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崩裂
站在公司面前,身後嘈雜的車水馬龍,周圍林立的鋼筋水泥,身旁漠然的擦肩而過,一切都讓詩若感到茫然。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裏,穿越萬千人海,終于站在了這裏,只因為他,讓這一切都變得可以忍受。
這一幢大樓此時與這座城市同樣高大,程揚逸會在哪裏?
‘我在你公司樓下。’詩若發過去一個短信,現在也只能等在門口看看了,她不時地向玻璃門內張望,卻只能看見一個個嚴肅匆忙的黑白身影。
忽然,她眯了一下眼睛,迎面走來一個身穿職業裝的高挑身影無比熟悉,雖然與平時的風格完全不同,但是她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正是秦何絮。
此時她與周圍人一樣穿着黑白職業套裝,高跟鞋更襯得雙腿修長勻稱,馬尾高高紮起在腦後,精致的瓜子臉略施粉黛,一雙流光眼眸在黑色鏡框後顧盼生輝,在嚴肅中增添一份柔美。她矯健的步伐突然間亂了,鏡片後閃過驚訝,顯然也是發現了詩若。
詩若站在原地,看着她向自己走來,面上若無一物,心中卻盤旋着巨大的疑問和驚愕。
“詩若,你怎麽在這裏?”秦何絮走到她面前,熱情地跟她打招呼。
“你為什麽在這?”詩若沒有留意秦何絮說的話,還停留在剛才的震驚中,她反問道。
“我在這裏實習啊。”秦何絮笑了笑,推了推架在臉上的眼鏡。
“那程揚逸......”詩若心裏好像有什麽最不願意看見的東西正慢慢浮出水面。
“是啊,他也在這裏,我們在一起實習。”秦何絮把碎發別到耳後,莞爾一笑。
“哦,那你知道他在哪裏嗎?我今天是專門來找他的。”詩若覺得臉上微笑的假面具已經布滿了裂痕,一個細小的碰觸都會讓它四分五裂。
“他今天的工作有點多,這個時候應該忙不過來,不然你先跟我去喝杯咖啡?”秦何絮看了看表,提議道。
“不用了,我等他就好。”拒絕脫口而出,跟秦何絮單獨在一起哪怕是一秒鐘都讓她覺得難熬。
“詩若,既然你已經來到了這裏,有些事情我也不想隐瞞了,難道你不想知道我和他的過去嗎?”秦何絮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鏡片背後的眼神變得難以捉摸。
“你和他交往過,程揚逸都對我說了。”詩若也收起了笑容,豎起了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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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他有沒有對你說過我們的孩子?”
江邊,江風蕭飒地橫掃過兩岸,夏初零散的蟬鳴也被生生斬斷,零落在塵土裏。
“這裏的風景很好,我和他在下班的時候總是喜歡在這裏走走。”秦何絮舒了一口氣,看着寬闊的江面,淡淡地笑着。
“到底什麽是我不知道的?”詩若沒有興趣與她說些題外話,直截了當地問道。
“你還真是着急。”秦何絮走到一張石凳上坐下,望着自己交叉的十指,突然間安靜了下來,像是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那是很久的事了,竟然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了。”她的變得有些寂寥,臉上的表情柔和又帶着哀傷,詩若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來。
“你知道萬雪吧。那個時候,他在萬雪和程飛煦之間搖擺,每天看見他們親熱地在一起卻要壓抑自己的感情,過得很痛苦。後來,他還是沒能瞞過去,為了讓萬雪和程飛煦安心地在一起,他答應了一直愛慕着他的我。”她頓了一頓,又接下去說。
“那時候年輕氣盛,男人嘛,也總是有需求的。後來,我竟然懷孕了,我們都很慌張,但是沒過多久,萬雪就出事了。他很自責,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而我呢,既然萬雪都不在了,我也沒有存在的價值了。他讓我把孩子打掉,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我不敢讓爸媽知道,只能按照他說的做,程揚逸,真是一個狠心的人,不是嗎?”她笑的凄然。
