喰鬼之境——執念

第3章 千 鈞

可能危險還未趕到，也可能福禍雙至這個詞并不是扯淡來的，二人難得順利的跑進了一個看似安全的房間。

“播音室？”于歸環顧了一下四周，鎖了門後招呼喬啡一起把桌子櫃子等大件擡到門前堵上，心裏才有幾分踏實。

而同時察覺自己身處何地的喬啡卻心中一凜，不由自主的看向窗口，玻璃碎了一地，衛風早已不在。想起衛風充滿戾氣的臉，諸多疑問便到了嘴邊。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喬啡看向坐在地上身體松懈，神情卻緊繃的于歸問道：“其他人呢？”

于歸委頓的搖搖頭，苦笑道：“不知道，還在躲着吧。”雖然話語連成了一句，喬啡還是聽懂了不知道是回答現在是怎麽個情況，就是說于歸對此也是一知半解。

喬啡看他的神情也大概猜到了其中的一言難盡。

于歸整理了一下回憶，半晌才又開口：“晚自習前我跟傻奎在食堂吃飯。忽然被一陣光線晃得睜不開眼，食堂一片驚呼。”于歸眯起眼，努力說的詳細：“當時我背對着門口，只看見傻奎霍地站起，破口大罵，大聲嚷嚷說這哪來的傻逼！”

“當時我嘴裏一塊雞骨頭沒啃完，沒來得及回頭。”

喬啡能想到于歸的模樣，估計根本就是懶得搭理。

而于歸回憶起當時的情況，就算現在已經歷如此多的變故，此時想來還是難掩驚懼：“身後忽然有人尖叫，就連傻奎也瞠目結舌的愣在原處，我轉身的功夫食堂便已經被尖叫淹沒。”于歸心有餘悸的捏了捏耳廓：“簡直是他媽立體環繞音響，吵得我差點以為出現了幻覺。”

“。。。。。。”

“幻覺不是幻覺。。。操場上的人撲棱棱沖向屋內，眼冒綠光跟餓狼似的見人就咬。根本就是瘋子！有個大長腿的姑娘脖子被咬的血肉模糊，一直翻白眼的臉也美不起來了。咳，那幫瘋子生吞血肉，簡直。。。簡直，無法形容的惡心。之後人群一窩蜂似的沖向後門，我和傻奎被沖散，我也被人群帶着藏到了一間教室裏。”

喬啡聽鬼故事一樣聽着于歸口中的異變，忽而想起方才打算拔出消防斧時，岳麓血淚涕流的臉轉向自己，說出的那句至今讓他難以釋懷的話：‘我好餓。。。’

“那岳麓。。。。”

于歸大概知道喬啡要問什麽，回答道：“瘋子就是我們的同學，曾經的校友，甚至是代課的老師和教授。”于歸低下頭煩躁的抓了一把頭發：“只是誰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眨眼間變成魔鬼，攻擊起正常的人來。”

于歸擡頭看向倚在牆邊的喬啡，糾結到：“也許我看錯了，又或者他們瘋起來就這樣了，我覺得，岳麓的樣子跟我剛看見那幫瘋子的時候有些不同。”

喬啡緊攥着手心，心砰砰亂跳，等待他說下去。

“比如他的眼睛更黑，就連速度感覺也比之前那些瘋子快了！”

“之前是多久？”喬啡心理有些計較，因為他也是晚自習遲到了沒一會兒而已。但還是脫口問道。

于歸看了看腕表，神色複雜的回答：“最多一個半小時之前。”

“也就是說，這些人在短短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裏，還不斷的在，”喬啡搜索了一下腦中的詞彙，終于被他找到了合适的形容：“在進化？？”

“。。。”于歸抿唇，有點茫然。之後繼續回憶道：“我試過鼓動一些五大三粗的爺們雄起殺出去，但親眼見到剛還活生生的同伴被瘋子撲倒撕碎，幾乎全數人都失去了勇氣，我們只好重新躲了起來。”于歸說着覺得手肘處有些刺痛，随手撫了一下也沒在意：“之後聽見槍響，我打算出來碰碰運氣，也許是警察呢？但大多數人發呆的發呆，哭的哭，都不願離開堡壘，之後，之後的情況你也知道了。”

之後的情況。。。喬啡眼前浮現出衛風的槍口和殺伐的雙眼，也許事情并非自己想的那樣，那墜樓的同學也是瘋子之一？這時他的聰明勁兒全堆回了大腦上，估計形成了數不清的褶皺。因為他還想到，以衛風四層樓高的距離依然能一槍爆頭的槍法，就算于歸拽了自己一下，那一槍也着實偏離了一些，更何況之後他并沒有離開那裏，衛風有的是機會再次下手。

其實事實跟喬啡猜的八九不離十，第二槍根本就是站在高處的衛風看見了綠化帶的異動，開槍吓他離開那裏而已。只是沒想到喬啡見到槍不像別人那樣怕的轉身就跑，反倒因為開槍的人，愣在原處。

