這一塊還是有很大的缺口沒補上,自然把這個金主捧得高高的,就指望他能漏點油水給蔣家,依我看啊,就是白日做夢!”
“你在蔣家做得不太開心?”蔣雲看蔣向初的模樣,問道。
“我不喜歡這些,”蔣向初點頭,“什麽公司啊經營什麽的,我不喜歡,也不擅長。”
“老爺子倒是想要我繼承家業,可惜我天生就沒長這個腦子,我爸也支持我,但他在老爺子面前也講不上話。”蔣向初特別失落的說。
“蔣向宇又是個什麽情況?”蔣雲問。
“他啊,沒注意過,”蔣向初想了想,搖頭,“這人看着就不太讨喜,老爺子也不怎麽喜歡他。”
“公司呢?沒考慮過交給他?”
“怎麽可能,給你也不可能給他啊!”蔣向初偷偷湊到蔣雲耳朵邊上:“我聽說——小道消息哈,他爸其實是給老爺子頂罪,老爺子怎麽敢把身家性命交給他,就不怕報複?”
“老爺子……”蔣雲的眉頭皺起來,“就算頂罪,不應該是給他補償嗎?”
“老爺子可不是這種人,再說了,他心虛得很呢,”蔣向初嗤笑,“我爸給我說,老二老三都沖得太前頭,老爺子表面上喜歡有野心的年輕人,其實內心裏最恨這些,他覺得,那些有野心的人,其實都是在盼着他死,老爺子怕死怕得很,連帶着對那些盼着他死的人,也恨得很。”
這倒是一個新奇的說法,蔣雲還是第一次聽到。
“那你父親就不招恨了?”蔣雲問。
“一樣,”蔣向初特別不屑的撇嘴,“不過我爸聰明,那些沾不得的一點沒沾,老爺子就算看他不順眼,也拿他沒辦法,不過我爸說,我沒有他這個智商,還是早早離開的好。”
哪有這麽說自己兒子的,蔣雲忍不住就笑,偏偏蔣向初還覺得他爸說的是至理名言:“老爺子現在把我的證件都扣下來了,我爸答應幫我找,找到了我就準備溜了,我還有學業沒完成呢。”
蔣向初在法國,跟随藝術學院一個頂尖設計大師正在讀博,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高材生——就是看上去有點傻而已。
蔣雲卻眼睛一轉:“你現在反正出不去,要不要來我公司?正好躲過那些是非。”
蔣向初的眼睛一亮,又嘆口氣:“我要真跑到你那裏,老爺子會氣得發瘋吧。”
看這樣子,他還不算真傻。
“聽你的形容,他不是早就瘋了嘛,”蔣雲垂眼看着手中的咖啡杯,“就連你父親,其實也躲得越遠越好。”
蔣向初深有同感的點頭:“有道理,我爸還說我傻,我看他才是個傻子,蔣家那點基業其實早就折騰的一塌糊塗了,只有點表面的光鮮,他卻還舍不得,說是有我奶奶的心血在裏頭,拜托,人都死了多少年了!”
蔣雲聽到這話,覺得有哪裏奇怪,可是一時又說不出個究竟來。
他同蔣向初又聊了幾句,蔣向初對蔣雲的公司表現出了十分的興趣,不過礙于蔣老太爺的淫威,不敢馬上答應,只說要先回去問了他爸,才好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