詩若緊緊抓着自己的袖子,幹澀的關節突出泛白,全身的肌肉都緊繃到酸痛。她看着秦何絮,精致的臉上沒有一滴眼淚,但是在粉黛的背後分明有未曾幹涸的淚痕。
“那段時間,我是真的死心了。我也常常會想,自己在他眼裏不過是一個洩欲的工具,這樣愛着有什麽意義?直到後來再遇見了他,就是那天在駕駛證考場遇見你的那天,我才知道,我的愛從來沒有消失過。對一個人愛到深處,是能忍受焚身浴火的痛苦化為灰燼,再從灰燼中涅槃重生的。”
“你不恨他?”詩若木然地蠕動着嘴唇,聲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一樣。
“我恨他,所以我要他用一輩子還我。”秦何絮輕輕勾起嘴角,坐直了身子,直視着詩若。
“其實說起來我還是托了你的福,之前程揚逸想要脫離出你和程飛煦之間,依舊用我做幌子,我這才能更多地接觸到他。說起來,我一直都生活在別人的陰影下,萬雪是,你也是。可笑的是,我還得感激你們,因為你們我才能分的程揚逸一點點的注意,得到他身邊的一點點位置。這樣的代替,我也心甘情願。”
“你們都瘋了!一個個,一個個都甘願做別人的替代品,一個個都願意犧牲,以為這樣很偉大嗎?”詩若蹭地站起來,顫抖着指着秦何絮,面前的人,是沐清還是秦何絮?兩人的臉慢慢重疊在一起,露出那樣凄涼仇恨的目光,捧着流淌鮮血的心髒,要她看個清清楚楚!
“我瘋了?詩若啊,其實我才是最清醒的一個。你們這些人愛得死去活來,只有我看得最清楚,然後能輕易抓住你們的軟肋。”秦何絮掩嘴輕笑出聲,嘲弄地看着激動失控的詩若。
“你們有過去又如何,我不在乎。”詩若轉過身去,不讓自己臉上的情緒洩露在她眼前。
“我還是要謝謝你的不在乎,詩若,有的時候,你還是應該在乎一些比較好。還記得有一次半夜的時候程揚逸打給你的電話嗎?我記得他說過那天你們的舞蹈得了獎,在此之前你都很忙,那次你主動打電話給他,他很高興。”說到這裏,秦何絮眼中一黯,卻只是一瞬間又消失了。
“那天晚上的事情,不是汪子宣弄的嗎?”
“汪子宣告訴你了?呵呵,他啊,也是一個傻子,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攬,這麽多年了。”秦何絮眼中失了神,像是陷入了回憶中,喃喃自語着,又突然想起了什麽,把接下來的話都咽了回去。
“總之,我們上床了,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其實本來可以什麽都不發生的,他即使是在醉夢裏也不忘記你,他一直推開我,想要打電話給你,但是你沒有接。那一瞬間,他就像是一個孩子一樣脆弱,看見他那樣,我真恨你!”秦何絮的眼神驀地淩厲起來,詩若想起那天的寒風,心如刀絞,原來我們錯過的永遠都只是那麽一點點等待。
“後來的一切就都是順理成章了。”
“那只是一次意外。”詩若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随風灑落在江水裏。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秦何絮轉到她身後,在她耳邊幽幽地說,詩若打了一個冷戰,猛然推開她,看着她顯得有些妖冶的臉龐。
“在你與他朋友的聚會上憤然離席的時候,在你生日那天他決然離開的時候,在你們沒有聯系的這一個月裏,你以為我們在幹什麽?”
“你!”詩若憤怒地揚起手掌,卻一直停留在半空中,遲遲無法落下。
“詩若,你還不明白嗎?是你一步步把他推開的,我只是在剛好陪在他身邊罷了。你怪不得別人,這一掌,最該打的人,是你自己。”秦何絮握住了她揚起的手腕,緩慢卻不可抗拒地拉了下來,然後輕輕地拍在了詩若自己的臉上。
“可是他不愛你,這樣把他留在身邊,你會覺得幸福嗎?”詩若反手抓住秦何絮,看進她的眼裏,卻有同樣的悲傷。
“在一起是不需要愛情的!只要我們在一起,慢慢就會成為一種習慣,以後我們還會有孩子,一切就無從改變了!”秦何絮甩開詩若的手,後退一步,聲色俱厲地反駁。
“你們這樣只能互相折磨!”
