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那熊孩子的耳朵并沒有掉,殷夏的心卻險些被他嚎的跳出來。
不過他這一吼,倒是成功鎮住了兩人一貓,他們不約而同的停下了動作,那只貓驚慌之下不知撓了誰一爪子,落地後迅速蹿了。
那個小倒黴蛋,正是被按在地上動彈不得的謝源之。
殷夏趁此機會分開了這三個小祖宗,瞧着他們臉上都帶了點姹紫嫣紅的顏色,一個不落的把他們拎回了長樂宮。
她裝模作樣的唬了他們一頓,讓他們乖乖坐好,然後去屋中拿出一個藥箱。
那最後竄出來護着謝源之的,正是最受寵的七皇子。
此時他白嫩的臉頰腫起一塊,滿是烏青之色。
殷夏蹲在他身前,在他臉頰上蓋了一塊涼帕。
七皇子委委屈屈的一低頭,什麽都還沒來得及說,殷夏就眼皮也不擡的說:“自己捂着。”
小皇子看着面前淡雅清宜的少女,驚奇的睜大了眼睛。
他頭一次見到這麽不把他當回事的宮女。
抿抿嘴想說什麽,不過一瞧那奇怪的宮女正在給謝源之瞧傷,便暫時憋了回去。
謝源之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幾乎沒有好地方,最倒黴的是,他肩膀上還被那只添亂的貓抓了一道口子。
殷夏細細的清了清傷口邊的土沙,擠出污血,用弱堿水沖洗了一通,又拿過酒往傷口上倒。
一聲不吭的謝源之疼的差點沒蹦起來。
殷夏一副習以為常的冷酷樣子,徑自取了針和線來。
謝源之警惕的盯着她,身子往後撤了撤。
“你要做什麽?”
殷夏舉着明晃晃的細針,笑出森森白牙:“縫一下。”
謝源之臉都白了。
“不願意就算了,你這傷口就算不對合,多長些時日也能好。”
殷夏懶得與他解釋那麽多,從善如流的去看下一位傷員——惹出這些破事的罪魁禍首。
這挑事的熊孩子叫鄭冶,過了年才滿十二歲。
因為他父親是駐守邊關的一方将領,所以他自小在漠北長大,頗有幾分京中這些嬌養的小少爺沒有的悍勇。
故而格外讓人頭疼。
一年前他的父親戰死沙場,他便從漠北回了京城,皇帝感念他父親的功勞,又見這幼子可憐,于是讓他做了五皇子的伴讀,變相的養在宮中,以示體恤與恩寵。
重重宮牆殿宇之內的規矩,是他一個在軍中野慣了的熊孩子想象不到,也難以學會的。
這一年,宮中因為他生了不少的事端。
不過皇帝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副放任之态,其他人心裏明鏡似的,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縱容着他。
但是這次他傷的是七皇子。
不知聖上是否還會因感念故去的舊臣,而不對他追責。
然而無論怎樣,殷夏總歸管不了這麽多。她只能做自己能力範圍內的事。
捧着他的臉做完常規的清潔消毒之後,殷夏拿出用梳妝工具改成的鑷子,夾着一根細針在燭火上過了一遍。
眼皮也不擡的對鄭冶說:“你的需要縫兩針。”
姬和踏入殿中的時候,正看到殷夏夾着一根針,冷靜的穿過鄭冶臉上的皮肉。
驚悚詭異,妖邪至極。
他黑眸潋滟冷峭,涼冽的目光在殿中三個孩子的臉上一一劃過,又掃過殿外院中,确認杳無人煙一片空寂之後,伸手阖上了殿門。
殷夏只縫了兩針,将他綻開的皮肉稍稍勾住,所以結束的很快。
這工作須得全神貫注,她收針擦額角汗的時候,才發現姬和默立在一旁,不知看她多久了。
殷夏眸子倏地一亮,滿漾着笑意彎了彎,毫不吝惜的沖他甜甜一笑。
于是姬和便想,就算這人真的是個妖鬼,他也認了。
而殷夏卻已經毫無所覺的轉過頭來叮囑鄭冶了
“傷口就這樣暴露着,不要蓋住。”
狂犬病毒在無氧的環境下更适宜生存。
想到這一點,殷夏問謝源之:“那貓是哪裏來的?”
“姐姐送我的。”謝源之低着頭乖乖回答,“是花了重金從行商那裏買來的。”
殷夏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那這貓身上有沒有病毒,還真是不能确定。
不過狂犬病的發病率很低,她擔憂這些倒有些杞人憂天了。
之前李瑾元被阿寶啃了一口,到現在也活蹦亂跳的。
“瑞兒,貴妃尋你許久了,你又跑去哪裏搗蛋了?”
七皇子段承瑞見了姬和,竟一副頗為親近的樣子,噔噔噔的跑過去抱住了他的大腿。
“小舅舅,鄭冶欺負我和源之。”
“那你為什麽會被他欺負呢?”
因為打不過他。小皇子心想。
若是旁人如此問,他就可憐巴巴的照實說了,可是這話出自他又敬又愛,宛如嚴師的小舅舅之口,小皇子面上一熱,只覺得羞愧。
“就算撒嬌,我也不會替你報仇的。”姬和摸了摸他的腦袋,“你要是不服氣,就自己想辦法讨回來。”
小皇子退開兩步,垂着頭用力的點了一下。
姬和将小皇子抱起來,眼風一掃,“鄭冶,過來。”
“還有你。”
這是說謝源之。
還真別說,他的話在這群熊孩子面前倒是出奇的好使。
他們似乎對姬和有着天然的畏懼。
“我送他們回去。”姬和抱着小皇子,看了眼去拿鬥篷的殷夏,“外面冷,你不用陪我出去了。”
“乖,我很快回來。”
殷夏不疑有他:“好吧。”
姬和帶着孩子走出宮門,轉到空寂無人的長長甬道上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腳步。
“瑞兒,今天在長樂宮中發生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要往外說。”他眉目森然的盯着年幼的小皇子,低聲問,“知道了嗎?”
小皇子睜着一雙驚慌的眼直點頭。
“你們也是。”
謝源之忙道:“明白了。”
一邊的鄭冶卻不說話。
姬和暫時沒管他,将七皇子好生生的送到貴妃手中之後,他瞧着身邊鄭冶臉上的傷口和縫線,道:“你随我回長樂宮。”
“這些日子只管好好養傷,弘文館暫時不用去了。”姬和擅自替他做了決定,“先生那裏,我會去說的。”
他一臉拽樣一聲不吭。
“不可以拒絕哦。”姬和沖他笑了一下,“不然我就打斷你的腿。”
熊孩子鄭冶咽了口口水,頓時蔫了。