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陸小姐原本一絲不茍的發型終于亂成了雞窩狀, 她的嘴被人堵住, 就用手撓,用腳踢,最後兩個受過專業訓練的保镖都受不住了, 請示過言末以後, 幹脆利落的把她捆了起來。
陸家大舅看妹妹這個樣子, 于心不忍, 開口求饒。
“她的瘋勁太厲害, ”言末冷淡的拒絕了陸大舅希望稍微溫和點對待他妹妹的建議, “再說了, 你看她現在可憐, 但是想想你那個更可憐的小妹妹。”
小姑娘再年輕不懂事,也不至于到被活活逼死的地步。
這個做姐姐的, 可能在那時候就瘋了, 要不然也不至于會從自己親生妹妹的不幸中獲取快樂。
這樣說來, 陸家人對陸小姐的置之不理,一樣也有責任。
陸大舅再不說話了。
原本如同透明人一樣坐在邊上的言簡,終于耐不住了。
要是陸小姐真的被送進了精神病院,那他這個不倫不類的養子,到時候該怎麽辦?
言簡一把掙開了按住自己肩膀的手,撲到言末面前:“言末哥哥,我養母只是個可憐人,您就饒過她吧,這麽多年, 她只是一心一意的喜歡着一個人而已,再說,她妹妹的死,我養母從沒有直接出過手,就算在法庭上,她也是無辜的啊。”
言末一聲輕笑:“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我和你關系沒那麽親昵,請叫我言先生或者言末。”
“喜歡一個有婦之夫,而且還堂而皇之試圖破壞他人的家庭,你跟我說這樣的人可憐?”他再笑,“她不知道我父母有多煩她?糾纏多年不罷休,還找了個你過來,要不是老一輩顧及面子,我早把她送精神病院了!”
蔣雲也開口道:“法院不判的事情,就不算錯事?我媽媽離家出走是她自己的錯,可是她後來三番四次向家中求援,是被誰攔在門外?她即将生産,卻身無分文,盼着家裏給點幫助,又是被誰撕了那封求救信?”
言簡慌亂無措的搖頭,又去抱陸大舅的腿:“舅舅,舅舅,母親也是你的妹妹,你不能就這麽看着她被外人欺負啊!”
陸大舅還有點糾結,原本一直沒做聲的陸二舅一聲哼笑:“什麽外人,她把我們才當是外人看吧。”
陸大舅一聽,心也硬起來,默默的扭頭再不看言簡了。
Advertisement
言簡頹然倒地,一臉絕望。
陸小姐被送去了言末早就替她選好的精神病院,言簡也被請了出去,陸家一行人不好意思久留,也告辭離開,接下來,就是清算內鬼的時候。
管家一開始對自己也被制住還是一臉莫名其妙,他安靜的旁觀完這出大戲,等到人差不多都散了,才對言末抗議道:“言先生,我承認我以前就認識陸小姐,但是她以前做的任何事情都和我無關!”
言末先是請蔣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坐在另一邊,冷笑道:“以前做的和你無關,那之後呢?”
管家一愣:“什麽都沒有啊!我怎麽可能違反我的職業道德!”
言末繼續笑:“你先說說,她想要你做什麽?”
管家的目光開始猶疑起來,忍不住看向蔣雲。
“和他有關?”言末擡起下巴指指蔣雲,問。
管家遲疑的點頭:“陸說您的性向遭到了家裏人的反對,希望我……”
“希望你什麽?”言末的臉色更冷。
“希望我從維護您的利益出發,幫助您糾正這個錯誤。”管家遲疑的說。
“錯誤,”言末嗤笑,“具體怎麽做?”
管家又一次遲疑了:“這只是她的建議,當然,我絕不會這麽做的。”
“說說看?”言末笑得人畜無害。
“陸說,她會找一個時機,拖住您幾天,我要做的就是給蔣先生制造您已經移情別戀的假象,等到蔣先生自己離開,我又要讓您以為,以為是他主動分的手……因為蔣愛上了其他人,”管家說,“不過,這只是她的自說自話,我根本沒有答應過,也絕不會這麽做的!”