“折磨也好!我的孩子還沒出世就死了,是他爸爸殺了他,程揚逸憑什麽得到幸福!”
詩若蹲下身去,淚水從她的指縫間流淌出來。她感到深深的悲哀,為自己,為秦何絮,同為愛情裏的困獸,她深陷泥潭,難以自拔,而秦何絮回頭無路,畫地為牢。
“詩若,回到你幹淨的城堡裏去吧,這裏不适合你,任由我們在這泥潭裏掙紮吧。”秦何絮看着蜷縮着的身影,像是看見了曾經脆弱的自己。她已經把所有的懦弱和天真都留在了過去,就像她此時閉上眼,緩緩轉過身去。鞋跟擊打地面的聲音尖銳而高昂,像是進擊的鼓聲砰砰作響。
只是最後,精致上揚的眼角依然有一滴晶瑩滑落,默然無聲。
‘你在哪裏?’
詩若放下手機,看着眼前寬闊的江面,粼粼的水面上跳動着無數的光點,像是數不清的碎玻璃紮在眼底。她低垂的手上握着手機,一道信息鋪滿了屏幕,光亮只支撐了一會兒,就暗淡了下去。
她慢慢站起身,臉上已經沒有了痕跡,眼中也看不出情緒。她沿着來時的道路走了回去,走出了沿河的綠化地帶,外面的一切依舊繁忙沒有停息,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行人有增無減,誰都沒有因為誰而停止生活的腳步。
隔着一條寬寬的馬路,詩若看見公司門口程揚逸修長的身影,他的兩只手插在褲袋裏,整潔的白襯衫貼合着他身體的弧度,短發利落,臉龐的輪廓即使是閉上眼睛詩若也能勾勒,他的眉毛糾結在一起,下巴微微擡着焦急地四處張望。
詩若沒有走過去,只是癡癡地望着那一個月來朝思暮想的身影,生怕下一秒,就失去了凝望的資格。在起伏流動的人海裏,像是有一種魔力,總是在兩人即将漂離的時候又牽引着他們碰撞在了一起。她曾經無比感謝這種命運的存在,現在卻無比期望當初若只是錯過該有多好。
程揚逸看見了她,焦慮的眼中閃過一絲欣喜的光亮,但是那一絲亮色只持續了一會兒,便又暗淡了下去。
人行道上穿梭的行人慢慢變少,綠燈開始跳閃起來,然後突然熄滅,黃燈短暫的生命也被紅色無情地刺破,人流被阻斷,車輛拖着身後長長的輪印駛過,将馬路兩端斬斷在兩邊。
不知變換了多少個紅燈和綠燈,也不知湧過了多少起起落落的人潮,萬千的變換都只是一瞬,那人的輪廓卻已在心中勾勒了千萬遍。
程揚逸走了過來,随着綠燈的大流,在詩若視線裏變得越來越清晰,最後占據了整個眼眶,将眼眶都撐得酸澀。
“你......”程揚逸先開了口,卻只說了一個字。
“你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詩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見他的臉色忽然變得難看,然後露出了一個苦笑。
“你都知道了。”
“我什麽都不知道,程揚逸,我發現我真的一點都不了解你。”詩若心裏剛剛平複的浪潮此時又翻湧了起來,是苦,是酸,是無奈,是傾倒在一起的百味千般。
“是你從來都沒有想過要了解我,從來都是我掏心掏肺,我那樣卑微地去愛你,可是我得到了什麽?有的時候我甚至開始懷疑你是否愛我。”
“我不愛你?”詩若哂笑了一聲,語勢随即淩厲:
“那麽你呢?我和秦何絮,在我們兩人之間你周旋得多完美,我一直都那麽相信你,在汪子宣的挑撥面前我也在維護你,可是你呢?”
