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關琥閉上眼沒多久,就鹹覺回到了那天晚上,他在張燕铎的酒吧喝酒,那晚酒吧的人出奇的多,而且都是女性,有兩個常客還一直圍着張燕铎說話,那虎視耽耽的模樣傻子都能猜出她們心裏在打什麽算盤。
所以關琥很不高興,因為那些礙事的人,他幾乎沒機會跟張燕铎搭話,幾次過去提醒說明天還要早起去露營,不要玩太晚,張燕铎都是嗯嗯嗯的敷衍他,最後還嫌他煩,讓他先回家,他一賭氣就先走了。
誰知他前腳到家剛坐下,張燕铎後腳就回來了,說酒吧交給店員看着,他回來陪弟弟。
他當時心裏正不高興着,借着醉酒,嚷道:「你去陪你的環肥燕瘦呗,露營我一個人去。」
張燕铎倒了杯水遞給他,笑道:「你吃醋啊?」
「開玩笑?我為什麽要吃你的醋?」
他最多是心裏不太舒服而已。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很在意圍繞在張燕铎身邊的那些莺莺燕燕,那些女人都是有目的的,要知道張燕铎長得帥又有錢,而且對女性又很有禮貌,所以倒追他的人特別多。
但關琥覺得這些女人都不适合做張燕铎的伴侶,沒有為什麽,就是覺得他們站在一起不般配,每次張燕铎被邀請出去玩都會叫着他,他每次都覺得充當電燈泡很尴尬,但每次又拒絕不了。
因為他好奇張燕铎會不會真的跟對方交往,交往的話會不會結婚。
他很不想面對這個問題,那會讓他感覺自己的親人被奪走了,他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覺得自己很變态,作為兄弟,他原本該希望哥哥在經歷了各種磨難後有個好的歸宿――理智這樣教導他,但感情上他做不到。
所以這段時間他很暴躁,經常動不動就發脾氣,張燕铎也不在意,笑他是不是到了更年期,他當然不是,他只是發現自己對張燕铎抱有一些特殊的感情。
是那種想把最好的東西占為己有不願跟任何人分享的感情。
他借着張燕铎的手把水喝了,接着繼續靠着沙發不說話,張燕铎在他旁邊坐下來,問:「關琥,問你個問題。」
「什麽?」
「如果要選擇結婚對象的話,你說哪種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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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震驚,坐起來,問:「你要結婚?是哪一個?」
「就是決定不了才讓你選,你覺得今晚在酒吧的那些,哪個最好?」
「我……」他恍惚了一下,搖頭說:「我不知道,都很好。」
「那男性呢?也有男性跟我告白,我不在意同性問題,反而覺得同性更好,你也知道女人有時候很麻煩,對了,那個陳老板你還記得嗎?他一直跟我表示好感,不過他太有錢了,讓人感覺不踏實。」
關琥記得那個人,一個IT公司的老板,他有一次遇到了搶劫,剛好他們兄弟路過,他就出手解決了,但過後陳老板跟他們道謝的時候,眼神一直放在張燕铎身上,還拉着張燕铎的手不放,直說要請客答謝才行,那赤裸裸的眼神讓他當時就覺得不舒服。
所以聽說陳老板追求張燕铎,他一點都不奇怪,而且陳老板有點見識,能說會道的,他們聚過幾次,他知道陳老板跟張燕铎挺聊得來的。
這樣一想,他就更覺得不舒服,站起來走去吧臺随便找了瓶酒,倒進酒杯,咕嘟咕嘟喝下肚,酸溜溜地說:「有錢還不好?難道你還想找沒錢的?」
「可是我自已就很有錢了,所以錢對我來說不是很重要,我還是想找有感覺的。」
關琥的第二杯酒也喝光了,喝得太急,他的腦子開始暈乎,恍惚着問:「那你覺得誰對你的口味?」
張燕铎好像說了什麽,他沒聽清,越想越覺得心煩,索性拿起酒瓶直接往裏灌。
他灌了好幾口,又氣沖沖地回到沙發上,質問:「你為什麽老跟我說這種事?炫耀嗎?你明知道以你的條件,公主都可以娶到手,你在個單身狗面前說這些有意思嗎?」
「關琥你醉了。」
「我沒醉!我最讨厭你們這種人,有錢的拚命說自己窮,瘦子整天說自己需要減肥,明明可以在感情上游刃有餘,卻偏偏說自己沒自信,你說你沒自信張燕铎,你讓地球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還怎麽活!?」
「我是沒自信啊,我沒自信可以忍住不揍你。」
帶着挑釁的散漫語調成功地挑起了關琥的怒火,他腦子一熱,撲過去揪住張燕铎的衣領,想給他點顏色看看,他讨厭張燕铎這種不把一切放在心上的态度,在他認真說一件事的時候,有必要這麽戲弄他嗎!?