思及此，喬啡好像心中的郁結随風而散，就連那些瘋子都不在他的憂慮之中了。喬啡龇着牙忍着不适，走到于歸身前蹲了下來。喬啡托起他的手肘，發現衣袖都被血浸透了，最後撸起袖子才發現，那裏破了一條大口子，正泊泊地流着血：“什麽時候受的傷？”

于歸看見自己的傷勢也吓了一跳，轉念想起在喬啡被撲倒的時候，他情急之下一肘子拐碎消防斧玻璃的舉動。這時看見凄慘的傷口，才感到遠比剛才要疼得多：“砸玻璃弄得吧。”

喬啡同時也猜到了緣由，但現在條件并不充足，只好先為于歸簡單處理了一下。

這個過程中，兩人同時想起了剛才的險境，都有些沉默。

半晌。

“我們不能待在這兒了。”

聽了于歸說了這麽多，消化過後，喬啡深覺K大不宜久留，沒準兒那些瘋子過了一小時後又‘進化’成什麽樣了，話落，喬啡與于歸四目相對，都在對方眼裏看到了相同的憂懼。

就在這時！轟隆隆的一聲巨響打斷了二人的談話，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窗外——只見數公裏遠的某處忽然爆炸，接着燃起了燒天大火，漆黑的夜空都被照亮。

這個大爆炸就像災難的序章，沒隔一會兒城市的各處便接連喧鬧一片。。。

K大建立在CQ市的山腳邊，地勢較CQ市區高出不少，開始的時候喬啡不止一次聽見女生小聲讨論建校之前這裏是座亂墳崗的傳言，甚至有人信誓旦旦的說半山腰上看見白衣人飄過，加上一些奇怪的異響，說的繪聲繪色頭頭是道。但K大美名遠播，師資強大，多少莘莘學子慕名考來，這點聊齋志異風格的小流言還不如依山傍水俯瞰全市的美景來得震撼人心。

所以，此時喬啡二人雖然站在不過四層的窗口向外望，卻觸目所及大半的CQ市。看着迅速烏煙瘴氣的市區，喬啡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腦子裏浮現了一個飄忽不定的念頭。

那就是這場‘變異’很有可能從K大起始，警察接到報警後未等趕到這裏便受到波及，接着各處的危險悄然冒頭，終于在這一刻接二連三的爆發了。

“這算不算末日。”

于歸的尾音不帶疑問，輕飄飄的語氣喬啡聽起來卻無比沉重，他不禁喃喃道：“這就是末日嗎。”

“啊！！！救命！！！救救我！！！”

走廊裏一聲驚叫響起，接着紛雜的傳來不下于幾十人的呼救。

CQ市觸目驚心的災難就在眼前，警笛與山間凜冽的風聲呼嘯，身後播音室門外的哭聲連成一片！喬啡艱難的閉了閉眼。

“這個呼救聲我認識，金融的舒窈，我們之前在一間教室裏避難！”于歸蹙眉望着門：“恐怕。。。。‘堡壘’被攻陷了。”

人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刻選擇自我保護，何況喬啡二人開門也無濟于事，只會把自己也逼迫到危險的境地裏。

只是，人也總有那樣僥幸的念頭，萬一。

萬一他們打開門把受害的同學讓進來，再合力把門堵上把瘋子搞得沒辦法進來，他們就安全了呢？即使僵持的話，萬一就僵持到救援隊趕到呢？

怎麽也比眼睜睜看着昔日鮮活的同窗死在自己的冷眼旁觀下強吧。

喬啡二人對視一眼，都有了相同的決定。

只是，情況遠比想象的還要糟糕！開門的一瞬，兩人仿佛見到了地獄。

前一刻還空蕩的走廊此時已變成修羅場！被撲倒的同學毫無招架之力，皮肉與鮮血鋪滿地面和牆壁。而‘食物’有多慘烈，‘捕獵者’就有多亢奮！喬啡甚至發現，‘他們’并不急于吞咽，而是殘忍得享受着獵殺的樂趣，仿佛饑餓早已過去，現在是娛樂時間。

“救救我!”一個女生撞進于歸的懷中，正是之前提到的舒窈。于歸還沒來得及說話，餘光瞥到一個瘋子撲向喬啡，便回手把舒窈先扔進了播音室。再轉過頭的時候，喬啡已經揮着那把消防斧劈向了瘋子的頭顱。

這會兒的喬啡在于歸眼裏就像一個‘金剛芭比’，一邊揮着斧子制裁了一個瘋子，一邊臉上一副‘吓死爹了，我□□幹了什麽，太可怕了，’的小鹿模樣。于歸想扶額，卻騰不出手來，身周一團糟，除了被喬啡劈中的一個，有些瘋子已經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紛紛擡起黑漩渦似的雙眼‘望’了過來。

于歸駭然的發現，就這麽一會功夫，瘋子已然不再像之前一樣無差別亂咬，而是舉手投足間有了理智的意思。

跑必定是跑不掉，絕境之中只能指望起碼躲過一時：“快進播音室！”于歸吼出一句，回手想拉過喬啡一并進去，卻發現不知何時播音室的門已經被人從裏邊鎖上，怎麽叫裏面都不給回答。

