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蔣雲現在穿的是一身高定的華麗外套, 依然是典型的阿歷桑德羅風格, 層層相疊又不顯繁臃的繡片綢緞還有華麗的珠寶點綴,就像是古代歐洲宮廷的貴族最喜歡的打扮,但是更加利落的剪裁, 冷峻的配色, 又更迎合現代人的喜好。
這是一套中性的長外套, 雖然女模特也能穿出它複古的華美, 但是蔣雲偏中性的長相身形, 依然穿出了另一種雌雄莫辨的美麗。
他純東方人的五官完全沒有被這套華麗得驚人的禮服外套壓住, 甚至正好相反, 他溫潤的氣質完美的掌控了這套衣服, 胸口的胸針也同樣熠熠生輝,這個帶一點古拙氣質, 來自遙遠異國的珍寶, 在現代的舞臺上依然綻放出叫人無法忽視的光輝。
臺下人正交口稱贊, 言簡卻震驚得瞪大了眼睛。
那枚胸針……那枚胸針!
他認識那枚胸針,問題是,那是言家的傳家寶,從來就只傳給兒媳的信物。
蔣雲憑什麽帶着這個!
他幾乎現在就想要沖上臺去,一把把這珍貴的胸針從蔣雲的胸口拽下來!
這是言末借給他用的?還是他自己求來的?不管哪種可能,都叫言簡如坐針氈,心神不寧。
憑什麽,憑什麽?
論起出身,他言簡更高貴, 論起容貌,依然是他言簡更出色,就算是論起親近度,他與言家是遠親,依然要排在前頭,然而,為什麽風頭依然被這個父母不詳的流浪兒給搶了?
言簡喜歡言末,喜歡了很久。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言末,是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他第一次被陸小姐帶着去言家做客。
陸小姐是個極其嚴肅的女人,因為是帶着私心收養言簡的,所以對這個小男孩兒根本沒有半點溫情可言,只反反複複的警告他,言家是一個規矩多麽森嚴多麽高貴的地方,切不可以說多行錯,要是他沒有讨了言家喜歡,陸小姐也不介意再把他丢回孤兒院去。
言簡害怕極了。
他那時候就已經是孤傲又偏激的性子,在孤兒院裏從來都是最受欺負的小孩兒,好不容易有人收養,他自然是不願意再落回原來的處境裏,被領養又退回去的孤兒有多可憐,他已經見過好幾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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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戰戰兢兢的走進院子,一擡頭就看見一個滿臉嚴肅的小男孩兒,端坐在門口的大石頭上。
那個男孩比他大幾歲,穿着蓬松的白色羽絨服,一張小臉素白,正看着天發呆。
這男孩有一種與他年紀不太相符的從容,似乎不管在哪裏,都是他的主場。
陸小姐一見到男孩就迎了上去,那笑容是言簡從來沒有見過的親切:“是末兒啊,這大冬天的你怎麽在外頭?”
言末這才把眼睛從天上移開,禮貌的點點頭:“母親要我在外頭歡迎客人。”
“你母親也太心狠了!”陸小姐替他鳴不平,一把拉起言末的小手,“哎喲喲這冰涼的手,哪個做媽的竟然這麽舍得。”
言末抽回自己的手,禮貌的微笑:“你們是……”
“我是你陸阿姨,”陸小姐說,“這是你遠方弟弟,叫做言簡。”
“你好,我叫言末。”輕而易舉就得到陸小姐喜歡的男孩微微眯着眼睛,笑呵呵的同言簡打招呼。
言簡一下子就被這男孩迷住了。
言末擁有的,幾乎是他向往的一切。
溫馨和睦的家庭,漂亮的大房子,生來便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永遠不用擔心被抛棄的處境。
言簡很小很小的時候,他的奶奶還活着的時候,也在他耳朵邊上描述過他們家族的昔日榮光,只可惜,那些輝煌早就敗落,到最後,那個能夠追憶的人都離開了。
但是看到言末,看到他的家庭,言簡就覺得,如果他們家沒有敗落,也絕對就是這個樣子的。
是心理投射也好,還是真的少年艾慕也罷,反正言簡從那時候,就心心念念的喜歡着言末,而在他的認知裏,言末應該也很喜歡他。
每一次碰面,言末對他都十分親切,就算他的養母是陸小姐,也不見他對自己有多介意,每一年的節日和生日,他都能收到言末送給他的禮物,這些禮物還全都是言簡喜歡的。
這樣的周全體貼,言末怎麽會不喜歡自己?
如果不是蔣雲,言末哥哥絕對不會這麽對自己,都是這個煞星的錯!
言簡恨極的看着T臺上的蔣雲。
他真想把這人的臉徹底撕爛!
那個胸針,應該是屬于自己的!
他看着臺上那個被聚光燈籠罩的身影,看着設計師拉着蔣雲的手,接受臺下的歡呼和掌聲,看着蔣雲突然跳下臺,同言末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這一切,都應該是他的!言簡內心的怨念憤恨滔天而起。
一場艱難但是完美的秀!蔣雲在最後掌聲響起的時候,才真正舒了一口氣。
因為太高興了,他甚至沒忍住,跳下臺用力的抱了一下臺下的言末——這是上輩子留下的習慣,雖然他很快就醒悟過來,馬上松開了環抱着言末的雙手,但是言末像是被吓到了,雙手僵硬的扣在他腰間,好一會兒才松開。
言末對着他說了一句話,但是現場的聲音實在太嘈雜,蔣雲只能看見他的嘴動了動。
“什麽?”蔣雲大聲問,同時把耳朵湊到言末嘴邊。
哪想到,這家夥卻輕輕親了一下蔣雲的耳朵。
蔣雲一下子跳開,捂着左邊耳朵,在鎂光燈的閃爍中,擠擠攘攘的人群裏,狠狠的瞪言末。
言末卻一點羞愧都沒有,只伸出手,示意蔣雲過來。
蔣雲磨蹭了好久,才一點點的挪過去。
這一回,言末半抱着他,嘴唇湊到他的耳朵邊上:“恭喜你,我的寶貝。”
蔣雲一下子僵住了。
上輩子,言末最喜歡這麽叫他,他嫌惡心,抗議了好幾次,可惜這個看上去好脾氣的溫和男人,在這一點上格外堅持。
然後,他湊到言末耳邊,十分堅決的說:“我不是你的,也不是寶貝。”
言末笑起來,又抱了他一下,就像是安撫小孩子一樣。
也許這就是他的口癖而已?蔣雲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他把自己從言末身邊抽離開,這個容易叫人神志不清的家夥,還是離他越遠越好。
蔣雲又去找阿歷桑德羅,并被老頭領着認識了不少時尚圈的重磅人物。
閃爍的燈光,假笑的寒暄,這些卻叫他一下子安心了很多。
他卻沒有看到,不遠處,言簡正陰沉沉的盯着他,而言末,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言簡,眉頭微皺,似乎在思考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