那一拳最後有沒有打過去,他竟然記不得了,但張燕铎嘴角有瘀青,那大概是他出手了吧,都怪他喝得太多了,導致後面的記憶混亂,等意識複蘇時,張燕铎已經把他壓在了沙發上,兩人赤裸相對,他的手還放在自己的胯下,在任意玩弄他的下體。
他想反抗,擡起手來,卻發現手臂酸軟,他沒力氣掙紮,只能任由張燕铎的侵犯,像是感覺到了他的怒氣,張燕铎低頭親吻他,他竟然可恥地硬了,發出連他自己都耳紅心跳的呻吟。
或許是酩酊的關系,進人沒有想象中那麽可怕,可怕的是張燕铎的持久力,他被人像是玩具一樣任意擺弄着,渾渾噩噩地想如果他死了,那一定是被搞死的。
關琥的呼吸急促起來,有點摸不清現在是在記憶裏還是在夢中,腹下有團熱火在燃燒,他屈起身體,将手插到腿間,依賴着以往的習慣開始撫摸。
身上燥熱,像是張燕铎在撫摸他的身體,從脖頸一路摸到腳趾,他緊張得弓起腳趾,想抗拒張燕铎的靠近,但身體表達了真實的願望,他熱情地迎合過去,彷佛在這短暫的時間裏,所有悖德羞恥都成了裝飾物,撕掉道德的外衣,他們更遵循動物的本能。
接受跟進人,享受對方帶給自己的快感,直到最後的釋放,熱流洶湧而出,溢濕了腿問,關琥抖了抖,睜開眼睛。
陽光從窗簾縫隙透進來,夢境中的昏暗、激情還有瘋狂消散一空,他的神智恢複了清醒,這才發現那只是一晌春夢,自己現在躺在警局的值斑室,然而……
腿間精濕,關琥探手一抹,冷汗瞬問流了下來,他竟然在值班室發春夢,而且還射精了。
生怕有人過來,關琥不敢怠慢,跳下床,把短褲脫下來,還好他常常留宿,值班室有放備用的衣褲,他翻出內褲跟外衣,暗嘆僥幸,三下五除二穿好,又趁着時間還早,局裏人不多,拿着內褲去洗幹淨了,晾到了洗衣房。
一連串的事做下來,關琥感覺自己穿越到了青春時代,那時候他也幹過類似尴尬的事,沒想到時隔多年,他居然……
果然又是張燕铎那混蛋惹的禍!
等關琥洗完澡,去食堂吃了早飯,把一切都搞定後,大家才陸續到齊,重案組最近沒有大案子,江開他們還是負責配合緝毒科的同事調查王家血案,他們化妝成道上的小混混,去一些有嫌疑的犯罪組織裏打聽情報,負責調查王煜的工作就交給了關琥。
關琥把老師給他的加料香煙給了緝毒科的科長,檢驗後發現煙絲裏混合了大麻,而且成分很雜,短期少量的服用,身體不會馬上出現不良反應,所以很多人都抱着從衆的心态去吸食。
科長說現在很多大學生都喜歡吸這些東西,美其名日是為了提神做功課,其實就是一種心理依賴,結果是惡性循環,精神狀态越來越糟糕,等發現戒不掉的時候已經太遲了,他們抓了很多私下販賣的小店,但還是屢禁不止,最終原因還是因為有市場,有人買才會有人賣。
「既然這條線索是你發現的,那就由你去查吧,不過小心點別太刺激王煜,他的律師是他父親的好友,又龜毛又護短,一個弄不好,又來投訴你侵犯人權。」
「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麽做。」
關琥出發時已經想到了對策,既然王煜抗拒直接溝通,那他可以去拜訪一下那位心理醫生,看看能不能在他身上找到突破口。
科長說那位心理醫生很變态,關琥沒放在心上,他身邊就隐藏着一只大惡魔―― 論變态,在張燕铎面前,誰敢出其右?
