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回合,麗妃勝! (17)
今,聽田嬷嬷一說,自己好像做的不是很對?
孫丹看見鏡子裏的自己妥當了,便示意田嬷嬷邊走邊說。
“春夏秋冬兩個,那都是要許配出去的,如今她們也十四五歲了,頂天了也就還能在主子身邊五年,再拖,就只能一輩子留在宮裏了。但小桂子不同,陪着主子的時間長着呢,就是陪您進棺材那也是真的,再論那宮裏,宮女雖多,美女放出去的卻也不少。就是有年紀過了二十留下來的,那也是她們有本事,才讓各宮主位的娘娘留在宮裏,心裏早就有人了,主子您用不得。而太監就不一樣了,一輩子待在宮裏,知道的多,人脈也廣,等主子入主正宮,小桂子自然水漲船高,到時就多的是人巴結,主子一勾手,就可以順勢把這些長久的暗線握在手裏了。”
原來如此。孫丹細思過後,恍然大悟,對田嬷嬷,不,是對宮鬥宅鬥一流,崇拜又上一層樓。
“嬷嬷說的極是。”孫丹轉頭對跟在身後的田嬷嬷笑道,說完轉頭回來。
小廳門口兩側的丫鬟們低眉順眼,見孫丹過來,一個飛快進去通知衆人,另一恭敬的撩起了暖簾。
108、謠言再起
孫丹跨步進去,婆子管事們早已紛紛噤聲,垂手站在兩側。
孫丹瞥了一眼,對他們可沒有什麽好顏色,端起王妃的架子,眉角夾刀,腳下生風,一步步走向主座。田嬷嬷在外面向裏望了一眼,覺得自己不如先走,但又不放心孫丹身邊沒個信得過的人,不由心裏埋怨起了春夏秋冬兩人,想着找機會教訓她們一頓,一點兒事都做不好。
招手叫來廊下的一個小太監,田嬷嬷嘴都張開了,想了一下,又閉回去,半天才說道:“去把你們桂公公叫來,讓他好好服侍王妃,要是離了主子一步,你說叫他小心他的皮。”
“是。”小太監弓着腰一溜煙跑走了。
再說小桂子得了口信,喜的手舞足蹈,弄得一旁傳話的小太監一頭霧水,桂公公怎麽被田嬷嬷教訓了還這麽高興。
他不曉得的是,如今他雖然在明和走了之後統領着府裏的太監和小厮,但卻沒了時間貼身伺候主子,他的心情很複雜,從最開始的欣喜和滿足到現在的失落。
他也是一直跟在孫丹身邊的,那年大荒,家裏實在窮得沒東西吃,他的老爹看見有告示說收小男孩去宮裏,一個五兩銀子,于是一刀把他這個最小的兒子給切了,本想換點兒米,哪知人家根本看不上他,因為他不識字,多的是比他條件更好的孩子。
他老爹于是把她放在牆角,頭也不回的走了,他也以為自己要死了,卻被後門出來的孫丹和田嬷嬷看見了,這才撿了一條命回來。
“只要在主子身邊就最好,沐浴主子的恩澤,更何況,只要跟着主子,什麽榮華權柄沒有?到時候,那些都是自己找上門來的東西。”———這是日後在後l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桂公公訓導太子殿下身邊的小太監時說的話。
匆匆整理一番,推開一個剛進門要回話的小厮,小桂子快步朝正院小廳而去。等到了門口,擊一下掌,等孫丹的聲音模糊傳出來:“怎麽回事?”
