喰鬼之境——執念

第10章 驿 站

天色開始朦朦亮起，驚心動魄的一夜終于過去。

早間新聞按往常的時間開始了播報。只是新聞一出，便在各界炸開了鍋！

新聞披露了喰鬼拍賣‘食物’的惡劣行徑，鏡頭中的記者一邊義憤填膺的譴責，一邊為群衆展示了宴會廳的全景。說到慷慨激昂處，屏幕中出現了一張照片，戴着面具的一個少年，露出詭異的異色雙瞳，罕見的銀色羽赫上浸染了一片猩紅。

“這場拍賣是有神秘人的舉報，等我們趕到時已經發生了內鬥！”記者的語氣正義凜然：“這是當時捕捉到的唯一一張清晰的畫面，此喰鬼便是拍賣會上的一員！”

清晨的大街上沒什麽行人，只有十字路口的LED屏下站着一高一矮兩個年輕男人。

“舉報的神秘人是不是你？”喬啡想起陸離危急之時讓他再堅持一下的話。

“是我。”陸離理了理耳邊的鬓發，燕尾服外套已經扔進了垃圾桶，這時他單手插兜，随意一站都有種要拍照的既視感。

喬啡對他這點已經麻木了：“我說你怎麽反應那麽快的給我戴了面具。”

陸離作勢要掐少年的小臉兒，被少年嫌惡的躲開，那只手便又揣進了褲兜：“不然你這小模樣豈不是要被天下人看遍。”

“你的赫子。。。”喬啡清清嗓子：“你是要變成楊過了嗎？”

“。。。 。。。”陸離翻了個白眼：“那你消氣了嗎？讓你受傷的赫子現在已經壞掉了，不是正好。”

“那可不一樣，壞掉的是你的心眼兒！”

“好吧，我不想解釋，但事情确實跟我開始想的有些不一樣。”陸離看到街上開始出現了行人，便伸手把喬啡拽到了拐角的陰暗處：“我給你穿了禮服是打算我們一起入場的，比如我作為‘推薦人’之類的，咳，然後。。。”

“沒想到半路殺出個母大蟲，你只好改變了計劃？”

“就是這樣。”

“呸！”喬啡的動作有點大，牽扯着渾身上下都在疼。

陸離難得露出了愧疚的神色：“這幾天我跟你相處，就像我弟弟在時一樣，雖然我本身的目的不純，但到最後我确實對你做不到置之不理。。。”

“不是目的不純，是令人發指！”

“發指，發指。”

“不是置之不理，是置于死地！”

“死地，死地。”陸離不敢反駁，點頭附和，随即可憐兮兮道：“我現在報廢了一個赫子，我是殘疾人。。。”

喬啡拿眼斜他：“真的報廢了？”

“這還有假嗎？”陸離作勢要搞出來讓喬啡看看。不過被喬啡無視了：“該！”

“。。。”

兩人回到別墅洗了一個徹底的熱水澡，關系好像跟之前一樣。但到底是近了還是遠了，只有兩人的心裏明白。

陸離穿着浴袍，在喬啡出來時遞給了他一杯之前經常看他喝的‘紅酒’。

“這是什麽？”其實喬啡心裏早有猜測。

陸離眨眨眼，毒舌在口腔繞了兩圈還是含蓄的說道：“營養液。”

這次喬啡沒有抗拒，接過來便一口幹了見底，他需要治愈。

陸離眯了眯眼：“小朋友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

“不長大不行。”喬啡嘴上從來不吃虧：“現在還有個殘疾大叔在身旁當累贅。”

“。。。 。。。”

“話說。”喬啡蹙眉，很是憂愁：“你拍賣會上花了那麽多錢，你是不是變成窮鬼了？”

“卡還沒來得及刷。”

喬啡點了下頭，忽而又犀利的看向陸離：“你是沒打算花吧！”

被猜中的某人眼神亂飄了一陣，喬啡上眼皮變成了一條橫線的繼續盯他，某人只好轉移話題：“你是不是。。。”