為了順利跟蹤到王煜,關琥早早就去了王家,他先試探性地敲門拜訪,不出所料,出來開門的是家傭,對他說王煜身體不舒服,無法招待客人,說完不等關琥響應,就直接把門關上了。
老實說幹警察這麽多年,他什麽樣的人沒見過,但這還是頭一次被個毛頭小子請吃閉門羹,關琥聳聳肩,放棄去糾結,老老實實回到自己的車裏,心想比韌勁,誰怕誰,我就在這兒耗上了,我就不信你能一天都不出門!
王煜出門要比預料中早得多,關琥在車裏待了還沒有一個小時,就見王家的門開了,王煜從裏面出來,很快,一輛出租車開到了門前,他坐上車走遠了。
關琥敔動車輛,在出租車後面不近不遠地跟着,一路跟到了商業樓區,出租車在一楝大廈前停下,關琥看着王煜走進大廈,他找了個地方停好車,也跟了進去。
大廈門口列着各樓層的公司名稱,他上下看了一遍,最後目光落在十樓上。
Dream心理咨詢中心。
跟調查資料裏的名字一樣,看來受害人很相信這裏的醫生,對外界跟警察那麽抗拒,卻主動來跟醫生溝通,難怪科長對無法從醫生這兒拿到情報耿耿于懷了,王煜跟醫生說的事情一定有助于他們追查兇手。
所以接下來的任務就是看他要如何運用手段,從醫生口中問到情報了。
關琥搓搓手掌,在心裏盤算着行動計劃,乘電梯來到十樓。咨詢中心的前臺是個說話溫柔的小姐,當聽說關琥沒有預約,她委婉地請他先填表格再進行預約。
關琥聽她說最快也得一個星期才能約上,他沒耐心了,直接拿出自己的刑警證,遞到前臺桌上,笑咪咪地說:「不知道這個通行證能不能幫我提前約到?」
看到警察證件,小姐的表情僵硬了幾秒鐘,随即重新綻放笑臉,她把關琥請到休息區,說現在不方便打擾醫生,等病人離開後,她再進去詢問,請他在這裏稍等。
休息區有免費的茶點享用,還有各種音樂選聽,連座椅都自帶按摩功能,關琥這兩天身體正酸痛呢,按摩椅剛好派上用場,他選了飲料,靠在椅子上享受按摩,再把耳機戴上聽着輕音樂,覺得這裏比警察局的值班室舒服多了。
當心理醫生真好啊,上下嘴皮碰幾下,就能輕松賺大錢了,要是當初他也選擇這行就業,想必現在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身邊美女層出不窮,早就沒張燕铎什麽事了。
該死,莫名其妙的又想他了,有人說這世上最可怕的兩種感情就是依賴跟信任,關琥發現這兩條自己都占了,這真是件可怕的事,即使那個人曾經跟他搶過女朋友,還故意在他面前炫耀男性魅力,還對他……但即使有諸多不是,一遇到什麽事,他還是會忍不住地去挂記那個人。
在心裏不斷地吐槽自己,關琥又習慣性地掏出手機看來電,平時接多了張燕铎的來電,這兩天手機太安靜,他都有點不适應了。
張燕铎沒有來電話,關琥自嘲地笑笑,把手機放回去,心裏說不上什麽感覺,有點慶幸,又有點失落。
想什麽呢真是,也許人家根本就沒把你放在心上,他有很多錢,你沒有,他有很多選擇,你也沒有,在發生過那種關系後,連把他們連接到一起的血緣關系都變得微妙了。
所以,抛開那層脆弱的血緣關系,他們之間還剩下什麽?
就在關琥陷人無限循環的自我厭惡時,王煜出來了,他急忙抽過旁邊的報紙遮住臉,但這個行為很多餘,王煜根本沒往他這邊看,低着頭匆匆走出去。
關琥放下報紙看去,王煜擡手揉眼睛,像是在哭泣,這讓他更加起了好奇心―─到底這個心理醫生有多厲害,可以讓病人對自己推心置腹?