小桂子低下來,嘴角微翹,道:“小桂子來伺候。”
漸有春意,人們心裏仿佛都有什麽東西按捺不住,又偏偏要壓在心裏。
整個京都在兩派人手的共同努力下,只能用謠言漫天飛來形容。
支持端王的支持太子的,各有人在。觀點不同怎麽辦?于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全民罵戰在所難免,而就在前不久,這場口頭上的罵戰終于演化成了肢體上的對抗。
這件事情還要從兩派各自的支持者說起,端王雖然殘暴的兇名遠揚,但他保家衛國和chong妻的名聲也是人盡皆知。所以不少由民間提拔而來的官員、學生和廣大婦女一類的,多偏向端王。有趣的是,社會底層的男人們一般又受制于自己婆娘,結果就導致了端王的群衆支持者遠多于太子。
但相對于太子來說,做為沒有嫡子的長子,身份是最高的,更加上這些年做為儲君積攢下來的人脈,一些思想固執的老學究一類多是支持他的。
就在謠言愈演愈烈之時,一顆火星點燃了京都。
午間休息的時刻,文人相公們坐在二樓雅間裏喝着熱茶閑談,樓下對面的成衣鋪子裏有幾位穿戴不俗的中年夫人,量好尺寸走出來,一邊朝茶樓走一邊說着,忽然就說到了謠言的事。
“唉,你們怕是不知道,我家那口子的叔伯親戚的娘家弟弟,在端王府的二院裏做事,雖說只做個灑掃,但聽說,自打王妃嫁進王府裏,王爺就再沒有踏進二院的門。”這是其中一位比較年輕的黃衣夫人。
“要我說吧,那也是王妃有本事。”一名明顯豐腴過度的夫人說道,“你們也是知道我家那位的,和端王府的鋪子有些生意上的聯系,王爺也是沒過多久就把鋪子都給了王妃打理。換掌櫃的時候,還是我們做了東呢。能這麽快就把管家的事兒讓男人心甘情願的交出來,難道不是有本事?”
“這女人啊,不怕她長的好看,再好看又有什麽用,過了幾年,總有各種鮮嫩的小姑娘把你擠下去。怕就怕這種又漂亮又聰明的,男人心和管家權一把抓。還好王妃是正室,也還好我家沒這麽人精。”另一位馬臉夫人慶幸的說道,忽然話頭一轉,又道:“我看端王爺對王妃也是頂頂好的了。”
“就是就是,反正我是沒見有哪個男人能做到王爺這一步。哎呀,王妃可真幸福。”年紀較輕的那位夫人說道。
幾位夫人聞言心裏又酸又甜,自己初嫁時,和夫君又何嘗不是這樣呢?奈何容顏易逝,恩愛也都過去,小妾和姨娘早就抹去了她們對愛情的向往,只有這位夫人,年紀稍小,夫君對她還有些寵愛,所以她對愛情有着許多憧憬,夫人們也不忍說破,只是一笑。
說話間,幾位夫人進了茶樓,抖去一身寒氣,随小二往二樓而去。
“我不是還聽說什麽,端王爺對賀王爺有着……超越兄弟的感情,因愛生恨又想着當上那個,才針對賀王爺,來了個一箭雙雕。”
“瞎說八道,要說端王相當上那個,我還信上幾分。其他的……不看看他們都兄弟多少年了,要是有什麽早就有了,還等到這個時候?再說了,賀王爺雖然長得好,但還是弱了王妃一籌。”胖夫人說道,“說到謠言,我倒是聽說太子夜l禦l百l女,這個不是更叫人可恨?”
她的丈夫是個做生意的,地位最為低下,錢是賺了不少,白眼卻也不少,常有過來打秋風的。直到和端王府上有了生意來往,情況才好轉了不少,所以她才句句維護端王。
“就可惜太子妃不如端王妃鎮的住那些個狐l媚l子。”
“老婆比不上,自己怕是也沒什麽好的。”馬臉夫人嗤笑。
“呸,婦人之見!”
幾位夫人一轉頭,原來是二樓臨窗的一位男子,只見他滿臉怒容,頭上束着土黃色的頭巾,讓人一下就明白了他的身份———正是因秋考滞留在京的學生一枚。年紀比起幾位夫人還要小上不少。
見說這話的人是個小學生,幾位夫人雖然心裏不舒服的很,但也還是不欲再争。一是對方年紀小,二則是,做為學生,他的身份按理要高上幾位夫人不少。做為商賈、平民之妻,已經習慣了息事寧人,伏小做低。
可她們願意讓,那學生卻不願意就這樣放手,反而站了起來,叫住幾位轉身yu走的夫人,說道:“等等,你們這些無知的婦人,哪裏知道太子殿下的偉岸,什麽夜……什麽,全是端王的惡意诽謗,你們稱贊端王,可知他是如何心狠手辣?”
一名夫人張嘴yu駁,隐隐為首的胖夫人阻止了她,沖她微微搖了搖頭。
“如此愚昧,更犯口舌,我簡直為你們的丈夫感到羞恥。”那名學生又道。
殊不知,這句話在以夫為天的諸位夫人心中,引起了多大的怒火。
馬臉夫人馬上冷笑道:“你又算什麽,輪得到你一個黃毛小子來感到羞恥?”