蔣雲原本一直在旁邊安靜的坐着,聽到這話,臉一下子刷白。
“聽起來是一個很完整的計劃,”言末還是笑,只偷偷看了一眼蔣雲,“但她怎麽能确定拖住我,還能同時騙過我們兩個?”
管家忙不疊說:“她說,會得到您家裏人的支持,因為你們的關系是不被祝福的。所以我才會聽她說完這些瘋話,您知道,我永遠都把您的利益放在最前頭!”
言末用手指托着下颌,意味深長的看着管家,又轉頭去看蔣雲:“你覺得他說的有可能實現嗎?”
蔣雲慌慌張張的看着他,他的眼睛因為震驚而瞪得很大,眼眶微微泛紅,又用力忍住淚意,努力壓下止不住的哽咽:“也許,也許可以……”
“噢……”言末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猜出來,那個瘋子還真有可能成功。
還好這一回,他及時制止了這一切。
家裏人?言末想,他父母是肯定不會做這種事情,那就是……言起那個熊孩子?
言起是他的親生弟弟,只不過兩人關系并不太好,或者說,是言起單方面對這個哥哥表示敵視。
言末倒是無所謂,他能靠聲音認出父母,那個熊孩子弟弟可沒有這個待遇,常年都被自己的親哥哥當陌生人看,兩個人的天資又差別巨大,言起打小就生活在這個異常優秀的哥哥的陰影之下,也難怪心有芥蒂。
“下次回去要好好治治他了。”言末琢磨着,遠在另一個國家的可憐熊孩子則突然背後一涼,打了一個哆嗦。
“怎麽突然感冒了?”燦爛的陽光底下,言起終于止住哆嗦,摸了摸手臂,不在意的繼續和新交的漂亮女朋友調笑。
打發走了管家,言末突然關上門,大廳裏只剩下他和蔣雲兩個。
蔣雲還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事情裏回過神來。
言末彎下身,蹲在蔣雲面前。
少年羽睫撲閃,眼睛裏波光粼粼,貝齒緊緊咬着發白的唇畔,鼻翼微微翕動,看上去可憐極了。
言末雙手端起蔣雲的臉,用自己的臉去蹭蹭他的:“沒關系了,我不會讓這一切發生的。”
蔣雲的臉頰柔軟而冰冷,細絨的發絲帶着陽光和青草的味道。
他微微張開唇,想說什麽,卻只有一聲嘆息。
“對不起。”他很輕的說。
“對不起什麽?”言末含着他的耳垂,含糊的問。
蔣雲全身都忍不住的戰栗起來,軟綿成了一灘水。
言末很輕的咬了那又白又軟的小巧耳垂一下,然後飛快後退。
少年的臉上一片潮紅,眼睛裏是滿滿一汪水波粼粼,看上去真是可愛極了。
他手足無措的瞪圓了眼睛,黑眼珠子圓溜溜的在水盈盈的眼眶裏打着轉,跟言末對視了三秒,他突然往後頭一彈,連人帶椅子,就這麽整個的往後翻倒。
言末忙一把拉住他,把這慌亂的小可憐塞進懷裏,又在另一邊耳垂上輕輕咬了一下:“這是英雄救美的獎勵。”
蔣雲忙不疊的捂住耳朵,整個人縮在言末的懷裏,一動不動。
言末便幹脆把他整個人抱起來,輕輕松松的摟在懷裏,想上樓去。
蔣雲這下驚了,細聲細氣的叫:“放我下來!”
他的雙腳懸在空中,也不敢動,只斯斯文文的踢了兩下,褲腳上移,露出了纖細雪白的腳踝,還要一截線條優美皮膚細膩的小腿。
言末看着那截小腿,眼睛不知怎麽就直了,也懶得上樓了,幹脆原地盤坐起來,握着那截小腿,就不肯松手了。
蔣雲又羞又怒,又掙脫不出,終于斥道:“你在做什麽?!”
言末憊懶的對他笑:“讨一點獎勵?”