前臺小姐走進去沒多久,出來告訴關琥說醫生答應見他,不過只有十分鐘的空閑時間,希望他不要介意。
關琥一點都不介意,先見了再說,到時候見招拆招呗,對付這種人他有經驗。
他跟着小姐走進診療室,裏面很寬敞,整體白色設計,擺設不多,簡約而大氣,配合着樂曲聲,的确可以讓煩躁的心情得以纾解。
靠窗的地方擺放着沙發跟躺椅,對面是辦公桌,桌上只有一臺計算機,顯得有點空,關琥想起自己的辦公桌,不由得汗顏了一下――如果他的收納技巧有這醫生一半好的話,也不會整天被蔣玎珰嘲笑桌子像豬圈了。
他在房間裏轉了一圈,不見醫生出現,左右看看,沒找到監視鏡頭,便迅速走到計算機前想看看有什麽發現,可惜計算機鎖屏了,他看到旁邊半開的抽屜,猶豫着要不要打開看一下,就在這時,耳旁傳來說話聲。
「在找什麽?」
「啊!」
關琥沒防備,下意識地往另一邊躲閃,男人及時伸過手來扶住了他,微笑說:「亂動別人的東西,很容易引起對方的反感,到時不管你想問什麽也問不到了。」
語調輕柔,帶着蠱惑人心的親近感,這樣的聲音很容易讓人放下戒心,然而關琥的反應卻恰恰相反,因為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張燕铎!
大家能想象得出那種感覺嗎?一個完全意想不到的人在不可能的狀況下突然出現,讓人完全沒有防範,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開口發問了。
看到關琥的樣子,張燕铎噗哧笑了,笑聲像是解開催眠的鑰匙,讓關琥回了神,問:「張……燕铎,你怎麽在這裏?」
「叫哥。」
張燕铎眉頭微皺,有點不太高興,這模樣把關琥氣笑了,質問:「你還好意思讓我叫你哥,你對我……」
對上張燕铎的視線,關琥半路把話剎住了,張燕铎看着他,平靜地問:「對你什麽?」
「你怎麽在這裏?」
「因為我就在這裏工作啊。」
「在這兒工作?」
關琥上下打量張燕铎,這才注意到他的衣着跟平時不同,外面套着醫生的白大褂,再配上無框眼鏡,宛如溫文爾雅的學者,他反應了過來――原來科長口中那個變态四眼雞就是說張燕铎啊!
張燕铎隔三差五的就往警察局裏跑,局裏不認識他的人不多,偏巧緝毒科科長是剛調過來的,他沒見過張燕铎,更想不到張燕铎跟關琥還有層親戚關系,否則一早就把關琥叫來幫忙了。
張燕铎的打扮跟氣質跟平時很不一樣,這對關琥來說,算是一種意外驚喜,他覺得科長的描述不太對,張燕铎這副樣子不該叫變态四眼雞,該叫斯文敗類。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笑了,張燕铎不知道他笑什麽,但他很喜歡看到這樣的笑顏,哪怕看一輩子都看不夠。
「要喝點什麽嗎?」
他給關琥做了個随便坐的手勢,走過去倒飲料,關琥沒坐,追着他問:「所以王煜的心理醫生就是你?」
「一開始不是,是我讓那位專家轉給我的,大家都是同行,相互關照嘛。」
關琥一個字都不信,以他對張燕铎的了解,對同行張燕铎會欺騙利誘威脅,就是不會關照。
「可以說下你的具體關照方式嗎?」
「喔……」
張燕铎倒了關琥最喜歡的葡萄汁遞給他,微笑說:「他想帶女朋友去埃及旅游,我支援了一下,他就很開心地把剛接的案子轉給了我。」
「錢,呵。」
「就是錢,這世上有什麽事是錢辦不到的?」
關琥拿着杯,盯着他不說話,張燕铎的微笑收斂,輕聲說:「這世上有些事的确是有錢也辦不到的。」
關琥覺得這句話意有所指,但他不願意多想,改問:「你有心理醫生執照嗎?」
「關警官,你是來調查我的工作的嗎?」
「不是,是出于關心來問的。」