“舒窈！”于歸難以置信的踹向緊閉的門，回頭看去，身後活着的同學所剩無幾，想去別的教室已沒有機會，就連跟過來的喬啡詫異過後也不禁苦笑，絕境之中的人性還真讓人措手不及。

“。。。”

“斧子你拿着！”喬啡把消防斧塞到于歸的手裏：“我指望你帶我逃出生天呢。”

于歸剛要推拒，一個瘋子便撲了過來，他只好使盡全力揮去一斧。有血液噴了過來，于歸抹了把臉，眼眶發紅。可能每個男人的心理都或多或少隐藏着暴力因子，所以事到如今于歸反倒有些豁出去般的歇斯底裏，聽見喬啡的話，于歸撇撇嘴沒好氣道：“我恐怕真的帶你到天上去了！”

“天堂也好，地獄也罷。。。”喬啡撿起一根已經失去主人的網球拍，對着風速閃過來的瘋子敲了過去，話語未盡便被網球拍的斷裂聲打斷。網球拍跟消防斧相比是如此的不堪一擊，瘋子靠近的時候，喬啡甚至荒誕的看到了他嘲諷的嘴角。

喬啡後背重重砸在牆上時想：也許他們腦子裏不止有餓的概念，可能進化起來超越人的智慧都說不定呢。。。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機，幾聲槍響打斷了喬啡已然有些絕望的思緒，他迅速看向槍聲的來源，只見衛風浴血而來，冷峻的面孔充滿了戾氣，生人勿進的氣場就連瘋子也感到了危險。他們放棄手中手無縛雞之力的學生，紛紛戒備的‘盯’着衛風和他手裏的槍。

忽然，有莽撞的直接沖了上去，速度與去勢洶洶的架勢令人驚駭！

“小心！！”喬啡心急如焚的大吼一聲，只是之後的變化卻讓他瞠目結舌。因為衛風竟躲過了這兇殘的一擊！他身手敏捷，顯然實戰經驗豐富，對空有體格變異的大學生來說顯得富有技巧。瘋子再超脫常人也是血肉之軀，只見衛風閃身一躲之後，一槍打爆了突襲者的腦袋！

“我擦！！牛了逼了！！”一旁的于歸回過神來發出一聲驚嘆。

雖然并不合時宜，但喬啡還是從衛風淩厲的身手上聯想到了下午他對自己這樣那樣的影子，真是不得不佩服自己一下，正在長身體的時候也依然扛得住。

衆人都被衛風天神降臨一般的英姿震得一時怔愣，還是于歸先反應過來，拉住喬啡：“我們先走！”他當下立斷，紛亂的情境之中并未發現喬啡不合時宜的神情：“這大神肯定有脫身的辦法，趁現在！！！走！！”

喬啡被拽一趔趄，回過神時已經被于歸拉着跑出幾十米。

雖然心中知道于歸的判斷是此時最正确的舉措，但他腦子裏回演着衛風平時冷清的表情，糾纏時卻截然不同的掠奪的雙眼，他喜歡這些因自己才有的變化，也許并不只為自己，但他并不糾結。

喬啡情不自禁的回頭看去，卻不成想，心跳也跟着停了拍！

驚見這會兒不知從哪又跑來了一群瘋子，正來勢洶洶的沖衛風撲去！再勇猛的戰将，也架不住人海戰術，何況衛風的子彈并不是源源不絕的。。。

只一眼，喬啡的雙腳便跟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

“我操！！？”

于歸本拉着喬啡一路疾馳，不成想卻被忽然甩開，接着便被喬啡猛地一推，推進了一間教室。等他站起身重新站在走廊，于歸便見到了即便是死，估計也能超度不忘的一幕！

只見那把消防斧不知何時又到了喬啡手裏，并且被他毫無預兆的砸進瘋子中，這一舉措無疑引起了所有瘋子的注意力。而再反觀喬啡，于歸驚恐的發現，他手腕的動脈正以可怕的速度噴薄着血液！

充斥在走廊裏的血腥味更加濃重，瘋子對衛風的攻擊猛然一滞。就像岳麓初聞自己的血液一樣，喬啡不出意外的看到瘋子一雙雙黑洞洞的眼睛看向自己。

餓狼永遠逃離不了美味的誘惑，尤其食物還拼命讓自己呼呼冒着‘香氣’，這是多麽致命的吸引力。

“喬啡！！！！你他媽想死！給我過來！！！”

喬啡耳邊傳來于歸的怒吼，眼裏最後看到的——是衛風眉間的深壑。

劇痛襲來的一瞬間，喬啡那殘留的意識還想到：原來自己除了□□，還可以給衛風解決別的麻煩。

男神為自己身陷囹圄，不管是出于報答還是癡情吧，終究迎來這樣的結局。恐怕再來一次他都沒有這樣的勇氣，因為太疼了。

喬啡‘嘶’了一聲，眼前便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前三章可以當引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