怎麽也沒想到,蔣雲剛才憋了好久的淚珠子,突然就這麽傾瀉而出。
蔣雲很少哭,但是真傷心起來,就只是瞪着眼睛,也不出聲,就只有大顆大顆的淚珠,無聲無息的往下掉。
那淚珠子,一滴滴就這麽往言末心底砸。
“你怎麽突然哭了?不哭不哭,我已經松手了,不傷心了,不傷心了啊……”言末先是雙手向上,做了個投降狀,又把蔣雲摟住,低聲下氣的一邊搖一邊哄。
“你再這麽哭,家裏就要發洪水了,”言末掏出了手絹,無奈的給這小花貓擦臉:“我錯了,不該這麽吓唬你,要不然,給你咬回來?”
他把自己的耳朵湊在了蔣雲嘴邊,拱了拱。
蔣雲看着那片耳朵,抽抽噎噎的破涕為笑,還忍不住打了個嗝。
“我不要。”他把言末推開,從地上爬了起來。
言末忙也跟着站起來。
“我腦子有點亂,能讓我先一個人呆一會嗎?”蔣雲央求道。
乍然聽到管家的話,好像有一把大錘在他腦袋裏狠狠砸了一下,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圍牆,轟然倒塌。
是真,是假?蔣雲不知道。
上輩子真是因為這個?他也不确定。
上輩子這時候,他甚至都還不認識言末,那位陸小姐他上輩子也從沒見過,若幹年後是不是還活着,或者已經被早早的關進了精神病院,他也不确定。
現在看上去是一場設計,可是相處幾年後,又焉知不是一場半推半就?
喜歡的時候,自然千好萬好,不喜歡的時候,逃離的腳下怕巴不得裝一個風火輪才好。
感情,恩愛,從來就是這個世界上最不确定的東西。
上輩子,蔣雲已經被傷透了心,現在卻突然告訴他,一切就是一場有心人算計的誤會?
心裏的那些傷痕,卻還沒有愈合,輕輕一戳,就能滲出血肉。
他已經怕了。
那些整夜整夜的無法入睡,心髒絞纏得仿佛下一刻就會停止跳動的窒息,還有背後的一片荒涼。
蔣雲從來就不是一個有安全感的人,全心全意交付出去的心被踩碎扔了回來,就算他努力拼好,也仍然只是一顆破破爛爛的心髒,除了小心藏好,再不敢輕易示人。
就算他仍然會被言末迷得神志不清,就算這個世上,他是自己唯一會心動的對象,那顆心也再不敢拿出來了。
就算是真的,又怎麽樣?
容貌會衰老,感情會變化,他們兩個大男人,就算結婚,又有什麽意思?
到年老色衰,感情廢弛的時候,分手依然是一地雞毛,還不如維持現狀,更好。
蔣雲已經打算好了單身一輩子,至于言末……他這樣的人,總能找到合适對象的。
蔣雲方才柔軟的心,又慢慢生了一個硬殼出來,那些綿軟顫動着的竊喜和期待,重新被他牢牢封印了起來。
言末還什麽都不知道,正傻乎乎的遐想他們今後幸福的小日子。
蔣雲的事業大部分在國內,言末倒無所謂,華國有句老話是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他很樂于跟着蔣雲到處跑,反正他的事業大多都可以遙控指揮,實在麻煩的,大不了賣掉就是,反正想接手的人多得很。
對了對了,還有房子,蔣雲在國內的時候直接住在公司,要是他們在一起了,肯定不太方便,他要趕快物色一處離得近的住宅,大小倒是無所謂,關鍵是要住着舒服,床要選最大的,浴缸也是,最好是有露天的浴室,頭頂一片星光,身邊是皮滑脂膩的美人,一想到那景象,言末的喉嚨就連連動了起來。
不過蔣雲害羞,他們大約還沒有那麽快的進度……也不對,腦子裏那些模模糊糊的畫面告訴他,兩個人膩歪的時候……哎呀呀,光是想想,他就忍不住先去沖個涼了。
今天晚上,至少要偷個吻吧?言末興高采烈的從浴室裏出來,看着時間差不多了,去尋蔣雲,卻沒想到傭人告訴他,言先生剛剛離開了,只留下了一張簡短的字條。
字條上就五個字:“謝謝,對不起。”
言末拿着這張紙,盯着上頭清秀的字跡,整個人徹底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