喬啡打斷他：“你犯了誘拐未成年罪，故意傷害罪，參與Gastronome非法活動罪！”少年正氣凜然：“數罪并罰，把我賣身的兩千七百萬明天之前打到我的賬戶上！”

“。。。 。。。”

喬啡揚起下巴。

陸離懷疑的問：“你有賬戶嗎？”

“。。。 。。。咳。”

“我一直想問你，你從哪裏來？”

喬啡的嘴角瞬間垂了下去。

“好好，我不問了。”陸離覺得自己今天出奇的大氣，沒有逮到任何的機會怼這小屁孩，他把話題轉了回去，問出剛才被打斷的話：“你是不是有了什麽打算？”

“嗯。”

陸離等了半天沒等到下文，自己來了個大喘氣：“你想離開十一區？”

“我本來就不屬于這兒。”不過是怕瓊玖追捕，無意中躲到了這裏罷了。喬啡想到什麽，大眼亮晶晶：“我打算去二十四區。”

“什麽！”陸離驚得站了起來，看着眼前作死的少年：“你知不知道那裏現在連K都管不了？雖然身為喰鬼說這種話有點怪異。。。但那裏的情況絕不是你這種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能活下來的地方！”

“我已經決定了！”喬啡也有些激動：“難道還要待在這兒嗎？何況我倆剛得罪了整個十一區的喰鬼，你認為待在這兒能消停嗎？”

陸離的神色好像開始就有了承擔這個後果的打算，他是想去找他的弟弟？不過。。。

“我們去九區。”

“。。。 。。。”喬啡被噎着了，臉都憋紅了才蹦出兩個字：“不去。”他是親眼見過瓊玖的，那人随便往哪一杵，都散發着不好惹的氣場，何況他還搶了谏七的小銀蛇。

“二十四區有它自己的規則，不管喰鬼還是K或是普通人都不敢在那兒亂撒野。你一個混血冒失闖入沒準不到一天就被殺了。”陸離妥協：“我跟你一起去。”

“據說沒人了解二十四區的情況，談論起來都聞風喪膽的樣子。”喬啡質疑：“你怎麽好像什麽都知道？”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喬啡不置可否，轉而問道：“你忽然這麽好說話又有什麽目的？”

“一個人辦不成的事兩個人總有機會。”陸離坦然：“我跟你去二十四區，最後你跟我去九區。”

“你想為你的弟弟報仇？”

“你想找你的小夥伴兒？”

喬啡勾唇一笑：“成交。”

陸離在這幢別墅最後為喬啡做了一頓大餐。

“以後風餐露宿，恐怕再吃到這些就難了。”陸離看着少年享受的表情潑冷水。

“你能別自己吃不了，就影響我食欲嗎？”

陸離靠向椅背正色道：“你吃完我們就走。”

“這麽快？”

“不走等你的老仇家殺進來嗎？”

喬啡想到岳麓撇撇嘴：“我還從沒這麽讨厭過一個人。”

“我也是。”

喬啡瞄了陸離的左臂一眼，接着繼續吃飯，沒搭茬。

陸離開始收拾東西。

喬啡實在沒忍住：“你确定光衣服就要帶四個大行李箱嗎？”

“還有你的。”

“那另一大箱子護膚品呢？”

“這都是限量版，不帶走我心裏不舒服。”

“。。。 。。。”喬啡想到如果兩人沒錢了，這些還可以賣一賣，抽抽嘴角默認了。

陸離又打包了各種其他的雜物，甚至帶上了那些價值不菲的擺件。

這次喬啡真的坐不住了：“你确定我們提得動？”

陸離像看白癡一樣瞥了喬啡一眼：“我們有車。”

喬啡吸了一口氣，愣是把剛要吐槽的臺詞都憋了回去。他最近一直接觸喰鬼，都快以為自己穿越了異世界，差點忘了他們也可以跟普通人一樣，開着車駛去想要到達的目的地。

陸離揶揄：“你不會以為我們一直要仰靠喰鬼的速躍能力蹦跶過去吧？”