“還是你要做我們的丈夫?”
“毛都沒長齊呢,也就只知道女人長什麽樣子罷了。”另一位夫人調笑道。
“你……你們,簡直是不知羞恥!”學生的臉漲的通紅,被這些夫人們露骨的調笑給弄的說不出話來。
一扯手絹,胖夫人捂嘴笑道:“說我們婦道人家犯口舌,你一個大老爺們偷聽我們娘們兒說話也是有本事了?我們是沒讀過書,那也知道‘非禮勿聽‘這句話,你偷聽也罷了,一口一個不知羞恥,你又是聖人君子了?讀書讀成這樣,還不如不讀呢!”
胖夫人顯然武值更高,比嘴皮子來說,劉鑫瑜也不一定能抗住“家庭婦女”這種生物,更何況是升級後的潑婦4.0版本。
學生被說的無言以對,只能梗着脖子道:“反正端王就是一個屠夫,更不許你們說太子殿下的不是。”
這就是耍無賴了?胖夫人也不急,只見她似笑非笑的把學生自上之下,反反複複的看了幾遍,看的學生早就不自在了,才在他臉上最後打了一個圈兒,道:“喲,護的這麽緊……可惜太子殿下人家喜歡女人。”
“噗。”這是周圍看好戲的客人噴茶水的聲音。
衆夫人聞言,也都捂嘴笑成一片,不時拿眼睛去看那學生。
這位學生出生平民,在榜上排名居中,得意之下又有意向太子靠攏,今天的這一番作為不過是心裏臨時一動,想以此投誠。在他眼裏這些婦道人家,根本就是戰鬥力為零,唯一的作用就是用來襯托他,不料現在卻被她們反唇相譏,成了一個笑話。
周圍有意無意掃過他的那些目光,以及對面肆無忌憚嘲笑他的醜女人……素來自卑又自負的他,一氣之下抄起桌上的茶水壺一扔。
“啊———”幾位夫人被驚的尖叫起來。
茶水壺正中中間的胖夫人,在她的肩上炸開,茶水、茶葉伴着茶壺的碎片四濺開來。周圍的四位夫人都沒有幸免,茶水沖掉了不少脂粉,臉上全是五顏六色,而茶葉貼在額頭、頭發或者衣服上,更添狼狽,所幸的是,碎片沒有傷到人,避免了毀容一事。
胖夫人的肩像是裂開一樣,疼的叫出聲了,她的聲音就像一個信號,兩位夫人趕忙查看傷勢,另兩位看着插不上手,轉頭就罵。
醒過神來的學生面色慌張,不知所措,二樓的客人們也開始騷動起來。
“不要l臉的東西!一個給太子舔l腚的,你倒是舔啊!看太子看不看得上你,威風什麽,在我們面前逞能,舔l腳趾頭都輪不上你!”馬臉夫人越罵越順口,把平日裏激發的怨氣借着這回全發洩了出來。
那名學生被罵的狗血淋頭,幾次想插口反駁,都被兩位夫人給壓住了,兩位互相配合,聲音又大語速又快,讓那名學生根本沒處插嘴。
學生面色鐵青,平日他讀的盡是聖人之言,何曾聽過這些污言穢語,本來還要幾絲的歉意和悔意立馬煙消雲散,眼裏盡是惱羞成怒的恨意,嘴皮子上說不過,就只能動手了,學生把桌上剩下的茶杯拿起來,還沒來得及丢出去,就被馬臉夫人早一步瞧出端倪,搶先沖上去奪杯子。
“你要幹什麽,放手!”
“混蛋,應該是你放手才對,你一個男人打女人,算什麽東西!”
趁說話期間,另一位黃衣夫人上前幫忙,三人争來奪去,學生雖為男子,但奈何對方有兩人,抓臉揪頭發無所不用,只能雙方打個平手。
茶樓裏的其他人看的津津有味,評頭論足的大有人在,或是說那學生欺負女人不是個好貨,或是說那兩個女的大庭廣衆之下與男人拉拉扯扯,不成體統。
正說得起勁,就聽見樓梯口傳來又急又重的腳步聲,再仔細一聽,好像人還不少。看戲的人面面相觑,識趣的閉上了嘴。
聲音越來越近,不一會兒,十幾個身穿紅藍色制服的男人蹿了上來,看衣服便知正是京都衙門的捕快們。
這些人一上來,馬上就把整個二樓差了個遍,再面無表情的站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大人物要來了!