程揚逸被抓住了痛處,詩若痛苦質問的眼神猶如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拽着他的五髒六腑,他伸出手想要握住詩若的手,像是下一秒她就會離自己遠去,再也望不到身影。
“你別碰我!”詩若卻一甩手打開了程揚逸,她的眼神夾雜着恨意,像是利劍向程揚逸毫不留情地射來。
“我一想起那天我就後怕,如果我不反抗,我的下場是不是和秦何絮一樣?那是你的孩子,難道你就不怕做惡夢嗎?”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什麽都不知道就不要在這裏指責我!誰知道那個孩子是怎麽來的,我既然不愛她,我放開她有錯嗎?”程揚逸厲聲反駁,這些怨與恨根本就不該發洩在他身上!他想要的只是好好地愛自己愛的人而已!
“錯!你一開始就是錯!既然不愛她為什麽一開始要招惹她,既然已經放開她現在為什麽還要和她糾纏!我到底算什麽,是因為那天我不願意嗎?我沒辦法滿足你嗎?對你來說我們就只是一個工具嗎?”
程揚逸突然拉過詩若,往江邊的小路上拽去,詩若死死踩住地面想要反抗,但是眼前的人卻像是生出了源源不斷的力量,手腕被緊緊地箍住像是要斷了一般,那股大力完全無法抵抗,恐懼像是藤蔓一樣纏上了她的心頭。
他把詩若拖到方才沿岸的綠地上,一把将其按在一棵粗壯的樹幹上,讓她動彈不得。
“原來在你眼裏我就是這麽不堪嗎?”他眼中燃着火焰,将一切情感都燒的通紅熾熱,在心中到處碰撞,一觸便是焦灼的疼痛。
“你都和秦何絮睡了不止一次,你覺得我應該怎麽看你?你甚至還想用別人用過的身體碰我,真是讓我惡心!”程揚逸滾燙的身軀壓着詩若,讓那天的回憶又回到了她腦海裏,恐懼和羞恥讓她的理智漸漸剝離了身軀,現在的她只想用所有惡毒的字眼去傷害他,看着他眼裏的痛苦和憤怒,像是半好的傷疤被狠狠揭下,半是劇痛,半是爽快。
程揚逸突然低頭狠狠地咬住了詩若的嘴唇,在她吃痛驚叫的間隙又将舌頭長驅直入,霸道地掠奪着一切。詩若的後腦勺抵在樹幹上,無處可躲,手腕已經紅腫,可是程揚逸的禁锢沒有絲毫放松,缺氧和情愫讓她全身漸漸酸軟,她情急之下狠狠地往他小腿上踹了一腳,他這才放過她的唇,她像是溺水的人終于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程揚逸的理智因為疼痛終于恢複了一些,他看着詩若因為剛才激烈的掙紮而泛着紅暈的臉龐,在他眼裏柔弱而無助,他不由得想伸手撫摸那一片傷心的神色,卻觸手一片濕冷!