“咳咳~”喬啡喝了一口水，假裝嗆了一下，沒吭聲。

兩人最後跟搬家公司似的去了車庫。

喬啡本來還懷疑這麽多東西裝不裝得下，不過看見偌大的車庫裏赫然停放着十幾臺車的時候，禁了聲。

沒有男人不喜歡車，好的坐騎在古時便成為了身份地位的象征。喬啡撫摸着一輛超跑：“我們走了這些車怎麽辦？”他們就兩個人，肯定不能全部開走。

陸離彈了一下少年的腦門兒：“我都沒想呢你倒先心疼上了。”

喬啡惋惜的掃視着這些座駕，跟着陸離走到了一臺被改裝的四驅皮卡身前。惋惜變成了興奮：“好屌！”

陸離本來最喜歡喬啡開始撫摸的那輛騷紫色的超跑。這輛皮卡還是他不愛這粗犷的外貌硬是給喬裝打扮了一番，才入了他的眼。不過這會兒看見喬啡喜愛的神情，他也帶上了笑意。

“一會兒你來開。”

不過出發沒多久陸離就反悔了，皮卡吱啦一個急剎車，陸離黑着臉繞到駕駛座的門前，把少年拽了出來。

喬啡窩在副駕駛抗議：“你說讓我開！”

陸離沒好氣：“我是讓你把它當車開！不是當飛機！”

這小孩剛出發的時候還磨磨蹭蹭的，比他還戀戀不舍的繞着別墅開了兩圈，沒想到上了大路就八匹馬都拉不住了，‘大公羊’的油門被一腳踩到了底，把這輛重2.3噸的大家夥當成了超跑來開！這種把安危交給別人手裏的感覺。。。陸離抓着副駕的扶手一刻都不敢松。

而且聽着陸離的破口大罵。這孩子還跟沒聽見似的喃喃自語：“真尼瑪爽，比那小三輪嗨皮多了。”

陸離分分鐘想抽死這個野孩子。

“你是不是沒考過駕照？”

“怎麽可能？”喬啡看不慣陸離的目無法紀似得，睜着眼撒謊：“我之前什麽兼職沒做過，沒駕照人家怎麽能用我？”

原來不是技藝不精，是技藝太精。

十一區離二十四區并不是隔了十三區那樣的距離，而是原本的CQ市周圍都變成了沒什麽人煙的地帶，其他的二十三個區都說不上近。

“像你說的，二十四區跟原來的CQ市還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喬啡看着車窗外不停閃過的大樹。

“怎麽？”

“CQ市是直轄市啊，不歸地區管轄。”喬啡語氣帶着懷念：“現在名義上管理二十四區的K都不能插手。”

陸離不懂他的邏輯，不過還是提醒到：“确實是名義上的，因為第二十四區根本沒有K的基地。”

喬啡有些好奇：“真想馬上就到達那裏。”

陸離猜測到：“你是CQ市人？”

“并不是。”喬啡的戶籍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山村，但最充實的生活就在CQ市，實際上他是高中時期考過去的：“我之前在K大念書。”

“K大？”陸離眼裏閃過訝異，他頓了兩秒才又說：“看不出來你只是長的嫩。”

“不。”喬啡反駁：“我是真的嫩。”沒有意識的七年當然不算，他不管身體還是意識都是十七歲。

“。。。 。。。”陸離難以置信這個年紀的少年不想裝成大人，而是喜歡別人說他年少，更是訝異他比自己想象的還要能幹。

“我早就想回去看看了。”喬啡逃出九區基地就有這個想法，不過聽說二十四區的傳聞便打消了念頭，如今知道于歸在那兒，他恨不得直接飛過去：“K大不知道什麽樣了。”

他開始以為軍部K跟K大有什麽關系呢。如今看來，只是湊巧而已？想到這兒喬啡不禁脫口問道：“你知道軍部标志是哪個單詞的縮寫嗎？”

“不知道。”

陸離這會兒腦子裏都是喬啡對二十四區的态度。暗自決定以後絕口不提二十四區的事情，省着加快速度去送死，能拖一天是一天：“前面有個休息站，我們在那兒落腳。”

“你怎麽每個休息站都要休息。”喬啡被他打了茬，馬上豎起眉毛：“這樣我們是不是明年才能到？”