「如果是私人問題,那是要收費的,秘書小姐跟你說了吧,我只有十分鐘給你,」張燕铎看看手腕,公事公辦地說:「現在剛好到十分鐘。」
「那我現在在查案,請你配合回答。」
「如果是公事,那我有拒絕的權利,畢竟我很忙,這是你們吃公家飯的人無法想象的。」
張燕铎說完,見關琥臉色不好看,他笑了,伸手拍拍關琥的肩膀,問:「生氣了?逗你的。」
關琥不說話,張燕铎的手順着他的肩膀一路滑下來,握住他的手又輕輕拍了拍,
關琥回過神,一把甩開了。
張燕铎沒在意,讓關琥坐下,他坐去對面的沙發上,說:「以前在美國沒事時學的,順便考了心理醫生執照,現在正好派上用場,放心,我不會做犯法的事,我不想你抓我。」
「為什麽突然想當心理醫生了?你不是有酒吧嗎?」
「酒吧開到這個月底就不做了,白天晚上都上班,我忙不過來。」
「你不是很喜歡開酒吧嗎?為什麽說不做就不做了?」
「因為你不喜歡,所以我就改行了。」
「我沒有不喜歡。」
「關琥,撒謊是不對的,尤其是在一位心理醫生面前,你去酒吧的時候,十次有九次是繃着臉的。」
被指責,關琥認真想了想,他真的表現得那麽明顯嗎?
好吧,仔細想想,每次看到總有那麽多女人圍在張燕铎身邊,他是不太高興,張燕铎的優秀會很容易讓人産生自卑心理,以前他一直認為他是在嫉妒,但似乎又不太像……
感覺到張燕铎的注視,關琥借着低頭喝飲料,再次沒骨氣地把目光閃開了。
「你別在意,這麽做也不光是因為你,反正我做什麽都沒長性,又什麽都能做,所以就輪番做做看咯。」
這句話說得讓關琥又想揍他了,沒好氣地問:「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你從沒跟我說過。」
「因為你從來沒問過我,你只關心自己的工作,關琥,你的腦子裏只有案子。」
聽到這裏,關琥有點心虛,張燕铎說得對,他從來沒問過張燕铎都在做什麽,也沒在意過張燕铎做了什麽,因為張燕铎一直都在他身邊,那種習慣就像是空氣,幾乎可以忽略的存在。
看到他的反應,張燕铎聳聳肩,自嘲地說:「看,你并不像你以為的那麽了解我。」
雖然也許這是事實,但還是讓人忍不住惱火,關琥問:「你就一定要用這種口氣說話嗎?你覺得我不理解你,那你給過我機會去了解嗎?不管任何事,你從來都不說,哪怕是我問了你也會支吾過去,了解是相互的,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不可能事事都知道!」
張燕铎不說話,關琥發覺自己的失态,他停了下來,張燕铎起身幫他重新倒了飲料,遞給他。
「你累了,也許該休息一下。」
手裏的空杯被拿走了,關琥接過新的飲料,啜着問:「你喜歡這份工作嗎?」
「這裏是心理醫生診所,這句話該是我問你。」
「如果你把我當患者,那麽為了了解患者的心态,互動也是有必要的。」
「談不上喜歡,但我不讨厭,至少它可以讓我賺到錢。」
「做多久了?」
「半年多吧,我不是常駐,你也知道我不喜歡每天定時做一件事,除了……做飯?」
「你會接王煜的案子不是湊巧吧?」
「是蕭組長來跟我咨詢,我覺得好奇,就把案子接過來了。」
又是蕭狐貍搞的鬼,關琥在心裏腹诽他的頂頭上司――真是奇了怪了,明明他跟張燕铎是兄弟,可怎麽每次張燕铎的事蕭白夜都比他更了解。
關琥心裏不太舒服,問:「那你問出什麽了?」
「抱歉,有關患者的個人隐私,無可奉告。」
「這對我們很重要,我們要查兇手!」
「那也不行,這有關職業操守,就跟你們警察一樣,昨天我問你案子,你不是也說不能透露嗎?」
關琥恍然大悟。
難怪昨晚在聽了他的那句話後,張燕铎笑得那麽詭異,原來是早下好了套等着他來鑽啊!