109、臘梅花開
衆人屏氣凝神,連糾纏在一起的三人都不自覺的放了手。無人争奪的茶杯“叮”的一聲摔得粉碎,正巧這時樓梯口露出了半個腦袋。
來人同樣一身紅藍相見的官袍,上面繡了吉祥的紋路,胸口是一只雪白的雲雁。
京都警備司司長,正四品,朱海平。
朱海平看着杯子在自己眼前炸開,眉頭一挑,道:“喲,這麽不歡迎本官?”
他說話了,卻無人敢回,茶樓的掌櫃早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
見沒人應聲,朱海平也不在意,左右望了一下,找了一張椅子撩袍便坐。看了看衣服發型散亂的三人去,在看了看窩在一旁狼狽不堪的夫人們。
“到底怎麽回事兒?”朱海平朝那學生一點頭,道:“你來說說。”
“回…回大人,我們———這幾個女人诋毀殿下,口無遮攔,侮辱大臻皇室,望大人明察。”學生一看讓自己先說,緊張後一陣驚喜,趕緊倒打一耙。
“你!”有一位扶着胖夫人的夫人要回嘴,被胖夫人捏了一下。她看着朱海平的眼睛平靜道:“大人日安,奴家與這位書生并無甚大的恩怨,只是一時沖動才動起了手腳,麻煩大人跑一趟了。”說完,艱難的行了一個半禮。她與學生不同,她不想鬧大事情,所以話裏既不開脫自己,也不栽贓那學生。
朱海平心裏舒服了一些,心下覺得這個婦人雖然長相身材都不是上佳,但還是懂事的很。
朱海平是誰,不僅僅是京都警備衙門的老大,更是大部分人都知道,他的老子是朱雙清,皇帝的嫡系。所以他做事向來可着自己的性子來,他本就是聽見這裏有人鬧事,一時無聊才親自跑過來。
就這一次文化,天平就小小的撥動了一下。
朱海平沉思期間,那名學生的嘴一直沒有停下來過,朱海平煩的要死,又明白和秀才說理是說不清的,他也懶得講。
“你叫什麽名字?”為了叫他住口,朱海平找了個話頭截住了他。
學生一愣,張張合合的嘴戛然而止,慣性的動了動之後,才道:“學生叫羅文。”
“嗯。”朱海平點點頭,轉頭又看向幾位夫人,望着胖夫人又問:“不知夫人閨名與夫家?”
“奴家是彩霞路的胡氏。”
彩霞路?朱海平想到,看來是個商賈之妻。
“這件事兒看起來也就是你們二人了,雖不是什麽大事兒,但還是請你們随本官回衙門一趟。至于其他幾位夫人,各自家去吧。”
幾位夫人有些松了口氣,可又擔憂胡夫人的傷勢。
胡夫人朝她們點點頭,這才磨蹭着走了。
“夫人放心,衙門裏的大夫也不是喝粥的。”朱海平笑道,找個人看看她的傷,也算還了剛才那點子欣賞。
端王府後花園。
春夏扶着孫丹正散步,小桂子接過身後遞過來的手爐,試了試溫度,趕上幾步,把手爐舉到孫丹手邊。
孫丹捧起手爐,擡頭去看園子裏的臘梅,脖子上一圈火紅色的毛邊兒,更襯的她有一種咄咄逼人的美。
“匝路亭亭豔,非時袅袅香。”
春夏笑道:“奴婢聽着像是詩詞裏的一句,難不成主子詩興大發?可要備上筆墨?”