詩若一偏頭躲過了程揚逸的手,擡起眼來,冷冷地看着他,那樣陌生而憤怒的眼神一瞬間将兩人之間的許許多多斬斷得徹底。
“詩若......”他的聲音在顫抖,一如他的心在顫抖,他不禁為剛才沖動的一切後悔起來。
“放開我。”詩若移開視線,不再看他,但是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掉落。
“放開她!”突然,兩人身後傳來一聲憤怒的嘶吼,程揚逸被一股力量往後猛地拉了出去,他踉跄地後退了幾步,站穩之後卻看見程飛煦正怒視着自己,把詩若擋在身後。
“你怎麽來了?”詩若看見突然出現的程飛煦,震驚地看着擋在身前的那個背影。
“你昨天問阿揚的公司,我就知道你今天會來,一早我就在這附近等你了,從你出現開始,我就一直在看着你。”程飛煦轉過身來,看着詩若的眼神溫柔如水。他伸手安撫地按了按詩若的肩膀,感受到她身上傳來的顫抖,心中的疼惜更添了一些。
“真是好感人,詩若,你說我的周旋在兩人之間,你怎麽不想想你自己是怎麽對我們兄弟兩人的?”程揚逸嘲弄地看着詩若和程飛煦,臉上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連心裏都是火辣辣的。
“你真是太幼稚了!我說了我喜歡她只是我的事,但是她一直都對你堅定不移,你怎麽能這麽說?!”程飛煦眼中的柔情在接觸到程揚逸的一刻被烈火蒸騰得無影無蹤,他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程飛煦的衣領,恨不得将他臉上欠揍的表情揍得面目全非。
“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你們背着我見了多少次,誰知道你們都幹了什麽!”程揚逸揮手擋開程飛煦的手,盯着他。
“就是因為你這樣不負責任又意氣用事,所以我才要把詩若搶過來,你根本配不上她!而你不能給的一切......”程飛煦上前一步,看着程揚逸變得越來越差的臉色,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都,能,給。”
程揚逸的拳頭已經緊握到泛白,兩人之間的氣氛越來越劍拔弩張,同樣英朗的眉毛憤怒地上揚,同樣明亮的眼眸中蔓延硝煙,同樣薄削的唇緊緊地抿在一起。
“別說了,我們走吧。”詩若從後面輕輕地拉了拉程飛煦的衣角,水滴石穿,未間斷的眼淚早已把心砸得千瘡百孔。她已經沒有力氣和勇氣再去勾動任何情感,她只想離開,到一個沒有程揚逸的地方,沒有他們過去的地方,安安靜靜的一個人。
“程揚逸,你終會為你說的所有話,做的所有事後悔。”程飛煦深深地看了詩若一眼,回頭對程揚逸最後說了一句,然後拉着詩若離開了。
程揚逸看着詩若崩潰的請求,想要伸手揩去她臉上的淚痕,想要抱她在懷裏輕聲地安慰所有的傷痛,想要告訴她這些日子以來自己所有的思念......但是當程飛煦牽起她離開的那一剎那,他知道,他已經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将她護在身後的不再是他,這個事實讓程揚逸心如刀割,他自嘲地一笑,看着那兩個身影漸漸走遠,消失在成蔭的綠意後面,成為眼底濃的化不開的落寞。
難道這就結束了嗎?
程揚逸仰頭看着依舊明媚的天宇,光線刺進眼睛裏,火辣辣地疼。
突然,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刺破此刻平靜的帷幕,像是一塊巨石砸進程揚逸的湖心,滔天的巨浪是紅色的,映出萬雪倒在車輪下沾滿鮮血的臉龐。不,那不是萬雪,是詩若!那雙充滿痛苦與悲傷的眼睛被紅色淹沒,曾經充盈的光彩都煙消雲散,連最後一絲光亮也黯淡了,熄滅了。
不!
程揚逸拔腿向他們離開的方向追去,同樣的事情他再也不想看到發生在詩若身上,萬雪已經離開了,上天怎麽忍心再把詩若也奪走!他從未感到如此地恐慌,連奔跑的雙腿都在顫抖,世界像是一瞬間掉入了巨大的黑色泥潭裏,所有的光線都被吞噬得無影無蹤,只剩下絕望和恐懼還在掙紮喘息。
眼前的綠樹都自動讓開了道路,當馬路終于出現在眼前的那一刻,馬路上的混亂又再一次讓他的心跳加速到前所未有的速度。
一輛車停在斑馬線前,躺在地上的人擁有與他一模一樣的面龐,此刻蒼白得毫無血色,陷入了沉睡,詩若坐在地上伏在他身上無措地哭泣,一瞬間,程揚逸覺得躺在地上的人是他自己,那站在這裏的是他的靈魂嗎?
詩若抱着的是誰,站在這裏的是誰,他是誰?
世界都旋轉,颠倒,詩若悲傷的哭喊是光明裏唯一的黑暗,是黑暗裏最後的光亮。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