陸離假裝沒聽見，熄火之後馬上下了車，還站在車前壓筋，好像很委屈的樣子。喬啡知道他本來就不想去二十四區，動動嘴唇不再說什麽。

休息站很簡陋，像是私營的一個小地方，小超市裏只有一個姑娘。

姑娘冷不丁看見兩個帥氣逼人的異性走進來，臉色有些殷紅：“兩位需要什麽？”

“加油，住宿。”陸離一碰見外人說話就能多簡略就多簡略，喬啡十分肯定他又開始裝酷了。

“住宿只有休息站後面的二層小樓。”姑娘感受到陸離撲面而來的貴氣，猶疑道：“就是我私人開的小旅館。”不知道會不會住得慣？

“無妨。”陸離一揮手：“幹淨就行。”

“幹淨的，我每天都要打掃兩次。”

小旅館跟酒店當然比不了，但布置的很溫馨。陸離定了最大的那個套間，裏面甚至有一個廚房，倒是跟家一樣。

最高興的莫過于喬啡。

晚上的時候喬啡正捉摸怎麽讓陸離給自己做下廚，房門便被突兀的敲響了。

來人是那個店主姑娘：“二位還沒吃飯吧？”姑娘的臉依然紅撲撲的：“一樓有個小餐廳，住客都在那兒用餐呢。”

多好的姑娘，喬啡心情複雜的道謝：“還麻煩你跑一趟，謝謝。”

姑娘走後，喬啡轉身時看見了陸離似笑非笑的神情，也跟着皮笑肉不笑：“吃飯去吧？一起？”

“我不餓。”

喬啡故意用誇張的語氣：“喲！修仙呀！”

陸離知道小孩又哪兒氣兒不順了，沒說話。喬啡耷拉着眼皮：“那我自己去了。”

可惜某人沒抓到重點，啧了一聲：“多大了還要人陪。”說完，在喬啡的白眼下，跟着一起下了樓。

休息站生意還可以，小餐廳裏坐了六七個人。

喬啡一有機會就想陷害陸離：“哥！怎麽不吃呀？”少年的嗓音有些類似變聲期的沙啞，但餐廳不大，故意大聲說話還是引起了注意：“別減肥了，少吃一口也行啊。”

說完還給陸離夾了一筷子炸蘑菇。

這副兄友弟恭的模樣，再加上‘哥哥’引人注目的外貌，霎時吸引了所有目光。陸離頂着火熱的注視，騎虎難下。

世間果然是唯有女人與‘小人’難養也。

喬啡盯着陸離慢悠悠的拿起了筷子，一臉期待。

就當蘑菇送到嘴邊時，動作停住了，陸離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這孩子終于知道心疼人兒了，如果以後別跟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出去鬼混，哥哥就對咱去世的父母有了交代了。”

“。。。 。。。”

喬啡頂着銀白的頭發，衆人把眼神轉向他的時候都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哪個乖小孩能染出這樣非主流的發色？

兩人視線在空中噼裏啪啦對視了兩秒，喬啡做出一副悔過的神情：“我知道了哥，給哥夾菜就是一個認真的開始啊~快吃吧，都要涼了。”

陸離笑得眯起了眼，動作優雅的把那塊蘑菇送入了口中，還點頭嗯了一聲：“味道不錯。”

喬啡想起剛蘇醒時，那碗粥的味道，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

陸離看少年還哼起了歌，盯着他的眼神恨不得抽他一百遍，不過馬上被一只手臂阻擋了‘暴行’。店主姑娘把一個杯子放在陸離身前。

“先生點的紅酒。”

陸離挑起眉，拿起杯子在鼻尖繞了一圈，神情若有所思。最後一口下去紅酒見底，壓下了胃裏翻江倒海的不适。

沒一會兒，從餐廳後面走出一個面目慈祥的中年男子，這人圍着一個白色的圍裙，手裏還拿着鍋鏟：“囡囡，給我去倉庫拿袋鹽。”

女店主答應一聲，轉身跑遠了。

中年男子跟陸離的視線不期然相遇，陸離得到了一個安撫的笑容。

“這個小驿站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