“算了算了。”孫丹趕緊擺手讓小桂子不要忙活,“只是想到罷了,這時候磨不出墨來,筆也凍上了,不用難為他們了。”
“摻着熱水就行,主子只等着便是,這點子小事也做不好怎麽行。”小桂子接道。
““這首詩原意境也不怎麽樣,只是這句寫梅的,我覺得現在用正好。”孫丹眯眼,黃色的花朵上堆着不少積雪,那一點黃透過厚厚的雪露出來,倒是格外好看。
“那不如奴才去剪上兩只,主子回去可以插在瓶子裏看。”小桂子看孫丹看的認真,忍不住問道。
正準備說要愛護花草樹木的孫丹,一眼看着滿院子的梅花看不到盡頭,生生咽下了這句話。嗅着若有若無的清香,最後還是把什麽環保愛護抛在腦後,愉快的點了點頭。
小桂子帶着幾個太監上前,先選好花開的多形狀好看的枝丫,抖掉一些積雪,最後才用剪刀小心地剪下來。一旁的小太監再轉放到托盤上,等着端走。
孫丹看得手癢,又礙着春夏和小桂子不叫她碰這些東西,只能在一邊指揮他們,讓他們把她覺得長得好看的枝條剪下來,一時間,臘梅園裏也是。熱鬧異常。
“那邊那邊……哎呀,不對,是下面那枝……對對對,就是那個。”
這邊孫丹玩得開心,那邊雪地裏卻傳來了咯吱咯吱的聲音,那是積雪被踩實的聲音。
站在後面候着的小丫鬟先看見了來人,小步上前說給了春夏,春夏依言轉過頭,是正院門房裏的人,再看他眉間并無甚驚慌之色,便準備等他走近些了,再細細問他。
那門房老遠也見到了這邊的動靜,正愁若是打斷了王妃的好興致可怎麽辦。不料王妃身邊的春夏姑娘朝他這邊看了過來,他松了一口氣。
一溜煙的跑到春夏身邊,躬身行了個禮,接着湊近道:“春夏姑娘,前院一位姓胡的老板和一位童大人一起來了,現在正在小廳裏,也不知是什麽事,只說要見王妃一面。小的瞧着他們的臉色還好,就先來問一問了。”
“童大人?是哪一位童大人?”春夏問道。
“小的也不知道,況且也沒穿朝服,這……”門房有些為難。
“你這個狗奴才!”春夏柳眉倒豎地喝道,“你既不知是誰,發他進來做什麽,若是來人有什麽歹念,你擔得起嗎?”
“小的冤枉啊!”門房慌忙擺手,“那位童大人手上有童家的印信呢,身份是可靠的,所以小的想着,總不好讓他們這麽冷的天就守在門外邊,這才放進來了。”
“你———”春夏還要說些什麽,回過頭來的孫丹發現了兩人在嘀咕。
“怎麽回事?”
春夏瞪了門房一眼,小步走到孫丹面前,道:“說是來了一位胡姓的商人和一位童大人,正在小廳裏,可是那童大人不知身份,萬一是有人刻意為之……主子還是不見得好。”
“不用了,現在就過去吧。”孫丹把手縮回鬥篷裏,小桂子用鐵釺子撥了撥手爐裏的炭火,蓋上蓋子,重新遞給孫丹。
“春夏你先把這些梅花送回去,再去庫房裏找幾個素白的長頸插花瓶出來,我趕着回來便自己插上這花。”孫丹用下巴點了點那數只擺滿了臘梅的托盤。
“奴婢知道了。”春夏福了福身。
孫丹點頭,轉身往正院裏去,小桂子見狀,把剛才方便爬樹掖在腰上的袍角放下來,趕緊追了上去。
110、灼灼其華
“嗒”的一聲,冰裂紋的綠瓷杯被放下時與桌面碰的一響。
這一聲讓坐在椅子上的兩人俱是一愣。
“唉,這次是我叫你為難了。”左邊那位身着灰色布衣的男子道。他面色憔悴,臉上雜着三分歉意七分愧疚。
右邊的男子搖了搖頭,道:“胡老弟多慮了,我只擔心我區區一個從五品的校理,幫不上什麽忙。”
胡老板道:“若是老兄這裏也走不通的話,我就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看看那些平日裏拿着我的錢吃喝玩樂的‘兄弟‘,如今只知道稱病推脫,看來也只有老兄你真心幫襯着。”
童校理沉默了,胡老板一介商人,本來接觸的官就不大,想他們去京都衙門裏去求情,也怪不得一個個都‘生病‘了。
“銀子我有的是,去了便去了,只是此番交到了童老兄這個兄弟,想來我不僅不虧,倒是大轉了一筆。”胡老板灑脫道。
“我聽聞你往衙門裏送了不下百兩銀子了?”一說到銀子,童校理想了起來。