膝蓋被輕輕碰了碰,張燕铎稍微往前探身,朝他笑道:「親愛的弟弟,你也不想我因此被吊銷執照一吧?」
那手像是帶了電,關琥被碰到,輕輕一抖,他發現今天張燕铎對他的肢體接觸特別多,雖然以前他們也整天勾肩搭背的,但感覺完全不同。
關琥回憶自從他進來後張燕铎對他的碰觸,先是肩膀,之後是手臂、手腕,剛才是膝蓋,他雖然對心理學方面的知識了解得不多,但也知道一些,就比如有人要催眠一個人,通常會通過肢體接觸來降低對方的戒心……
想到這裏,他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張燕铎還在看着他,眼鏡片後面的眼瞳冷清幽深,完全猜不透裏面的感情。
張燕铎一直都是這樣的人,雖然他們關系親密,但很多時候關琥都摸不清他的心思,這種感覺很糟糕,為了掩飾內心的暴躁,他只好公事公辦地問:「那我換個說法,你是不是在他那裏問到了什麽?」
「算不少吧,這個年紀的孩子還是很好對付的,只要附和他們說話,他們就很容易把你當知己,進而言無不盡,所以連心理暗示跟催眠都用不到。」
關琥的心一跳,話題終于轉到了他在意的問題上,他裝做不經意地問:「你也會催眠?」
「幹這行的多多少少都會一些,更別說我們以前連手對付過那麽多恐怖的人,沒有一技防身怎麽行?」
說到連手對付敵人,關琥恍惚了一下,他跟張燕铎并肩作戰的場景彷佛就在昨天,但實際上時光已經過去了兩年。
他做警察,張燕铎幫他的忙,偶爾開酒吧,日子過得舒适而平淡,他以為這輩子都這麽過了,他沒找過女朋友,因為他根本沒機會,也沒那個心思。
身邊有個近乎控制狂的哥哥,交朋友拍拖那些事想都不用想,但奇怪的是被這樣控制,他卻如食甘饴,甚至享受其中,所以其實他沒資格說張燕铎變态,他自己不也是這樣嗎?
「那你能透露一點情報嗎?我只想知道跟命案有關的部分,一點就夠了。」
「不能,原因剛才已經說了。」
「難道通融一下也不行嗎?你查案子的時候我也常常給你通融的。」
這次張燕铎沒有馬上回答,他垂着眼簾,手指在沙發扶手上輕輕點動,發出噠噠噠的輕響,響聲不疾不徐,很有規律。
關琥想起了電視裏催眠時常出現的那種來回搖晃的擺錘,他有些緊張,心想張燕铎現在是不是在催眠他?還是在他進房間的時候就已經被催眠了,甚至更久以前他就做了催眠暗示,所以自己才會變得越來越暴躁焦慮,不可理喻?
理智告訴關琥他該馬上阻止張燕铎的舉動,但不知為什麽,他沒有那麽做,而是選擇側耳傾聽。
漸漸的,他的頭開始發沉,明明是來查案子的,可是現在卻覺得很放松,想就此躺下好好睡上一覺,也許張燕铎說得對,他是累了,需要休息。
大概這就是催眠生效了,為了保持清醒,他擡起眼皮,大聲叫道:「張燕铎!」
張燕铎一挑眉,對這個稱呼不喜歡,但是在聽到那略帶鼻音的叫聲後,他的心情便轉好了,探身過去,伸手摸摸關琥的臉頰,問:「困了?困了的話就躺下來。」
關琥想躲避,身體卻不聽使喚,反而就着他的手蹭了蹭,像是貓咪蹭動主人手掌的樣子,嘟嚷道:「你平時也會給人催眠嗎?」
「比如?」
「比如達到某個目的。」
這句話直達核心,關琥的心怦怦跳得厲害,他想以張燕铎的智商,應該知道自己問的是什麽意思。
張燕铎的手從他的臉頰滑到頭上,揉着他的頭發,柔聲說:「會的,我一向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哪怕是勉強的做法?」
「有點卑劣是不是?但如果對方心裏完全沒有那個想法的話,再好的心理醫生也無法催眠他。」
「也許對方只是信任你,而你辜負了那份信任!」
「也許,這一點我不否定。」
「所以那晚你是有預謀的暗示我?」
張燕铎笑了,笑聲很動聽,借着撫摸的姿勢靠過來,跟他四目相對,問:「你終于不逃避了嗎?弟弟。」
「我從來都沒有逃避,我只是沒想到你……」