胡老板苦笑,百兩銀子只塞進去幾件厚衣裳,這也實在是……正想開口說些什麽,一名身着花色棉襖的小丫鬟輕步進來,福身,道:“二位大人久等了,王妃已經在會客廳裏了,請二位過去呢。”
胡老板趕緊站起來,道:“麻煩姑娘了。”一邊說一邊把手伸進袖子裏準備抽銀票。童校理忙抓住他的手,眼睛看着小丫鬟,道:“煩請姑娘帶個路才好。”
“大人嚴重了。”小丫鬟低眉順眼道,自始至終眼神都不曾移一下。
話音一落,便另外的丫鬟拿來鬥篷替二人系上,暖簾也撩了起來。
兩人對視一眼,只能在心裏感嘆王妃禦下有方。
按理,童校理當先走出門,出了門就只管跟着走,不過幾步,待胡老板跟上來,趕緊放緩步子,與他并排而行。
看一眼前面領路的丫鬟,童校理壓低了聲音,道:“你剛剛是要做什麽!王府還少你那點兒碎銀子不成,這府裏一看就是井井有條的,你拿銀子出來壞了這些奴才的規矩,好叫王妃拔了你的皮嗎?也叫王妃看見我們兩個是有壞心思的,幫忙就更不用提了。”
胡老板被唬了一跳,趕忙道:“老弟什麽都不懂,全靠哥哥幫我了!定是你叫我說我才說,你叫我做我才做。”
“這便好了。”童校理自己也緊張,京都這個地方三品以上才叫官,自己一個從五品,從沒有機會單獨見過王妃,也不知具體如何,但小心總是好的。
從小廳到會客廳并不遠,就是領路的小丫鬟不說,光看站在門口伺候着的奴才,童、胡二人也知道就是這兒了。
還在心慌之際,一名衣着華麗的太監上前,不卑不亢的行了個禮,笑道:“二位可是來了,快些進吧。”
童校理心裏一跳,道:“王妃可是等急了?那可是小的罪過了。”
小桂子一愣,接着笑道:“童大人多慮了,只是擔心大人在路上耽擱久了,冷着二位。”
童校理一顆心這才從嗓子眼跳回胸裏。
繡了四君子的暖簾一撩起,并不讓人覺得十分暖和,解下鬥篷後,早有丫鬟端了熱水、毛巾以及皂角候着。淨面淨手一番折騰,再掀一道簾子往裏面去,狄龍的熱氣撲面而來。
胡老板從未有過這種時候,只覺得自己仿佛多走一步少走一步都是錯的,心裏更是惴惴不安。
童校理比之雖強上一些,但也只是那一點點。從前過年,他也是随大流來王府拜見過的,那時的王府哪裏有這些巧心思。一掀門外的暖簾,保準熱的你臉皮都發幹,猛的一冷一熱,叫人怎麽受得住?
再看今年,剛才那一番折騰,不僅讓他們整理了儀容,更叫他們适應了溫度,這種心思……他的眼神掃過角落裏擺的幾個大水盆,又明白了為何屋子裏暖而不燥。
轉過一面屏風,兩人都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看見了“端王妃”。
童校理壓低了身子,有一種這屋子裏的熱氣其實都是從這位身上散發的一樣。
灼灼其華!
“兩位久等了,坐吧!”孫丹虛手引了一下。
童校理順勢看過去,梳背椅上都已經鋪好了墊子,椅子下面更有特制的爐子,怕是把椅子烘的暖暖的。
“多謝王妃。”
兩人走近坐下,果真是暖和的很。胡老板此刻卻如坐針氈,經過這一會兒的事情,他早已不對心裏的那件事情不抱希望了。想着只當自己舔着臉陪童兄來拜見了一回王妃,況且能見到真佛,也算是自己撞了大運了。
孫丹先打量了一下二人,身着華服的不用說,必是那個童大人,但是自己看着眼生,應該是官職不高。
另一位布衣男子,應該就是從商的胡氏了,又想起官法規定從商者不能穿顏色鮮豔和布料較好的衣服,這種家有萬財卻不能表現的感覺,這個世界的有錢人真慘……
嗯,有個人除外。
“下面人失禮了,也沒和本王妃說清楚,二位是……”
童校理老臉一紅,趕緊站起來,拱手道:“小人乃博文館校理,童氏,海旭。地位甚微,打擾王妃了。”接着又指了一下也站起來行禮的胡老板,道:“這是京都彩霞路的胡氏,特随小人拜見王妃。”
“王妃大安,草民胡氏,願王妃福壽綿長,富貴吉祥。”胡老板說完,行一跪三叩之禮。
“胡老板快起吧,您既是彩霞路的,說來恐怕鋪子還在咱們王府鋪子的旁邊呢。”孫丹笑道。“這年也早過完了,不知是何事讓二位前來?”
兩人對視一眼,胡老板上前一步又道:“賤內前些日子因與一位留京的學生起了沖突,如今正關在京都衙門裏,想煩請王妃恩典,好叫她早些出來。”
孫丹黑線,道:“這件事情如何來問本王妃?你與那學生好生商談,讓他不必計較便是。”
胡老板和童校理苦笑,童校理道:“王妃便是有所不知,胡夫人與那學生正是因王爺和太子之間的謠言起了沖突。胡夫人說了幾句王爺的好話,就被那學生用茶壺砸傷了肩膀,誠如王妃所言,胡老板也曾找過他,許他百兩銀子壓京消災,剛開始他還意動,可第二天胡老板再去,他就死死咬定胡夫人污蔑皇室,理應受罰。”
孫丹聽到這裏已經皺眉,童校理接着道:“小人也上過衙門幾回,想勸勸那學生,可正不巧,碰見了太子的人在關押那學生地方。小人不敢輕率,又守了兩日,期間又有幾個不同的人出來,便知這其中怕是有太子的人從中作梗,一方面私心想要幫一幫老友,另一方面也恐有什麽詭計在,所以特來拜見您。”
“不争千裏争毫厘。”孫丹突然說了一句,“瞧這是要借胡夫人壓一壓民間輿論的風頭,更是想踩我們一腳了。”
111、遲來的訟師
“賤內可有性命之危?”胡老板也反應過來了,太子這招怕是要借殺了他老婆來警告那些流言裏支持端王的人。
端王雖然同樣身為皇子,但太子的東宮之位顯然更具有代表性,以污蔑皇室的罪名來量刑也不是不可以。
“衆口铄金,難不成太子還能把每個反對他的人治罪不成?”胡老板咬牙又道。
“他不需要那麽做,于當權者而言,民,向來只需要稍加威吓,就能安靜很長時間。”孫丹面無表情的回答。
從古至今的事例都表明了老百姓的能忍,只有忍到不能忍時才會反抗,就目前太子的行為來說,顯然沒有觸碰到他們的敏感神經。
“京都衙門的府尹是誰?”孫丹忽然問道。
胡老板和童校理沉浸在思緒中,一時沒反應過來,好一會兒,童校理才答道:“回王妃,是朱海平朱大人。”
“朱雙清的兒子?”孫丹猜道。
“是的。”
還真的是啊。孫丹用手指敲了敲扶手,猛地發現自己這個習慣好像是和端王學過來的,微微一笑,沉聲道:“胡老板。”
“草民在。”
“這件事情到底還是委屈了令夫人,太子想要從人心下手,我們自然也不會寒了你們這些跟着的人的心,你且放心,本王妃一定會将令夫人救出來的。”
胡老板鼻子一酸,想起陪着自己熬苦日子受排擠的妻子,想起自己搭上端王之後的揚眉吐氣,雙膝觸底之後,深深一拜。
“草民叩謝王妃大恩。”
大恩不言謝,胡老板對于自己往後要走的路,有了一個深刻的認知。
“不必多禮。”孫丹點頭,又轉頭對童校理說道:“只是免不得還要麻煩童校理多跑一趟才是。”
“王妃若有用的着的地方,只管吩咐。”
“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讓你跑一趟劉家,給劉家主帶個話,就說讓他接下這個案子的訟師一職。”孫丹道。
……這不太好吧。胡老板和童校理咽了一口口水,有文化的童校理馬上就想到了一句話:殺雞焉用牛刀。
就這樣讓人家堂堂一個世家家主,言官之首,敢和皇帝嗆聲的名嘴,去幫商賈之妻打官司……不帶這樣欺負人的。
“并且告訴他,這場嘴仗,本王妃重視的很。”
“是。”童校理看見孫丹的眼神,就知道這位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畢竟是天子腳下,部門的辦事效率那叫一個杠杠的,原來一個小小的口角之争,因為涉及到對皇室的态度問題,所以兩日後,衙門意思意思的辦了一個公堂,準備随便審審算了。
可這場官司打一開始就讓人覺得心氣不順,雙方的訟師遲到不說,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卻是個有名的人渣“富貴嘴”。
朱海平坐在上頭,看見來人不僅着花紅柳綠,塗了厚厚脂粉,還拿着一把折扇裝潇灑,臉色變的黑到不能再黑。隐晦的看了一眼旁邊待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