說到這裏,關琥的聲音變得哽咽,因為激動,他的胸膛起伏得很厲害,忍了忍,終于把弱氣的哭音忍了下去,問:「我們本來該是最親密的關系,為什麽你要毀掉它?」
「可是我們現在更親密了啊。」
張燕铎繼續向前靠近,為了躲他,關琥只能不斷往後退,最後沙發靠背擋住了他。
他失去了退路,任由張燕铎壓住,繼而跨坐到他腿上,伸手按住靠背,将他圈在手臂跟沙發之問,不容許他有逃避的機會。
張燕铎靠得太近了,關琥幾乎相信他馬上就會親上來,但張燕铎停住了,指指嘴角,說:「看你打的。」
嘴角上的瘀青已經不太明顯了,要湊近了看才能看到,張燕铎的口氣帶了幾分抱怨的孩子氣,關琥有點想笑,小心翼翼地問:「你要報複回來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早就揍你了。」
張燕铎像玩弄寵物似的揉動他的頭發,接着擡起他的下巴,讓他直視自己,說:「現在我們不僅是兄弟還是情人,這樣不好嗎?」
溫和的語調在樂曲聲中緩緩傳來,帶着讓人着魔的誘惑,關琥的意識有點飄忽,感情的天秤開始搖晃,想說不好,但又覺得沒有不好。
他跟張燕铎在一起時很開心很自在,張燕铎把一切都打理得很好,陪伴他照顧他,平心而論,張燕铎除了毒舌跟控制欲外,是個好兄長好夥伴。
許多時候,依賴也是一種喜歡,關琥并不在意同性相戀這種事,但……他無法逾越道德底線,以往他慶幸他跟張燕铎的兄弟關系,可現在他又希望不是,因為那樣的話,他們就可以真正在一起了。
張燕铎沒有忽略關琥每一個細小的動作,他稍微往後退開,說:「你一定認為如果我們不是兄弟的話,那該多好,你弄錯了,如果我們不是兄弟,我根本不會接近你配合你寵你的關琥,這世上沒有一個人值得我這樣做。」
這句話就像是炸彈空投下來,關琥只覺得兩耳嗡的一聲,他沒想到張燕铎會這樣說,完全怔住了。
這是道死命題,如果他們不是兄弟,他會坦然接受張燕铎,但反過來,假如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系,張燕铎早就離開他了,他根本沒有什麽所謂接受的機會。
心房不受控制地跳動着,各種感情盤旋在胸腔中,有氣憤也有無奈,他澀聲說:「所以你在意的不是我,是你弟弟。」
「你傻了?我弟弟不就是你嗎?」
張燕铎的笑聲中帶着寵溺的味道,伸手撫摸他的臉,關琥的火氣湧上來,一巴掌打開了。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離譜,但他就是忍不住,原本那些悖德沮喪、自卑自傷的情緒消散一空,張燕铎的話傷到了他― ―他是關琥,他首先是一個獨立的人,其次才是張燕铎的弟弟,如果張燕铎喜歡的只是那層關系的話,那就等于否定了他的存在。
他問:「如果我們完全沒關系呢?」
「怎麽可能,雖然沒看DNA鑒定書,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覺。」
「那假如不是,你是不是就會把投進來的感情收回去?」
「這個假設不存在,我們本來就是兄弟,關琥,為什麽你總在一些小事上鑽牛角尖?」
話題說到最後又繞回到原點,原來他們的關系只維持在一份DNA 鑒定書上。
關琥有點自暴自棄,他打消了繼續溝通的念頭,對張燕铎說:「再催眠我一次吧。」
張燕铎挑挑眉,沒明白他的意思。
關琥故作輕松,說:「我很好奇被催眠後是什麽感覺,你就把我當試驗品好了,催眠的時候需要用擺錘或懷表嗎?或是其他什麽小玩意兒?」
「關琥,你不是試驗品。」
張燕铎說得很平靜,但不難聽出平靜後的愠惱,關琥往後退了退,想看清他的表情,但還沒等他退開,脖頸就被攬住了,張燕铎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